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小双一身清清爽爽,穿得也很居家的样子,又看了看玻璃拉门后面萧骏高大的身影,会心地带了点笑意,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知道,萧总攻居然会下厨,而且是给别人洗手作羹汤,连那个人都没有这待遇呢。如果真是自己想得那样就太好了。
“你不要误会,是我实在没地方去,硬赖在这里的,萧哥是没办法才收留我的。”小双支起上身抓着鹿屿的衣襟,只想着千万别让他误会了。
鹿屿心想,没办法才收留你?我们萧总攻可不是想赖就赖得上的,恐怕小双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呢。
“误会?误会什么?”鹿屿问完心里咯噔一下,对呀,小双是个什么心思呢?萧哥太苦了,可别让他再经历一次了。
“小双……你……”鹿屿犹豫了一下,又怕打草惊蛇,万一把小双问跑了就不好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要不要尝尝我做的糖渍栗子?”
萧骏做好了饭出来的时候看到鹿屿正蹲在沙发边上,手伸在小双的衣服里,在后腰上边按边问:“那这里呢?这里疼吗?”
萧骏瞬间想到每天晚上自己给小双抹药油按摩的时候那种仿佛会把手指吸住的柔滑触感,明知道鹿屿不可能有任何心思,却还是不舒服了一瞬。
“鹿屿来吃饭,我去抱他洗手。”
饭桌上鹿屿和萧骏在讲学校的事,话题轻松,气氛愉悦。
董喜双却在走神,并且食不知味,一直在后悔刚刚为什么不找个机会溜走算了,或者是能瞬间移形换影,消失在这里。
萧骏看他拨拉着饭菜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低头问他:“怎么了不饿?”这小孩怎么从鹿屿来了就表情不对。
他剥了只虾放在小双碗里:“快点吃,别发呆。”
小双震惊地抬头,迅速地瞥了一眼鹿屿,萧哥,你夹错地方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那只红通通的虾肉放进鹿屿碗里:“你吃你吃,萧哥给你剥的!”
萧骏心里更不爽了,脸色冷淡下来,又剥了一只放在他碗里:“你吃。我再给他剥。”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对着外人的气场对着小双了,小双吓得二话不说把虾仁塞进嘴里简单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鹿屿被他俩奇异但又和谐的互动逗得抿嘴忍笑:“这个也给你吃。”他把虾仁又夹回去,“我剥得比他好。”
两人话题继续,萧骏问:“他快放假了吧,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鹿屿看了一眼小双,回道:“他要先去外婆那边住几天,大概会在圣诞节前赶回来吧。”
他看小双对他们提到“他”完全没有反应,不由得心里更加不确定了。
周一的时候小双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慢慢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用品,又简单打扫了一下楼下的客厅和客房。
他在公寓里一圈又一圈地转着,磨蹭着,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这里已经不再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那么空荡和冰冷了。小双甚至对这里产生了点归属感和依恋的情绪。
在萧骏身边这段日子简直像梦一样美好,只可惜梦总要醒。
他背着自己的背包,拎着一塑料袋书本杂物,站在门口看了很长时间,关上门走了。
太久没出门了,走出单元门的时候,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不觉冬天已经彻底来了,自己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只加了层绒的卫衣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他吸了吸鼻子,戴上卫衣后面的帽子,把抽绳在下巴上系紧,一瘸一拐地走到地铁站去了。
回来有几天了他还是不适应,强打着精神补落下的课程和作业,总觉得萧骏就在身边似的,在食堂一个人吃饭也不习惯了,觉得孤清,晚上睡觉从来心无杂念沾枕头就着的人,无端觉得宿舍里另外两个人的鼾声和鼻息有点吵。
只能回忆着萧骏怀抱的温暖,怀念着两人相处的点滴,辗转睡去。
纪念琪来宿舍看他:“哟,养得不错啊,好像胖了。”
小双闷闷的:“哦。”
“哦什么哦,屁股还痛不痛了?”纪念琪捏着他的下巴颏把脸抬起来,“不出门就是好,都捂白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小双撇了撇嘴,眼睛里面浮上一层水光:“我好想他啊琪琪……”
新眼镜丢了之后他拿出旧眼镜来用,发现又重又模糊,还不如不戴看得清楚,因此从那时起一直裸眼。
那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瞳仁又黑又大,像被主人遗弃的奶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没出息。”纪念琪一面骂他一面又有点心疼,“好啦,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了,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找他玩儿不就行了?”
偶尔去“找他玩儿”跟每天“朝夕相处”毕竟是不一样的,董喜双叹了口气。
觉得不适应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天萧骏照例下了课回家,推开家门时屋子里没开灯,一片寂静。他打开灯想去客房看小孩儿是不是在睡觉,却发现玄关柜上面用 压着一张纸,一看就是从练习册上撕下来的。
小双的字写得像小学生一样整整齐齐,说不上有什么笔锋笔体,但并不难看。
萧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我好的差不多了,先回学校了。
水笔在中间的空白位置留下一个黑点,仿佛看得到写字条的人有千言万语又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写的样子。
后面还有一行: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儿吗?
董喜双
萧骏拿着这张简单的纸,愣了半天。是了,昨天擦药的时候小孩儿说过了,假条只开了十天。只是当时自己在走神,没有细算,今天可不就是第十天吗。
他走到客房卧室去,房间里好像还残留着小双略带着点奶香味的甜甜的气息。
他在房间里站了半天,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忘了在哪儿看到的,说形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小双在这儿也不过十天,自己好像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每天回来有他等在门口,习惯了抱着他走来走去,习惯每天晚上在辛辣刺鼻的药油味道中按揉那段雪白的细腰……
甚至,抽了几个月的烟,为了怕小双觉得呛,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戒掉了。
他到茶几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了半盒烟,点燃后吸了几口,却觉得兴味索然,想要按熄掉,却发现烟灰缸早就不知道收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骏:(剥虾放进小双碗里)快吃。
虾:嗯~
董喜双:(放进鹿屿碗里)你吃!
