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身边飘过一阵清淡的熏香香气,随机就听有人在头顶道:“周兄,方弟,真是太巧了!”
方长庚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徐闻止。
只见他身着绸缎蓝衫,腰上系着成色极好的玉佩,手中一把折扇,神情自信且骄傲,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再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得比方长庚还好的小厮,眼神机灵又不失沉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周其琛和方长庚站起来还礼,得知徐闻止正要去包房和族学中的好友聚餐。
“既然碰到你们,不如一块儿吧。”徐闻止笑眯眯地说,对周其琛和方长庚两人很是热情。
方长庚和周其琛对视一眼后道:“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去了怕扫你们的行。”
徐闻止不赞同地说:“那就去喝两杯酒互相结识一番,徐氏族学与府学时常联合举办诗会和比赛,大家早晚都会见的。”
两人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拂他的面子,点点头答应了。
进了包房,有人率先站起来,第一句就是奉承徐闻止的。
“大名鼎鼎的小三元得主来了,这小小的知味斋真是蓬荜生辉!”这人正是知味斋老板的儿子。
看到身后跟着的方长庚和周其琛,族学这些人也并不陌生,毕竟是院试头三名,除了有些在簪花宴见过以外,口口相传的威力也是极大的。
因此两人进来后并未受到冷遇,反而觉得气氛热烈,一时之间包房内互相恭维之声不断。
在座的都是锦衣华服的勋贵子弟,年纪最大也不超过二十,周其琛倒还好,就是方长庚混在其中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他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强大,对此丝毫不觉得不自在,说话打招呼也如往常一样自然,让在场的人讶异之余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其实这些人聚在一块儿也不讲什么正事儿,大多谈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不过偶尔也夹杂着朝堂暗涌与时政消息,让方长庚也觉得十分受益。
不过只待了不久,他和周其琛就借故先行告辞了,离开前徐闻止让小厮递给两人两张邀请名帖,请他们五日之后去徐府参加诗会,两人都点头应承。
出了知味斋,方长庚不禁感叹:“还好我出身农家少去许多应酬,得以全身心扑在书上,不然想考上秀才怕是还要多个三年四年。”
周其琛也这么认为:“不可闭门造车,也不能沉迷享乐,以后咱们互相督促就是。”
方长庚默默点头。
回到府学,方长庚便自觉地开始看书。
府学所设科目与县学一样,即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科,讲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御(驾车)、射、乐相比礼书数就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涉猎即可,若是能有一门及以上精通自然最好。
而除了四书仍需通习以外,五经之中只要修一即可,主要是因为五经过于深奥,能通一经就很难了,先前不过是学个皮毛,只图对五经有基础的了解。而对要进一步成为举人、以后有望做官的考生来说,更要追求学习的深度而非之前童生试的广度。
方长庚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心里暗下决心要好好修习射艺。他不像那些秀才书生只一心钻研经史子集,不顾体质单薄脱下衣服以后就是只白斩鸡,相反,他还要习武艺,做个文武双全的人!
第44章 诗会
自第二天起方长庚就开始上课, 府学中的大儒讲课水平无需质疑, 唯一一点缺陷是重于清谈而忽略实务, 不过对他而言只要所学的东西能对乡试有所助益就好, 其他暂时可以放到一边。
在目前这么多科目里,让方长庚更有热情的是其余人都不屑一顾的射艺课。
府学里有射圃, 由永州卫的王镇抚在每月农历初一和十五来府学教授, 方长庚就成了最积极练习射箭的那一个。
见方长庚个头矮小, 抓起弓箭还不能十分从容, 王镇抚在一旁不禁笑道:“我看别人都是随意比划两下, 只求中靶就行,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方长庚一本正经:“孔夫子曰,‘射御足力则贤’,习射不仅能强身健体,还是判断一个人贤能与否的标志,学生自然要听孔圣人的话,做一个文武兼修的人。”
王镇抚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虽然并不太当一回事,但还是上前指导方长庚的动作:“‘内志正, 体外直,然后持弓矢省固;持弓矢省固,然后可以言中’, 这句话你比我还熟了。射箭需摒弃杂念, 前臂放平, 肘上需能放一杯水……”
方长庚按王镇抚说的做, 不一会儿手臂就酸软地抬不起来,都能想象明天这双手一定跟软面条一样。
王镇抚哈哈大笑:“其实你的年纪还太小了,一般十五岁开始练这个好一些。不过我看你臂力还不错,难道以前练过?”
方长庚摇头,露齿一笑:“以前只是在县学耍过几次,不算练过。至于臂力,小时候常帮家里干些农活,比寻常人力气大一点。”其实最近他的身高开始窜了,现在已经有一米五几,比同龄人要高不少,以后应该也矮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这位王镇抚是不是有和方长庚一样的出身,闻此态度认真了不少,在一旁指正了方长庚的动作许久,才挥挥手说:“你别练了,小心明天字都写不了。”
方长庚也不敢再拿弓箭,因为他们每天都要临帖书五百字,要是没完成任务是要被书科夫子打手板的。
“你要是真想学些勋贵们平常会玩的技艺,还得学学骑术,不过整个永州府除了卫所内,也就徐府还有几个大姓家里养了马,在府学就没法学了。”
王镇抚觉得有些可惜,他看方长庚身型骨骼还挺适合习武,手臂也有点肌肉,只是骑射本就是世家子弟们才消遣得起的玩意儿,寻常平民就只能看着了,他也没办法。
方长庚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这些身心有益而已,而且这世道男子有武艺傍身总是好的,谁知道哪天就能用到呢?
“有什么就学什么,学生只是喜欢,和与勋贵交际并无关系。”他直言道。
王镇抚是武举出身,性格十分直爽,听他这么说也笑了:“能这么想就好,等下个月射艺比赛,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方长庚点点头,见王镇抚宣布下课,就按部就班地回住处看书练字,一点都没有松懈。
相比射科,乐科就在秀才中受欢迎不少,他们除了要学习宫商角征羽五音,还能选择乐器修习,古琴、笛箫都是大家喜欢学的,以后士林聚会也方便附庸风雅。
方长庚嫌古琴携带不便,笛声又稍觉尖锐,于是选择了管箫。
乐科的夫子十分擅长乐理,在他的指导下,方长庚花了四天就能出声了,之后还要练习气息指法。
总之,体验了几天,府学生活一如他想象的丰富多彩,根本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做别的事。而府学内气氛总体还算和谐,他在院子里时常和陈斌打个照面,两人也会友好地互相问好。
五天时间一过,方长庚就和周其琛去参加了徐闻止的办的诗会。
周其琛的马车刚在徐府门口停下,就有府里的下人过来牵马,方长庚跳下马车才发现徐府门庭若市,前来参加诗会的同窗们都互相作揖拘礼,言笑晏晏地打招呼。
还有人忽然冒出几句诗抒发情感,听得方长庚一愣一愣,这出口成章的本事他还没学会呢。
一行人边互相介绍边在徐府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后花园,那里已经摆好宴席,就等来他们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