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离三友叔远一些,三友叔,您不但是手心长疮,嘴里也有吧?”薛琰又抽出一双手套戴上,她一指许三友,“你快跟我出来!”
许三友被薛琰的模样吓着了,他搬着凳子跟在薛琰后头,“大小姐,这,我真没什么事!”
其实他身上也出疮有半年多了,后来越来越严重了,还沾给了小妾兰香,不过兰香去找大夫看了,说是没什么大事,还特意给他买了药膏来两个人用,已经轻了许多了。
当然这话他是绝不会告诉姜老太太跟大小姐的。
薛琰一把把许三友摁在凳子上,伸手在他淋巴上摁了摁,“都已经淋巴肿大了,”她把许三友的头摁下,“你脖子后头的疮没发现?身上也有吧?”
“发,发现了,我好好洗澡了,还天天抹着药呢,”许三友被大小姐这么摁着脖子,浑身不自在的扭动,“大,大小姐,您放心,小的没事的。”
“没事?你真的没事?”许三友这是梅毒,她不方便再仔细检查,但看目前的情况,最少都得是个二期!
“三友叔您现在是住在府上还是住在家里?”看许三叔的年纪也有三十多岁了,这怎么会没有家室?
许三友被薛琰问的心里打鼓,虽然抹着药,但他这疮时好时坏的,“那个,大小姐,我这只是小毛病,那个您要是没别的事,小的告退了。”
说完站起来冲姜老太太一躬身,“婶子,我回去了。”
“来人,把他给我看住了!”这种样子还敢往外跑?一个大传染源啊!
“静昭,”
“大小姐?”
许三友一下子慌了,“您,您要干什么?我可是没犯啥错?”
“老太太,这是干什么?”
许三友闹不明白许静昭为什么突然变了脸,难道真的如徐大太太说的那样,二房想抢权了,所以先拿自己这个大少爷的心腹开刀?“老太太,我可是忠心耿耿的为许家啊!”
顾乐棠在门口看了半天了,他好歹也是中医世家出来的,这许家大小姐的态度,加上许三友身上长疮的病情,他本能的挡在正院儿门前,“许叔,你可能不知道大小姐的能耐,她可是在汴城学的西医,保管能治好你的病!”
薛琰看了一眼顾乐棠,“三友叔,我没有抓你的意思,只是你身上这疮可有些说头,我这是想给你治病呢!”
她脸色一沉,“最要命的是,你这病传染!来人,去三友叔家把三友婶也请过来。”
许三友常年跟着许静安在京都,家里家外全凭老婆翠枝一个人儿操持,翠枝是以前老太太房里的丫头,他们两个没成亲之前就要好了。
现在许大小姐说他这个病传染?
许三友想起被他染上的兰香,心有些慌,“大小姐,我这是什么病?不严重的话就别叫翠枝了,省得她担心,我自己找大夫拿点药来喝……”
薛琰冷冷的看着许三友,一个在外头鬼混得了性/病的男人,能爱妻子有多深?不是怕翠枝担心,是怕她知道他在外头胡混吧?
“你知道你得了梅毒吗?外头都管这病叫‘脏病’,‘花柳’,”薛琰慢慢走下台阶,“三友叔,你在京都日子过的真不错啊!”
许三友不可置信的看着薛琰,“不,不可能,兰香,不是,是我去看过大夫的,大夫说了,就是碰了脏东西染了疮,天天洗澡抹药就会好的,你可是千金大小姐,懂什么啊!”
“我是千金大小姐,偏我还是个学医的,大夫说你碰了脏东西?大夫说的没错啊,都得了花柳病了,能不脏吗?”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最看重的许三友,把亲孙子都交给他照顾的许三友,会在京都做出这样的事,“三友,静昭在汴城跟着西洋大夫学的,她不会骗你。”
姜老太太发话了,许三友抬起手看着手心里的疮,就听薛琰又道,“你越来越瘦,包括开始腹泻,这都是梅毒的症状,若是我刚才的诊断没错的话,你这病只怕得的时候不短了吧?起码半年以上。”
“哼,你刚才说你去看大夫了?怕不是吧?梅毒虽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病症,那个叫兰香的没告诉你?”许三友无意间提到名字,薛琰已经记下了,“还是她故意不告诉你的?”
许三友抬起头,迎上薛琰看透一切的目光,“大小姐,你这是要逼死我啊!”翠枝来了,他要怎么跟她交代?
“逼死你的是你自己吧?怎么会是我呢?”薛琰对许三友毫无怜意,如今最可怜的应该是他的妻子儿女才对。
“我这是在救你,你知道你这病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么?”
薛琰的目光幽幽的落在许三友下半身,“你的下半身会整个烂的,肿痛流肿,不止是这样,你还会双目失明,将来你不但会拖累你的老婆孩子,更会叫他们因为你而抬不起头,羞于见人,甚至你还会把你的脏病过给他们,好好想想吧!”
