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仔白滚滚的顶着几根毛,模样萌憨,与面前的小姑娘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方淼不自觉俯身,目光落到苏锦萝脸上。
小姑娘似是有些紧张,细长睫毛轻颤,一双眼水雾雾的好似要沁出清泉来。
苏锦萝惴惴不安的往后退了退。大哥上次说,这人是文国公府的人?好像她要唤……
“表哥?”软绵绵的声音从小姑娘嘴里吐出来,就跟小碟子里头摆的金丝蜜饯一样甜蜜。
方淼微愣,然后道:“四只公鸡是二十文钱,三只小鸡是一文钱,合起来鸡数是七,钱数是二十一;七只母鸡,鸡数是七,钱数也是二十一。如果少买七只母鸡,就可以用这笔钱,多买四只公鸡和三只小鸡。这样,百鸡仍是百鸡,百钱仍是百钱。”
男人微微俯身,离的近了,苏锦萝突兀瞧见男人眉间的两道竖纹。男人此刻正蹙眉,那两道眉间纹便愈发明显,想来平日里是个思虑甚重,又严肃刻板的人。
“多谢表哥……”
苏锦萝支支吾吾的应了,手里的毛笔胡乱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
方淼的视线落到苏锦萝手上,白嫩嫩的一双小手,青葱般的水灵干净,指骨弯结处也细嫩的很,没有明显褶皱黑痕。指尖粉嫩,樱花瓣色一样的由里透着珍珠玉泽。
真是很好看的一双手。
方淼现年二十有二,尚未娶亲,家中祖母和母亲日日催促,他极不耐烦才躲到理国公府来清净几日,却不想,这没人催他,自己却起了心思。
只是……方淼又瞧了一眼趴在书案上的苏锦萝。小姑娘年纪太小,看上去跟他妹妹差不多大。
与他,委实有些不配。
“莫紧张,你小时,我可还抱过你呢。”方淼严肃惯了,碰到这般软绵绵的小姑娘,努力想摆出一张笑脸来,可惜失败了。
“我,不记得了。”苏锦萝捏着手里的毛笔,正了正身子,却不想动作太大,手肘磕到了书案桌角。
“啊……”
“没事吧?”
“没,没事。”苏锦萝红着眼,见方淼上手在她的手肘处轻按了按,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无事,只是磕了,没伤到骨头。”顿了顿,“回去让丫鬟擦些跌打肿痛的药,多揉揉。”
话罢,方淼放开苏锦萝。见小姑娘委委屈屈的坐在那里,自己暗暗揉着手肘,瓷白小脸微红,似在羞赧。
冒冒失失的……方淼失笑。
“大哥,我是唤你来教我的,你怎么教起她来了。”方婉巧急急提裙进到轩楹内。
刚才在绣楼内她看的一清二楚,这苏锦萝真是个狐媚坯子,不仅勾引她的静南王,还要对她大哥下手!
狐媚坯子苏锦萝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努力回想刚才方淼说的话。
对啊,几只鸡来着?
“你自诩聪慧,不必我教。”方淼瞧了方婉巧一眼,话罢后才觉出不对。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苏锦萝愚笨了。
方淼垂眸,小姑娘已经在努力画鸡,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苏锦萝画了半刻,期期艾艾的仰头,“那个,几只鸡来着?”
讲太快,她都记不住。话说她刚才磕的又不是脑子……
“哥哥才不会教你呢。”
方婉巧使劲拽住方淼的胳膊,要把他扯出轩楹。方淼皱眉,眉间两道竖痕愈发明显。
轩楹侧边的槅扇处露出一个人影来,身穿儒衫,外罩大氅,眉目清润温和。“公鸡四只,母鸡十八只,小鸡七十八只。”
苏锦萝赶紧记下,然后抬眸,神色困惑的看向男子。
“姑娘,这是咱们大房周姨娘的庶出二公子。”雪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放下茶盏,凑到苏锦萝耳畔处道。
苏锦萝恍然点头,起身行礼,“二哥哥。”
“二妹妹。”苏容瑜回礼,面目清朗,温润如玉。“早就听闻二妹妹回来了,只翰林院内事务繁忙,直至今日才得见。果真是好看的紧。”
赞她好看?她的这位二哥哥,颇有眼光啊。苏锦萝一脸美滋滋。
“二表哥怎么也来了?”方婉巧挽着方淼的胳膊,不屑的看了一眼苏锦萝,然后高高仰起头颅。
苏容瑜一脸温和的转向方淼道:“与表哥有事相商。”
方淼微颔首,抽出自己被方婉巧挽在臂弯里的胳膊,“我们去书房。”
苏容瑜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取下身上的大氅替方婉巧披在身上。“天寒,表妹别冻坏了。”
“什么腌臜东西。”方婉巧全然不领情,一把挥开。
苏容瑜眸色微黯,弯腰将大氅从地上捡拾起来,紧到指骨泛白。
“巧姐儿。”方淼警示性的唤了一句,却并未多责怪,只将目光转向苏容瑜,“走吧。”一个庶子,即便机敏些,又如何,终归是下人。
苏容瑜点头,随方淼迈步离开。
“哼。”方婉巧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一个庶子,还敢肖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 百鸡术,一个历史算数故事。
第14章
解完了题,虽说是他人帮忙,但总算解决了苏锦萝一桩心事,她也不管方婉巧的冷嘲热讽,径直带着玉珠儿和雪雁去了。
这各怀鬼胎的世界,她真是承受不来。
“姑娘,香香不见了。”刚到锦玺阁,小丫鬟便支支吾吾的来报。
苏锦萝赶紧发散人手去寻。这么冷的天,雪还没化,香香那么小一只,白软软的嵌在雪地里,可别被人踩死了!
