第116节

    拓拔宏一脸的惊讶:“你是在说朕?”
    冯珂道:“难道不是吗?”
    她道:“太后和献文皇帝的事,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表面上是母子,实际上……”
    拓拔宏隐隐感到有点恶心,道:“你够了,说这些干什么。”
    冯珂并不怕他,倔强道:“我提醒皇上。”
    拓拔宏挑眉道:“你提醒朕什么?”
    冯珂道:“提醒你,不要学了先帝的事。”
    拓拔宏道:“你看朕是那样的人吗?”
    冯珂道:“我不知道。”
    拓拔宏一脸嫌恶,道:“你的思想太龌龊了。你我是夫妻,太后是你的姑母。她是长辈,你我是晚辈。你怎么能想这种东西。”
    冯珂不高兴道:“太后不也是献文皇帝的长辈吗?我的思想再龌龊,也比不上你们这些男人的行动龌龊。我只是担心而已,可是你们男人就干得出来这种事。”
    拓拔宏说:“你太龌龊了。”
    冯珂被他讥讽,也不满,道:“我龌龊,我比得上皇上你吗?毕竟我只侍奉这一个夫君,你却今天宠这个,明天宠那个的。我怎敢相信皇上你。”
    拓拔宏道:“你今天就是来同朕吵架的吧?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不想伺候就别来了,朕不想听你神神叨叨的。”
    冯珂和拓拔宏的蜜月期,彻底地过去了。
    她已经做了父亲了。
    除了身体,性情也长大了不少。十五岁的他已经久历花丛,不复少年的青涩。或许一开始,他对冯珂,还有一点新鲜感,而今新鲜感也逐渐消失了。
    但是冯氏不能冷落,他还是必须得宠幸她。冯珂的性子又倔强好强,不是那种肯忍气吞声的。太后立拓拔恂做太子,她不肯甘心,总是要挑刺嘲讽拓拔宏。两人凑在一起,三言两语不合,便容易吵架。他们吵架,自然不像寻常百姓家夫妻那样叫骂,面上还是和气,带着笑的,然而说出来的话很不好听。拓拔宏饶是好性子,毕竟皇帝,从小被捧着宠着的,冯贵人说话不好听,他也要生气。
    冯珂对他,越来越有点失望。
    嫁给他不到两年,她心里那点蓬发的爱情之火,便几乎要熄灭了。拓拔宏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可爱,他有着帝王的专制和自私,也有着帝王天生的多情和风流。
    随着他年纪增长,越发地显露了出来。
    拓拔宏宠爱冯诞。
    冯诞自幼长在宫中,同拓拔宏关系亲密。拓拔宏同冯贵人疏远,却没移情向旁的后宫妃嫔,而是宠爱起冯诞,同冯诞相亲近。不但平日习武、出行要他陪同,甚至夜里也留他在殿中陪宿。冯珂听到他们许多绯闻,她很生气,去找太后,太后却说:“由他们去吧,这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不过就是玩玩闹闹,难道还能生出孩子来不成?”
    冯珂道:“姑母!”
    太后道:“你能怎么办?他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你还能管着他吗?腿脚长在他身上,他是皇帝,你拿他没办法。他不亲近冯诞也要去亲近旁人,你总归要怄气的。”
    太后显然不关心这事。
    她一边说话,一边抱着拓拔恂,给他脱衣服。她用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托着婴儿的头,另一只手脱了小衣。宫女捧了铜盆来,她小心翼翼将肉乎乎的小娃娃放在温暖的净水中,一手给他身体端着,一手撩水替他洗沐。冯珂见她注意力都在拓拔恂身上,对自己的事,则是不假思索,她心里真是厌透了恨透了!对这个小崽子!
    拓拔宏同别的女人生了皇长子就算了,太后也这样重视他!她听到婴儿那让人烦躁的啼哭,只感觉自己快要憋屈的疯了!
