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张氏的手一顿,就被绣花针戳破了手指,担心道:“怎么还是要去?”
    叶长青也是微微疑惑,现在都五日过去了,要说他二叔应该是早就考虑好了,若是要让他去道歉也早该派人来传了,不会这会儿才说,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
    “娘,别担心,不管是什么事?我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张氏还是不放心道。
    叶长青好笑道:“娘,二叔又不是二婶,你还怕他欺负我不成?何况如果是二叔决定的事,你也改变不了。”
    张氏只有无奈的放叶长青一个人去了,只是叶长青刚路过花园的时候,就感觉身后有个尾巴跟着他,但是他停下来回头看却什么人都都没看到。
    他就纳闷了,他觉得他现在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了,还有人这样花心思的监视他,也是很抬举他了。
    叶二老爷的书房很简朴,除了书籍没有别的装饰物,只旁边博古架上放了一些笔墨纸砚,任一个陌生人进来只会觉得叶家很穷,却不知屋子里的那唯一一张金丝楠木的桌案就价值千金。
    叶二老爷正与自己对弈,脸色不怎么好看,见叶长青进来,落下一颗棋子道:“坐吧,可会下棋?”
    “略会。”叶长青道。
    只是一局下来,他发现他二叔的棋艺真是不错,他几乎使出了全力才堪堪和他打了个平手。
    叶长青本来觉得没什么,虽然几辈子下来,“琴棋书画”他早已是无所不通了,但是真正除了四书五经外,其它的他也只是当作副业陶冶情操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水平,直到叶二老惊奇抬起头看着叶长青道:
    “你这棋艺是谁教的?”
    他才发现不对,完了,他这是不是表现太过了,实力太突出了?以前的叶长青因为身体差,只专攻四书五经,可没有专门学棋艺的师傅,所以他只能道:
    “自学的。”
    “自学的?”叶二老爷差点咬到了舌头,自学的就能和他打个平手,这天分也没谁了,要知道他这棋艺,朝中上下也没有几个是对手的。
    “确实如此”叶长青只有硬着头皮道。
    叶二老爷就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眼,直到把他看得脸色发红才道:“你这气色看起来是好了不少?”
    叶长青:他这是心虚好么,他决定还是少说话为好,就呆呆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叶二老爷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原本觉得这个侄子一段时间没见比以前灵光了不少,只是这还还没试探几句就又恢复了以前呆傻的样子,反而有点失望了。
    “既然你身体大好了,明儿还是去承恩侯府一趟吧?”叶二老爷道。
    “二叔,可是出了什么事?”叶长青讶异,如果叶二老爷早有这个打算,不会等到现在才让叶长青去,毕竟这事情过去的越久,就越是显得叶家没什么诚心了。
    “既然你问到,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原本听了你上次的话后,我也回来思考了很久,确实我们叶家几辈子的清流名声,丢不起这个脸,而我也不是非要走李阁老的路子,所以这事就搁了下来。”
    “但是没有想到就在今儿早朝,圣上竟然提出让李阁老监管我们工部,这不是明摆着要升李阁老为首辅的意思吗?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李阁老管我们工部后,我的功绩、升迁就掌握在他手头上了,很多事情就是他在圣上面前的一句话的事了,所以不管我入不入阁,李阁老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叶长青一顿沉默,他不明白圣上怎么会在这时候升李阁老?李家可是得罪了云家的,圣上这么宠爱云贵妃,只要她在圣上的枕头边稍微的吹几句口风,李阁老的这个首辅都没有的当,更何况还想分管工部?
    “这话是圣上亲口说的?”叶长青十分疑虑。
    “虽说没有直接这么说,但却是委派他为钦差大臣去黄河修建河堤,这原本一向都是工部的事,怎么突然就让给李阁老去了,这不就是为了他升首辅铺垫吗?先让他管管工部的事,到时候升任首辅自自然然的工部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了。”
    叶二老爷虽然分析的有理,但是叶长青沉吟片刻还是疑惑的道:
    “承恩侯没有说话?”
    这么一说,叶二老爷也有点奇怪了,要知道承恩侯掌五城兵马司,还有一个宠冠后宫的女儿,嫡子被人这样欺负了,不亚于是狠狠打他他们承恩侯府的脸,他岂会这样轻轻的就放过了,除非是有更大的阴谋等着李阁老。
    “你有什么想法?”叶二老爷见叶长青似有话要说。
    “吏部可有云家的人?”
    “云家的人?这倒没有,承恩侯府的手还插不到那么远?”