锦玺阁很大,婆子、丫鬟寻了半日没找到,玉珠儿便猜测,是不是今早上苏锦萝去绣楼时香香随在了身后,大伙都没注意。
“走,咱们照着去绣楼的那条路找。”
苏锦萝戴着雪帽,领着玉珠儿和雪雁出去,到了后花园子,又吩咐说分开寻,生怕香香真是跟丢了她,被遗落在这偌大的后花园子里了。
“是。”玉珠儿和雪雁分开去寻,苏锦萝拨开枯枝烂叶,小心翼翼的用手扒拉雪堆。
突然,一口废弃的水井里传来声响,苏锦萝眼前一亮,赶紧疾奔过去。“香香……”
“谁?”井底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苏锦萝动作一顿,“香香?”
井底沉默片刻,“我是香香,拉我上去。”
“……香香是只兔子。”
“……”
最终,苏锦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藤蔓栓到树上,让男人自己抓着藤蔓爬了出来。
男人不知道被困在里面多久了,面色苍白,衣衫褴褛,但依旧能看出一身衣料上佳。
苏锦萝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气,男人的腿伤了。
她真是蠢,如果拉出来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办?
一拍脑袋,苏锦萝赶紧要溜走。
“站住。”男人手持利剑,抵在苏锦萝脖颈处。
苏锦萝下意识仰头,眼前窸窸窣窣落下一层白雪。她两辈子跟剑犯冲啊。
“送我出去。”男人似乎伤的很重,连剑都拿不稳。
苏锦萝看着那在自己脖子上滑来滑去的剑,心惊胆战的开口,“我,怎么送你出去啊?”
男人喘着粗气,四处看了看,抬手将苏锦萝推搡到一处高墙边。“趴下。”
“啊?”
“让我踩着爬过去。”
苏锦萝:……这位大哥你看我这瘦弱的身子承受的住吗?
“你爬过去了,后头也是院子。理国公府很大的。”
“这里是理国公府?”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
苏锦萝点头,下意识回头,“是啊。”
男人脸上很脏,但苏锦萝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睛里,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瞳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有圣人之相的重瞳?
“你看到了。”男人一眯眼,手中利剑就要滑下,身子却突然软倒。
苏锦萝呆呆站在原处,看到男人身后的陆迢晔。
陆迢晔依旧一身狐白裘,挺拔如竹的站在那里,面上神色清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姿态睥睨。
苏锦萝有些狼狈,她擦了一把脸,用力捂住脖子。
陆迢晔上前,将苏锦萝抵在高墙边。
苏锦萝仰头,小脸瓷白,透着惧意。
“你怕我?”陆迢晔扯唇轻笑,眼睑垂下,眉目缱绻,眸中却冷若寒潭。“整个定都城,只有你一个人怕我。”
“不不不……不怕。”苏锦萝用力低头,却被陆迢晔挑着下颚抬了起来。
“不怕我,那就是喜欢我了?”陆迢晔俯身,那张俊美面容几乎触到苏锦萝眼前,清晰的连呼吸声都能触到。
“不然,怎么三番两次的来招我?”
她没招啊!苏锦萝感觉十分冤枉。是她太过天真,还以为能斗的过这只伪君子。
“上次在书房的事,这账还没算呢。萝萝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呢?”摩挲着苏锦萝的下颚,陆迢晔微眯眼。
果真是细皮嫩肉的紧。
陆迢晔的手光滑细腻,连一丝薄茧都没有,一看便是保养的极好。指尖微冷,触在苏锦萝的肌肤上,比扑面而来的朔风都阴寒上几分。
“其,其实,我就是喜欢王爷。为了引起王爷的注意,所以才会那样做的。”
苏锦萝突然仰头,夹着腿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