许三友的脸随着薛琰的话越来越白,他颓然的看着姜老太太,“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婶子,我错了!”
姜老太太身子晃了两晃,半天才长吁一口气,“来人,将院子给我封起来,今天的事谁敢往外露一个字儿,等着去苦窑吧!”
她深深的看了孙女一眼,“李妈妈,在后头倒座给三友找间空屋子,先叫他过去静静心,静昭,你跟我进来!”
“等一下,”薛琰一指许三叔曾经坐过的凳子,这院里也就她戴着手套呢,虽然梅毒不见得坐坐凳子就能传染上,但这会儿恐怕也没有人敢动他碰过的东西,“你们在后院拢堆火,三友叔碰过来的东西,都烧了吧,”
她说着亲自拎着凳子扔到后院,又回来把许三友喝过的茶碗拿过来一并扔了,除了常见的传播方式外,因接触被病患的分泌物污染的物品,身上有轻微的伤口的健康人,也容易被传染上梅毒。
顾乐棠目瞪口呆的看着薛琰这一溜动作,他想问问许家大小姐怎么认得花柳病的,可没敢,“那个,我其实没啥事,就是想来跟姜老太太说一声,我一会儿想出去一趟。”
自己的腿虽然肉眼可见的好转,但顾乐棠对薛琰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出去再找个大夫看一看,可没想到居然看见这么一出,想到他跟着许静安一路回洛平,这个许三友一直从旁照应,这会儿顾乐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立时回去洗个澡。
顾乐棠看着已经木然的跟在仆妇后头的许三友,小心翼翼道,“我,我用不用检查下?”
他弯下腰指着脸上的一个痘痘,“你看,我这里,我这里是什么?”
薛琰看着顾乐棠唇角上那个米粒大小的痘痘,惊恐的睁大眼睛,“呀,你,你怎么?”
“我,我怎么了?”顾乐棠两腿发软,带着哭音儿道,“我可什么也没干啊,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真的,你要相信我!都是他,肯定是因为我挨着他了!”
薛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我是说你怎么上火了?是不是辣椒吃多了?”
“啊?”顾乐棠眼里还带着泪呢,他一脸莫名的看着薛琰,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
“我信,我信你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你别哭,千万别哭!哈哈哈哈,”薛琰笑的直不起腰来,
“你放心吧,这个病不是那么好传染的,你也没那个运气,不过么,没磁过女人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
“许静昭!”顾乐棠这次眼泪真的流下来了,他狠狠的一跺脚,半天道,“你太坏了!”哪有这样的女人啊!
看着跑的跟兔子一样的顾乐棠,薛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屋,“奶奶,”
“静昭,你怎么看出来许三友,”姜老太太沉吟了一下,才道,“得了那样的病?”
自己能一眼认出梅毒,任谁都会怀疑的,“我在汴城的时候,见过神父治这种病人的,”
她见姜老太太沉了脸,忙道,“我也就是神父诊断的时候在旁边看了眼,算是长长见识,具体治疗是神父做的,”
姜老太太料着也是这么个结果,但听孙女说出来,还是安心一些,“今天的事我已经叫大家都封了口了,你出去跟谁也别再提了,唉,三友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能干,怎么就染上这么个毛病?”
姜老太太见多识广,这人要是沾上脏病,怕是没几年活的了,她猛然想起许三友的妻子翠枝来,那可是她亲自给指的婚,“你说翠枝会不会……”
这夫妻经年未见,久别胜新婚的,姜老太太只觉两眼发黑,“我可怜的闺女……”
翠枝是她喜欢的一个丫头,所以才特意定给了远房侄子,想着就是给她一个好归宿,这下她可把人给坑苦了。
薛琰不认得翠枝,但老婆在家操持家事,男人出去染了身脏病,就够叫人同情的,“那个,奶奶,我这儿有点药,兴许对那个病有用,等翠枝婶子来的,我给她看看。”
这会儿没办法做梅毒血清试验,只有先将人给隔离起来了,好在只有三四周的潜伏期,薛琰空间里又有青霉素,治起来不算太麻烦。
姜老太太骇的差点从凳子上站起来,“静昭,”
“啊?”
那可是脏病,姜老太太就没见过治好的,多少堂子里的女人最后都是死在这上头了?“你,”
薛琰知道以姜老太太的精明,自己再含糊肯定蒙不过她,“您也知道福音堂其实也是个劝人向善,做善事的地方,只要你信神了,就能得到帮助,所以许多三教九流,看不起病的穷人都会到那里求医,”
薛琰努力叫自己红着脸,“所以里头也有那些女人,其实她们都是苦命人,修女嬷嬷从来没有看轻过她们,我觉得也没有什么,毕竟她们做这些事,都不是自愿的。”
“你这个孩子,就是心太善了,”姜老太太叹了口气,招手叫薛琰到身边来,“你做好事奶奶不该拦你的,但你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叫人知道你懂这些,不但不会夸奖你,反而会引来许多流言蜚语。”
薛琰点点头,“奶奶我错了,刚才我看出来那三友叔已经病的不轻了,担心他出去之后祸害别人,另外,他在那信口开河的骗您,我指出他的病,他就再也不敢拿瞎话哄您了。”
“三友骗了我?不能够吧?”