虾:哦~
鹿屿:(夹回小双碗里)你吃吧!
虾:啊~
董喜双:(放进萧骏碗里)那萧哥你吃!
虾:不要戳来戳去了好吗?我不要面子的啊!!!
第17章 一颗糖
平安夜,老天爷非常应景地飘了点小雪花。
一下子就把节日气氛给烘托到了浪漫的极致。
罗星棋在圣诞前昔回国后,和鹿屿两人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足不出户地在星屿耳鬓厮磨了好几天。终于暂解了相思之苦,舍得从那个小桃源里出来,约了萧骏一起过平安夜。
萧骏拉开包间的日式拉门走进来,罗星棋手撑着榻榻米跳起来,上前紧握着他手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想死你了老萧。”罗星棋松了手之后带着笑上下看了萧骏几圈,忍不住又握着拳照着他的肩窝怼了一下。
“跟你在一起混久了,猛然间一个人很不习惯啊!”
他凑过头去闻了闻萧骏身上,回头对鹿屿说:“还行吧,没什么烟味儿,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萧骏故作冷漠脸用手背挡开他的头说:“鹿屿,把你家的狗拴好,不要让他到处乱闻。”
罗星棋还揽着他的肩膀一边晃着一边在追着问:“不过看着是瘦了点,烟戒了没有呢?”
萧骏斜着眼睛看他:“管好你自己吧,厨艺长进点没有?”
罗星棋变化不大,还是那样全无阴影的阳光笑容,只是身上首饰少了,穿件普通的黑色对襟羊毛外套,看着成熟而沉稳了些。
他们俩半年没见,时差的关系只简短的打过几次电话,视频过一次,知道对方安好就算放心了,不曾深谈。
但再见依然毫无生疏感,天立刻就聊得水泼不入,密不透风的,罗星棋讲自己在那边的情况,捎带着说了说高瓴,他们俩离得不算远,但课都不少,一个月见一次最多了。高瓴嫌假期太短,没回来,去东岸找杨婉兮玩儿去了。
说完自己又问萧骏这边怎么样,都上什么课,谁上的,哪个人去讲座过什么话题之类的。说完学校说家里,说完家里又说公司。家长里短说完又开始说生意经,他的小金库干涸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又有了点底子,心思活泛着想做点什么。
鹿屿已经习惯了,默默地在一边用小锤子敲开帝王蟹的壳,挖腿肉出来往两人盘子里放。他们俩一起的时候他通常是默默地吃,一边照顾照顾两个只顾着聊天的人。
吃到一半时,拉门敲了敲被拉开,店家平安夜安排了活动,几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进来唱圣诞颂歌,唱完了为首的女孩照例拿着花和苹果准备发的时候愣住了,别的包厢里都是玫瑰花发给男的,苹果发给女的,再说一句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可面前这三个明显是单身狗,发花给他们大概会被打,只好拿了三个苹果,说了句:“平安夜吃平安果,平平安安。”就算交差赶紧走了。
罗星棋皱眉:“什么意思,歧视我们吗?一朵花都不留?就不兴我们家门口有小情人等着收花了?”
他冲萧骏挤了一下眼睛:“就算我们没有,保不齐你有呢?”
桌上的茶添了两遍,夜已经深了,散场时罗星棋跟他约好了明天去星屿一起吃火锅。
跟他们二人在电梯口告别后萧骏去地下室取车。
电梯里一对小情侣站在他身后,金属磨砂的电梯门里反射出他们模糊的身影,男孩在为女孩整理衣服,拉着女孩的衣领轻轻问:“冷吗?”
女孩钻到男孩的怀里,回答说:“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萧骏冷冷地盯着电梯红色的电子数字,脑子里共情的部分像是坏掉了,丝毫无法对别人的快乐感同身受。
地下停车场寒冷而安静。人们都在享受节日,这里仿佛被遗忘的舞台后台。他的脚步踢踏着传来寂寞的回音。
萧骏坐进车里,一手搭着冰冷的方向盘,一手按住胸口。心脏跳得并不激烈,沉重而缓慢。
不管怎么说,能看到他,还是开心的。某个瞬间甚至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三个人一起吃饭,他和罗星棋漫无目的地聊着天,鹿屿安静地坐在一边,偶尔往他们的杯子里添点水。
但也就那样了。像盛宴谢幕,就算被千呼万唤着出来安可,也终究是要结束。
属于情侣的平安夜正在最好的时候,而这些与自己无关,要面临的,依然是孤单和永无止境的漫漫长夜。
熟悉的空虚无力感来袭,萧骏仰靠在座位上闭了一会眼睛,才积聚起足够的力气发动车子。
停车场的出口在建筑后面,萧骏一路绕到正街上,繁华扑面而来。
广场灯火璀璨,人流熙攘,中心一棵巨大的圣诞树顶着金色的星星站在巨幕led屏下面。连行道树上都垂挂着七彩的小灯,风吹过来,一闪一闪地轻轻晃动。稀稀落落的雪花在半空中映着城市的灯光慢悠悠地飘落,给节日气氛锦上添花。到处都是相偕的情侣,人们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气洋洋的。每个人好像都在幸福着。
好像只有自己,被幸福给忘记了。
萧骏被这浪漫的夜压得快要窒息,忍不住开了车窗让冷空气灌进来。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瞥到街角的路灯下一对情侣在接吻。
他转回头看着前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两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