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鼻涕毫无形象的流下来,混杂在一起,涕泪交加,小孩子那惊慌失措的心神不宁本性一览无遗的全部暴露出来。
再没有平时人小鬼大的贼机灵,早熟,懂事。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是上了几年学,懂事乖巧像个大人,他们就是大人了。
这和人的年纪和人生经历有关。
孩子的世界除了学习就是偷偷摸摸瞒着父母在外面撒野游玩,他们的世界纯白无暇,单纯的只有一种颜色。
所以,在正在遇到不可捉摸的无法承受的大事时,偷穿大人这幅皮囊外壳的小孩子原形毕露的暴露了。
“姆妈,我们错了,真的错了,你不要再说了。”赵爱强害怕的紧紧抱着刘兰秀,把整个身子埋进刘兰秀的宽阔慈爱的怀抱里。
他们真的错了,真的。
“姆妈,我们中午本来也想一起偷偷跑出去的,要不是你和爸爸睡在堂屋大门旁边堵着。”赵爱文哭的太猛太久,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时断时续的陈述。
这件事对他们兄弟两人来说,压在心里越久,对他们身心越不好,越压抑,越悔恨,久而久之会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必须要完完全全说出来,越早越好。
“不要哭了,不要自责,这事不怪你们,是他们自己不听话,把大人的话当耳边风,逞英雄跳到池塘溶洞沼泽区里面比赛憋气。”刘兰秀一只手抱着赵爱强,另一只手轻轻安抚的拍着赵爱文的脑袋。
这事真不怪他们,也与他们无关。
村里孩子是什么性格?刘兰秀还不知道吗?
那是天皇老子来了也阻拦不了他们兴致勃勃的下水憋气比赛。
大不了,当着大人的面嬉笑着发誓保证,背着大人的面,完全忘记警告和保证,无所顾忌的我行我素。
对于两个儿子的话,刘兰秀唯有‘幸好’二字来形容,幸好赵国生夏天炎热时对孩子中午午睡规定管制的比较严厉,坚决不允许他们大中午出去撒野,玩耍。
幸好今天中午谁在堂屋大门口,间接的杜绝了他们出去的想法。
想想,刘兰秀以前还嘲笑讽刺赵国生多此一举,嘀咕着农村孩子哪有那么娇贵。
现在看来,赵国生很有先见之名。
“可是,姆妈,如果我们也一起去的话,小瘦子他们就不会死了,我们一定会劝阻他们的。”赵爱强倔强的钻牛角尖,不甘心的辩解。
赵爱文:“……”他哭着没出声,他的想法不一样,这不是劝阻不劝阻的问题,是他们会不会跟着一起跳下去的问题。
痛哭,发泄过后的赵爱文稍稍冷静了点,他认真的思索着如果他们兄弟两人也参与其中的话?结果会怎样?
没人知道,不敢保证。
“跟着一起去送死吗?你看着姆妈,你是不是也要去送死?”刘兰秀气愤的着急哭了,一股气把搂在怀里的赵爱强给推了出去,恶狠狠的直流眼泪哭诉。
当时有老人在池塘的另一边塘口洗衣服,担心着好心好意奉劝过,可有人听吗?
大人的话都没人听,你们两个同龄人的话,他们就一定会听吗?
相对而言,刘兰秀更倾向于他们两兄弟会被同化。
争强好胜的兴奋跳脚的火急火燎参与憋气比赛当中。
要真是那样,现在,恐怕他们两兄弟已经成为两句冰冷的尸体了。
“没有,姆妈,我没有想要死,我只是不相信小瘦子他们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们?”赵爱强莫名其妙的愣神说胡话。
“啪”刘兰秀气红了眼,不分黑白的直接上前给了他一耳光。
“呸呸呸,胡说八道,小孩子不懂事,过路神仙不要怪罪。”急急忙忙的吞了一口口水,呸呸呸的往四面八方蛮横无理的胡骂几声,再双手合并摆在胸前朝天拜拜。
这个年代的农村人迷信,刘兰秀也不另外。
一个女儿结婚不到半年没怀上宝宝,作为母亲着急的信奉封建迷信的跑到寺庙烧香拜佛求子人,她能不相信世上真有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吗?
溺水的人,还是小孩子,怨气大。
在刘兰秀迷信的眼中看来,在这时,绝对不能胡说八道。
还有一点,赵爱强看起来有点梦魇了,愣住神了。
看起来怪怪的,因此刘兰秀借机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爱强,爱强?你听到没?不要再胡说八道,你瞧你姐一点事都没有,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比不过一个女孩子的胆量,太没出息了。”刘兰秀轻轻的推推他的手臂,看他眼神清澈有神,缓过劲了,马上用激将法转移话题。
“哪有,我才不害怕,又不是我害死他们的,我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再说小瘦子他们和他还是好朋友,哪里会害他?
赵美丽:“……”谁说她不害怕,难道不痛哭流涕就是不害怕吗?
你一只手紧张的把爱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也不得空的关心着爱文,一心一意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个弟弟身上了。
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害不害怕,好吗?