    她一无所获,悲愤压抑地离开了太后寝宫。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中。拓拔宏和太后互相利用,互相支持。拓拔宏稳居皇位,太后得到拓拔恂,而她得到什么呢?她什么也没得到。她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作为皇后,抚养太子的资格。
    她感觉自己一无所有。
    拓拔宏变心了,太后一心谋求自己的野心私利,包庇纵容拓拔宏。她谁也指望不上,她在这宫中,仿佛就是个笑话。
    她不能接受这个太子。
    拓拔恂活着,对她就是最大的威胁。这个婴儿,占据了太子之位,毁了她的地位前途,夺走了姑母对她的宠爱。
    拓拔恂必须死。
    第149章 犯错
    婴儿躺在床上酣睡, 她弯腰站在一尺开外的榻前,悄悄伸出双手去, 扼着他的脖颈。
    婴儿真嫩啊。
    他柔软的毫无力气,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要她渐渐收紧双手, 很快他就会窒息过去。只要他死了, 她就少了个威胁。
    她心跳的厉害。
    她手也颤抖的厉害, 拼命用力也掐不下去。太后在屏风外召见大臣,隔着一道帘子, 说话的声音隐隐传入她的耳中。
    她知道她不管怎么做, 都是瞒不过太后的。不管她采取什么手段对拓拔恂下手, 都不可能瞒过姑母。太后亲自抚养拓拔恂, 她没有机会,只能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可是……那是她的姑母。她们是自家人,就算姑母知道了生气, 最终还是会原谅她的。只要她狠下心, 杀了他,再向姑母自首,姑母会保她的……
    对……
    就是这样做……拓拔宏,她无需去管拓拔宏,她只要除掉这根肉中刺,再讨好姑母。
    手上渐渐用了力,她两手并用, 掐住婴儿,用小被子捂断他的呼吸。
    她动作不够利落, 她是个柔弱的女子,根本就不懂杀人。婴儿感觉到呼吸被堵塞,挥舞着手脚,紫涨着脸哇哇大哭起来。她被这哭声吓的魂飞魄散,她太紧张了,浑身汗毛直竖,冷汗都下来了。她慌乱地将丝绸被子捂住婴儿的面部,想阻断他的哭声,然而那哭声嘹亮刺穿她的耳膜,根本就挡不住!
    太后在外面,听到了拓拔恂凄厉的哭声,连忙回到殿内来。她无比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怒斥道:“你在做什么!”
    冯珂仍然没松手,反而加大了力量,将几层被子一起捂住婴儿,下了死力去掐他。她眼带着仇恨和愤怒,对着着月余大的婴儿显露出杀气腾腾。太后疾步走上来,抓握住她的手,要将她拽开,大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冯珂出乎她意料的倔强,不但没有被她的呵斥吓到,反而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她反手将她一搡,用力之大,太后几乎被推了个踉跄,险些向后摔倒。幸而被赶上来的两名宫女扶住,才堪堪立定了!
    太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指着冯珂,急得呼喝左右:“这个混账!把她给我抓起来!”
    宫人立刻冲上去,冯珂紧紧掐着拓拔恂脖子不松手,厌恨道:“他不是冯家的孩子,外人所生的种,留着他对冯家没有好处。他会给冯家带来大祸。姑母,咱们不能扶他,咱们必须要杀了他!”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姑母你下不了手,我来动手!这个小崽子,他就不该被生出来!”
    “你疯了……你疯了……”太后气的口不择言。眼见着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脸已经憋成紫色,太后吓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大叫道:“快把恂儿给我夺回来!她这是中了邪了!”
    冯珂的确是疯了。两个宫女一齐上都制不住她,被她推搡开了。她将拓拔恂举在半空中,向众人骂道:“你们都滚开!再来阻拦我,我就把他掷在地上活活摔死!”
    太后大骂道:“好端端的!你要丧心病狂了吗!”
    冯珂道:“是你逼我的。”
    她见掐不死拓拔恂,便不顾众人阻拦,奋力将婴儿举高,往脚下一掷。太后险些气晕过去!只见一个宫女眼疾手快扑在地上,将拓拔恂接住了,另外几名宫女同事按住了冯珂。太后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差点以为恂儿保不住了,忙冲上去从宫女手中接过太子。只见拓拔恂脸色乌紫,脖子被卡的通红,真正是怒不可遏,一手抱着拓拔恂,一手朝冯珂脸上抽了一耳光,怒骂道:“你不想活了!你连太子都敢杀!还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害人!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畜生不如的东西!恂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饶了你!”
    太后将拓拔恂放回榻上,慌忙给他平抚着胸口。拓拔恂受了惊了,哭闹个不止,扯了嗓子大声嚎啕,太后让宫女端了温水来给他喂服。冯珂在一边看了只觉得很可笑,心想:装的就跟真的似的,好像她真有多爱,真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实际上,不过是把拓拔恂当利用的工具罢了,还做出一副担忧情深样子。
    冯珂冷漠而怨毒的目光刺激了太后,太后将拓拔恂交给宫女,上前来再次用力,抽了她一巴掌,喝斥道:“你给我跪下!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你是在谋害太子!”