    “那吏部上下可团结?有没有和李阁老不对付的?”叶长青继续问道。
    叶二老爷眼睛一眯,看着叶长青道:“这你倒是没有猜错,确实吏部左侍郎黄大人一直和李阁老这个吏部尚书不和,说来当年两人同为吏部左右侍郎,吏部尚书致仕,原本应该是黄大人这个左侍郎升迁才对,结果却没想到李阁老不知道走了谁的路子,以右侍郎的身份破格提拔了,也因此黄大人这几年一直愤愤不平,对李阁老多有不服,吏部上下也是分成两派。”
    “这就对了,我看圣上调遣李阁老去掌管黄河修堤之事,并不是为了给他升迁做功绩,而是明升暗降,将他调离老本营,好方便黄大人夺权才是,恐怕等半年后李阁老回来,吏部上下早已被黄大人收服的服服帖帖了,到时候他虽然挂着个尚书的头衔却没有实权,就算还是阁老却连手上主管的吏部都送了出去,那他也该出局了。”
    叶二老爷陡然轻笑一声,瞳孔微缩:“你这是在为不想去云家找借口?”
    叶长青却依然面不改色道:“我说的在不在理,二叔心里想必已有定数,至于去云家的事,您觉得云家会领这个情?”
    云家现在心里是肯定是一心想着怎么弄死李家的,他们叶家这时候去掺一脚,不是在捣乱,讨人嫌吗?
    叶二老爷终于含笑的点了点头,欣慰的看着叶长青道:
    “青哥儿是长大了,倒是比源哥儿还强了几分。”他这话的语气亲昵,然后当看见叶长青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身板时,眼神不禁又暗淡了几分。
    叶长青谦虚几声就行礼退了出去,然而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二叔如果想入内阁,不妨走走首辅大人的路子,他虽然马上就要致仕了,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圣上往往会更加看中他的意见。”
    叶长青说完后,就挥挥衣袖出了门,样子看起来极其的风流潇洒,而叶二老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却久久没有回神,这是叶家好不容易出的一颗好笋啊,却可惜是个病秧子,就连考院试都支撑不住,还拿什么去考乡试和会试?
    而叶长青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路过那一片花园的时候,明显感觉有又一个身影在跟着他,叶长青实在忍不住了,是谁要整日的那么关心他,不累?
    “谁?给我出来。”叶长青的语气很不好,可以说是吓人了。
    “长青,你凶什么凶?”叶长帅从他身后的梅花树下,钻了出来,伸出一半头颅,畏畏缩缩的道。
    叶长青简直没有脾气了,原来就是这个贼眉鼠眼的叶长帅每日跟着他,看他这一副想逞狠又畏惧的模样,真是对不起他这个名字“长帅”。
    “你还怪我凶你了?你每日跟着我干嘛?”叶长青被他气笑了。
    谁知道那小子却小声的丢下一句:“谢谢你送我的书。”就跑远了。
    叶长青:就为这?所以每日跟着他,这至于吗?还有他送他那么多的书,也没什么好意啊。
    罢了,看着他常年就那一件破旧的衣衫,看来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他正准备踏步离开,却见已经跑远的叶长帅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离他半尺远,小心翼翼的道:“偷偷告诉你,我刚在花园里玩耍,听见二房的陈氏在悄悄和娘家的婆子说,要把什么李家的一个被退了三次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许给你。”
    说完,还不等叶长青有反应,就又跑开了。
    叶长青:这个陈氏是有毛病吧,这是要和他杠上了,咸吃萝卜瞎操心,二叔都没有说要巴着李家,她倒好,急冲冲的就要把李家那个不守妇道臭名昭著的老姑娘许给他,她是谁啊?凭什么决定他的婚事,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女。
    叶长青虽然心里气愤陈氏,但是看着叶长帅像兔子一样跑开的身影,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
    他一向自诩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自然不会把陈氏这么个人物放在眼里了,回到正院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张氏,他相信他娘的杀伤力。
    果然张氏听说后,当晚就冲到了二房,把陈氏从床上拉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说弟媳啊,你的两个姑娘眼看着也长大了,我娘家的大侄子,很是不错,最是慷慨大方,不如我来保个媒,将大侄女嫁给他,到时候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多好的婚事啊!”
    “你,你,你!”陈氏看着张氏把这婚事直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气得说不话来,他那个大侄子说的好听叫慷慨大方,说的难听点就是吃喝玩乐的草包一个,只晓得把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逍金崫里送的酒色之徒,怎么可以配他精心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
    更何况张家算个什么东西,小门小户的破落户,若不是当初老太爷看中了张氏,张家是怎么也配不上他们叶家的,这个张氏竟然敢大言不惭的将叶家的姑娘嫁到张家去,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也不是个笨的,也不说张家不好,就硬深深的看着张氏还在吐沫横飞,双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张氏才满意的回到了自己屋里。
    而陈氏被丫鬟搀扶着回到了内室,被吵醒后就一直没有睡着的叶二老爷就翻过身来问道:
    “这么晚大嫂找你有什么事?”