虽然,她真的不是很害怕,只是难以置信罢了。
“噢,害怕什么?我要做题目去了,开学我就升初三了,要提前预习。”赵美丽装着很轻松的耸耸肩,一扫失落难过的心里,转身回房真的准备看书去了。
好不容易让姐夫他们家托人帮忙借来初三的书,可不能浪费。
事实上,赵美丽心里也是心惊胆战的惴惴不安,为了安抚和小瘦子他们关系更加亲密的两个弟弟,硬是坚强的咬牙说不害怕。
起码,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赵美丽夜里睡觉会做噩梦,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亲眼见到尸体,还是熟悉的小伙伴的尸体。
同样,接下来不确定时长的一段时间,她会恐惧水带来的惧怕。
赵美丽伪装的太好,太完美,太成功,以至于蒙骗了包括刘兰秀在内的在场所有人,她轻松潇洒的转身回房动作太不经意了。
所有人信以为真了。
刘兰秀:“……”不是说女孩子胆子比男孩子要小吗?而且这个时候还想着学习?恐怕是真的不害怕。
赵爱强:“……”噢,大姐你快回来,我需要你的安慰,二姐简直是二哥,比大哥还要牛逼。
赵爱文:“……”这时候还要学习?二姐,你是有多么爱学习啊?
赵爱华:“……”呵呵,怎么没人问他怕不怕,他害怕啊。
还有美丽,你先别走,你前两天说要大哥帮你打一张书架,你还没有告诉我款式和大小呢?
由于赵美丽气淡神定的不害怕姿态,导致原本紧张恐惧的奇怪气氛一下子全部消散了。
有些事,压在心底就会容易形成伤疤和心病,残留心理阴影,可这些事一旦说开,说出来,那就像身心卸下沉甸甸的重担,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什么事都没有了。
其实,小瘦子和华仔的溺水意外事故和赵家两兄弟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只是他们几个小伙伴的关系太亲密,太要好了,赵爱强两兄弟钻牛角尖的认死理,接受不了,才硬生生的掰扯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小孩子,纯真,善良又重情重义。
要换成理智成熟的成年人,这种情况,恨不得撇清一切有可能的所有麻烦关系。
就像刘兰秀,心有余悸的暗暗在心底庆幸。
“强仔,文仔,在家吗?”赵父匆匆中急切的提着一包中药草大步半跑半走冲了进来。
纸是保不住火的,上午他们一群小孩子一起嬉闹游玩,下午就有孩子出了那种骇人的事,赵父赵母听闻后,在家那里坐得住,赶忙跑到秋医生那里开了些安神的中药材。
“几个孩子在家呢,有点吓住了,今天下午都没敢出门,怎么了爸?”刘兰秀当然知道赵父的来意,她不过习惯性的问问。
“听到消息时,可吓坏你姆妈了,她拄着个拐杖偏是要亲自来,愣是让我给劝回去了,她那腰还没有好利索,我哪敢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出门。”情绪激动,一个不小心,又是一摔跤,那可就难办了。
人老了,身体恢复机能比不上年轻人,这养了好几个月,还没有完全好利索,走路仍旧需要扶着一个拐杖,怪不方便的。
“哟,这几个熊孩子不过被吓着了,哪里需要姆妈特意过来看,过会我让他们几个去过去陪姆妈聊天。”要论会说话,除去老三家的媳妇,刘兰秀也惶恐不让的排的上名号。
“别别别,快别让他们几个这几天出门,溺水死的小孩子怨气大,徘徊在村里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去投胎,千万别孩子出门给撞上了。”这是赵母的原话,赵父尽职尽责的全部转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迷信不迷信,赵父不管,只要他孙子孙女平安无事就好。
后山,大山深处的蛇山灵异,古怪,神秘,是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是一条条生命证实得出来的结论。
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不由得人不重视。
“还是爸妈你们懂得多,我这几天也不出门,在家看着他们几个。”信迷信的人,本身也害怕这些东西,刘兰秀听赵父这么一说,莫名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那不对劲。
“那行,这些安神的中药,你晚上给他们煎了喝。”赵父还要着急赶去另外两个儿子家打声招呼,不能厚此薄彼。
“好,放心吧,爸,你也让姆妈别担心,家里还有国生呢?”刘兰秀接过赵父手里包好的一大包中药草,笑着宽慰到。
目送赵父离开,刘兰秀纳闷的摸着头发不解的在想赵国生怎么还没有回来?
按道理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回来了?
村里出了人命,还是枉死的小孩子,刘兰秀总不太放心。
“美丽,不要待在屋里看书了,你去把这个药给煎了,我出去找找你爸,你爸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天色也不早了,待在卧室里看书也不怕把眼睛弄坏,那种光线亮度,正在跟着赵国生习字读旧报纸的刘兰秀是看不清字迹。
学了一年多,每天学习三五个字,不多。
到现在,刘兰秀积累起来也能读能写一千多个简单字了。
赵美丽:“……”
从来没有煎过中药的赵美丽,傻傻的看着手里这一大包中药发愣。
洗衣做饭,喂猪以及种地收割庄稼,她样样齐全的是个好帮手,唯有煎药,不会。
火候把握不了,也不知道放多少水去熬。
“算了,放哪里吧,等我回来再煎药,你在堂屋里坐在歇会,别老捂在屋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刘兰秀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说。
哎,女儿太喜欢读书,儿子又从不看书。
为什么儿子女儿在读书这方面就不能综合平均一下呢?
“怎么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站在堂屋大门口?”赵国生皱着眉头,不解的问?
总不会是知道他要回来了?特意在这迎接?
若是平时,这俏皮的揶揄玩笑话他早就脱口而出的笑道了。
今天不一样,村里有人过世,还是家里几个熊孩子玩得好的小伙伴,他很有分寸的克制住了。
“这不在等你回来吗?你怎么待了那么久?”难道后面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刘兰秀在心中不安的猜测到。
“哎,是小猴子,他回去后趁他爸不注意,偷偷的跑去看小瘦子和华仔了,在别人家里又是被吓,又是跪地痛哭的,结果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了,我陪着他爸刚送到镇上的小诊所去了。”话说这小猴子平时胆小如鼠,关键时候还挺仗义的胆大妄为的。
虽然,最后他晕过去了。
但是,这孩子还是挺让赵国生刮目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