    冯珂近乎哀求般地看着她:“你说他是太子他才是太子,你说他不是太子,他就不是太子。姑母,决定权在你手里……”
    “你给我跪下!”
    太后愤然怒道:“我告诉过你,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她怒斥道:“跪下!就凭你现在做的事,我立刻就可以将你交给宗正,废了你的名分。你要是想去冷宫里静一静,我立刻送你去!”
    冯珂终究是怕了她了。
    她含着泪,不情不愿地跪下。
    太后太生气了。
    殿中寂静的不可思议,埋头仿佛能听到耳中的嗡鸣。
    眼泪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后目视着她,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你告诉我你是中了邪还是发了疯了?你要是中了邪,我请神仙入宫来给你驱邪。你要是发了疯了,我请御医来给你治。我看看你是得了什么病!我看看你发的哪门子疯!”
    冯珂跪上前,抱着她腿求道:“姑母,你让我做皇后吧。”
    太后惊讶道:“你要做皇后?”
    冯珂道:“姑母,您就让我做皇后吧。我受不了了,我不想等了。”
    太后问道:“你不想等?你是想盼着我死吗?”
    冯珂仰头拉着她衣袖,伤心摇头道:“不,我不盼着姑母您死。我盼着姑母您长命百岁。您要是活着,冯家就有希望,我就有希望。您要是死了,皇上就再也不会理会冯家,再也不会立我做皇后了。我就永远没机会了。您一定要活着立我做皇后。这对您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只要您说一句话,皇上就会照办的。您说我是皇后,我明天就可以当皇后,冯家明天就可以变成全天下最荣耀显赫的家族。”
    太后气怒道:“一门不容二后,你知道这宫中,盛极必衰。凡事,月满则亏,杯满则溢。我现在是太后,我再让你做皇后,别人会怎么想?冯家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太后指着她道:“我今天立你,等我死了,他明天就能废你。你以为那一纸诏书能保得了你地位,能保得了你荣华富贵?我若是可以这样做,我用得着你来教吗?”
    冯珂哭道:“怎么会呢?我做了皇后,只会对冯家有利。冯家权势越大越安全,哪有什么盛极必衰。您若不趁您活着的时候将冯家势力壮大,等您有朝一日故去,冯家就会树倒猢狲散,再没机会在宫中立足了。”
    太后生气道:“我愿意把你,把冯家扶上这个位置,可你也不看看你们坐的稳吗?冯家有几个人才,可以在朝中担当大任?冯家而今的地位,全是仰仗我一人,你看看你父亲,你看看你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有一个是成器的吗?没有这个本事还想争这位置,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指望你入宫侍奉皇上,来日可以继承我,替代我在宫中的地位。可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小女儿心性,成天和皇上讨不快,成天怄气,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皇上面前抖搂。这些事情,我都懒得说你。太子是皇上亲生,是我亲手抚育。你不但不尊重爱护他,还敢对他下毒手。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你还想做皇后,你看看你配做皇后吗?浅陋短薄,狠毒愚蠢,你看看你从头到脚,哪里有半点像当皇后的样子?”
    冯珂低头良久。
    她垂泪半晌,低道:“我狠毒?我有错吗?您对先帝下毒,您杀了李夫人,您杀了拓拔恂的母亲,您做的事就不狠毒吗?我再狠毒也比不上您,我只不过是跟着您学的啊。我没有狠毒。我连您的一半都不及。”
    太后恼怒说了一长串话,正背对着她,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听了这句,再次被挑起了愠怒,她慢慢转过身,震惊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怪物:“你是什么人?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冯珂道:“我是您的亲侄女,我说的只不过是实话而已。”
    太后冷了脸道:“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她感觉心都冷了。对这孩子本有的一腔爱意,疼惜之心,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烂泥扶不上墙。
    没法指望,她将她宠坏了,宠成这般无可救药的样子。
    冯珂质问她道:“您不解释解释您自己吗?您说我狠毒愚蠢,您为何不解释解释您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宫里有善良人生存的空间吗?您也不善良,您何必这么说我。您不过是找借口。您让我做皇后就应该大度包容,可您自己什么时候包容过?”
    太后生气道:“我的事情,不必要向你解释。”
    她冷漠道:“你的确太愚蠢了,我后悔当初让你进了宫。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侍奉皇上。让你留在宫中,冯家早晚有一天要毁在你手里。”
    第150章 冷宫
    “把她给我带回宫, 好好看着。”太后命令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跨出宫门一步。”
    冯珂痛哭道:“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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