姜老太太说的有些底气不足,一个在外头寻花问柳的人,还能信他的话么?“三友从小没了爹娘,许家族里占了他家的地,还要卖他,他跑出来寻到你爷爷,我看他可怜,就叫他去咱们铺子里当学徒……”
“奶奶,人总是会变的,他说大哥参加什么诗社集会的,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轮流做庄而且大摆筵席,如果那样,家境贫寒的子弟怎么办?还有什么保护费的,京都就是不是咱们华夏地界了?您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时候见有人敢挨家挨户收保住费的?大哥住的地方,连这点保障都没有?”
姜老太太哪会不明白这个,可越是明白,她的心越凉,“你大哥,”竟然把许三友给收买了。
薛琰跟姜老太太拆穿许三友的谎话就够了,并不打算多说许静安的坏话,“就是不知道许三友在京都认识的是什么女人,还有我大哥,是不是也叫他给带坏了。”
“对,”一想到唯一的孙子,姜老太太两眼发黑,她再恨再嫌,许静安也是她的亲孙子,姜老太太哪能不爱呢?可要是有个万一,“静昭,你看你大哥有没有……”
薛琰拍拍姜老太太的胳膊安抚她的情绪,“这个病真得上了,三四周就开始发作了,我看许三友的情景,怕是时候不短了,大哥应该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明天,不,就现在,把你大哥叫过来,你给他也看看,真没事我才能放心啊!”
姜老太太心都要操碎了,“这是做什么孽啊,我就不该信你大哥的话,送他去京都念书!”
这事怎么能怪姜老太太?“奶奶您不能这么想,去京都的人多了,再说许三友的事,大哥未必知道,还有,他一月才多少月钱?经得起吃喝嫖?未必就没有从大哥那边挖的呢,这个您可得查清楚了,您一片善心,再不能喂给刁奴了!”
“你说的没错儿,”姜老太太一边吩咐人去叫许静安,一边冲李妈妈道,“许三友那边别给他送饭,叫他饿上几顿好好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
……
许静安被人带到正院儿,一路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他已经拿女人把许三友给收买了,但姜老太太有多精明他也是心里有数,这万一叫她问出什么来……
“奶奶,”
看着一身西装的孙子,姜老太太心里发疼,眼眶不由红了,她一指屋檐下的凳子,“你坐下,静昭,”
薛琰再次戴好口罩跟手套,走到许静安跟前,“把上衣脱了。”
“啊,静昭,你这是干什么?对了,刚才你是不是跟乐棠说什么了?”
他侧身看着许静昭,“你是不是又打扮成这样吓他了?我跟你说,他可是顾家三少爷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被整个顾家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比千金小姐还养的娇呢,你可不要吓着他了。”
刚才他看见顾乐棠跑回去一头就扎到屋里死活不肯出来了,那脸红的都不能看了,肯定是叫薛琰吓着了,“我跟你说,我可是在帮你呢,别说咱们洛平这种小地方了,就是整个京都,比他好的夫婿都难寻!”
“你闭嘴吧,”薛琰一把扯开许静安的衬衣领子,狠狠在他淋巴结位置摁了几下,“快把上衣脱了我看下,别说奶奶发话。”
“来,张嘴,”
许静安偷看了姜老太太一眼,见她黑着脸一声不吭的瞪着自己,心里先怯了,也不敢再跟薛琰掰扯,懵懵懂懂地照着薛琰的吩咐把衬衫脱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薛琰仔细的帮许静安查完,冲姜老太太点点头,“应该没什么事的。”
“阿弥陀佛,”从不信鬼神的姜老太太双手合什念了句经,冲到许静安身边照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通好打,“我打死你个小孽障!”
许三友在京都做下那等事,姜老太太不相信许静安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姜老太太虽然为人严厉些,生气的时候说话也不好听,但从来不动手的,这么暴起打人还是头一回,许静安被姜老太太的样子吓的连躲都不敢躲了,“奶奶,奶奶您轻点,静昭,到底出什么事啦?!”
“哎哟!”
薛琰等姜老太太的气出的差不多了,才过来扶姜老太太坐下,“大哥你也别生气,奶奶也是叫许三友给气狠了,这会儿已经叫人把他关后头黑屋里去了,连他的家人,也叫人去喊了,大哥,奶奶全都知道了,她把你叫过来,你可不能说瞎话骗她。”
什么?许三友被关起来了?还累及家人?奶奶全都知道了?
许静安也顾不得疼了,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奶奶,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姜老太太被许静安的突然一跪吓了一跳,“不敢了?你还有不敢的时候?”
她拍了拍桌上的账本,“你给我老实交代。”
自己奶奶,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