    陈氏正被气的心里的苦水都出来了,此刻见了叶二老爷,就跟见到了甜糕似的,柔柔弱弱的、一步三摇的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哭道:
    “能有什么事,这大半夜的大嫂把我叫起来,就说要把我们大姑娘嫁给她娘家的侄子,不是说我瞧不起大嫂的出身,只是她那娘家的侄子什么样的你也清楚,怎么可以配得上大姑娘,我说老爷你就是对他们大房太好了,她才敢这样上赶着欺负咱们。”
    “不会,大嫂不是这样的人,这事就算是我提出来的,大嫂这个人都不会答应的,更何况还是三更半夜的过来提,大嫂更不是这么不知礼的人。”叶二老爷不信,孤疑的看着陈氏道。
    “老爷,你爱信不信。”陈氏被叶二老爷看得心里发慌,手一扯躬身就钻进了被子里。
    而叶二老爷也缓缓侧过过身躺了下来,这些女人之间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周旋吧,现在官场形势复杂,想起今日去拜访首辅大人时,首辅大人也没有给他百分百的肯定,看来他还是有哪里没有如他的意,就是不知道首辅大人到底想要什么?他才好对症下药?
    他缓缓闭上了眼,开始思考起今日首辅大人的一举一动,他究竟该做什么?他才会把机会给他而不是给别人。
    他得好好琢磨透了,不能输给了别人。
    第二日正陪着张氏用早膳的叶长青,听说了昨夜陈氏被他娘气晕过去的事,顿时就哈哈大笑几声,害得张氏一顿紧张:
    “儿啊,你这身体可不能大笑。”
    果然张氏话音刚落,叶长青就咳嗽了几声,喝了一碗浓浓的汤药才平息了下来,真是这个身体够麻烦的,就连开心都不能尽兴,看来他得想办法把这身体调理好才是,不管考不考科举,他可不想死的太早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他就开始回忆着,前世的时候他和蒋韧秋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正是和蒙古人作战的时候,阿秋为了帮他,顶着八个月的身孕上了战场,也是早产才生下了女儿,后来身体一直不好,还是沈居淮听说了这件事,用的沈家的关系找到了早已隐居的不问世事的绝世神医,开了一副养生的方子,慢慢的才把身体调理好的。
    他想起那个方子,虽然都是早产导致的体弱,就是不知道适不适合他,不管了,先写下来,让去病去买了药回来。
    他刚放下笔,不知为何眼前却冒出叶长帅,张牙舞爪的想要亲近他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送一副笔墨纸砚到长帅那里吧。”叶长青想了想道。
    这次去病倒是学聪明了,也不敢问什么,收拾东西就乖乖的去了。
    叶长青笑了笑,这就对,他要的人只用听话就好了
    第117章 病秧子03
    又过了几日,叶长青正在院子里散步, 就听见前面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传来, 随便抓了一个婆子问了, 才知道, 原来是官差来报喜了,这次院试叶家有人中了案首。
    叶长青笑笑,看来这个长源还不错,比他印象中的还要好,居然是顺天府的案首,要知道顺天府可不比其它的小城、小郡,那是一个人才荟萃、世家云集的地方, 能在顺天府暂露头角, 说明叶长源的学问是真的十分优秀了。
    真是不负叶家的先风, 叶长青正好没事,也跟着去前院沾沾喜气。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惟一一个一出考场就晕倒的人,几乎成了全京城笑柄的他, 居然也中了秀才, 虽然名次不是十分靠前。
    这让原本没有对科举作出指望的叶长青也是愣了愣,原身给他的印象是考的很烂,却没想到居然考过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不付一分一秒就平白得了个秀才,他也是乐意之至啊!
    叶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特别是陈氏和老太太更是围着叶长源一阵殷勤问候,加夸赞表扬的,到最后可能说累了,才像是恩赐似的对叶长青丢下一句道:
    “嗯,长青这次也不错,虽然丢了大脸,但好歹也是中了,对得起叶家的门风了。”
    叶长青:确定这是亲人,他只不过出了考场时晕了,没有关心就算了,还这样形容他“丢了大脸”。
    这句话叶长青活了几辈子的人了,可以无所谓,倒是张氏就不这么想了,本来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都中了秀才,也是大喜事,而她们这些大人却偏要分出个好歹来,这样明褒暗讽的,也不怕影响了两个孩子的感情。
    “长青丢了什么大脸了?我说弟媳,你这说话不过脑子的习惯得改改了。”
    叶长青在心里闷闷发笑,这原本是他训斥去病的话,却正好被张氏偷听了去,这会儿还现学现用了起来。
    “大嫂我说错了什么吗?哪家孩子像长青那样,一出考场就晕倒的,京中不知多少人家看到了,都在背后笑话咱们家呢,更何况他还害得云公子落了水。”陈氏想起张氏想把自己的姑娘嫁给她的侄子的心情,心里就在滴血,说起来话来也是分外的冲。
    “晕倒怎么了,你也不想想我当年是为何会早产,长青的身体又为何会一直不好,这些年他为了科举付出的还少吗?这些年为了学到别人一半的知识,他比谁都勤快,比谁都用功,他这么用心的学习,他做错什么了吗?”张氏说到这里,眼里不禁隐有泪光,最后还含着哭腔道:
    “至于云公子的事,你最好问问二叔再说话,免得给家里遭来祸患。”
    然而她的这句话刚落,就像是一道预警似的,门外就传来大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的脚步声,他擦擦额头的汗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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