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挣扎一下:“大侠,我是无辜的啊……”
龙大侠冷笑道:“无辜?看来你是真当我傻。你不是从什么千山万水外的村里来的,你是从千年之后穿越来的,对不对?”
“……”
龙大侠道:“我大凉律法明文规定,穿越人士须被押送去专门的府衙,然后再进宫受审,之后若未蒙天子垂青任用,就要收入天牢免生事端。此间事了之后,即使武林盟放了你,你也得被送去都城。”
……
我心尖上一凉,凉得整个人都委顿了。
我是拒绝的。
【谢凉】
“我是拒绝的。”范爱国在纸上写道。
是夜,客房门扉紧锁,烛火边飞虫舞动,我坐在灯下与他吵得不可开交。
范爱国写道:“以我俩这种三句话就抽一抽的情况,能被皇帝任用才有鬼了,只可能在天牢蹲到死。”
我读罢立即奋笔疾书道:“你占着这身体就必须坐牢不如早日升天还可积些阴德”
写完我就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刚刚写下的工整小楷已被涂成了一团墨渍,他在旁边用狗爬一般的大字写道:“你以为我走了就万事大吉?哪易五!那龙大侠始终不让人见盟主,还专挑这种时候离间我俩,说明他压根不信我们,就等着看你自行毁灭呢!!”
最后又用那种装神弄鬼的符咒试图恐吓我。
【范爱国】
那叫感叹号。
【谢凉】
我简直无法传达这熊熊燃烧的怒火,落笔都成了狂草:“龙大侠不信我们盖因你每每口出妄言害我无法取信于人”
范爱国不甘示弱:“自己谎都不会撒,还赖我圆不成谎?一遇危险你就晕,是谁帮你一次次死里逃生的?”
我的狂草越写越大:“若非你碍事我早已逃到天涯海角何来这许多麻烦”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件事?若是没有我,你现在已经在天上飞了!!”
我受够了他那符咒:“难道我该感谢你将我气得回魂不成!!”
“本来就是!!!”
……
我竟无言以对。
【范爱国】
我的积怨一次性爆发了:“告诉你啊谢凉,上辈子老天判我英年早逝,我没话可说。可老天又让我重活一次,我不想着建功立业,起码也想吃吃喝喝享受一下人生——结果呢?你说说结果呢?挤在这身体里跟着你提心吊胆风餐露宿泥地里打滚,一睁眼不是飞箭就是飞镖,我做错啥了非要受这个活罪?”
“……”
谢凉这次一个字没写,想来也是自知理亏。
我却停不下来:“别说活出个人样了,一照镜子连自己的脸都看不到,你知道连自己的脸都没有是什么体会吗?老子明明比你帅多了。”
“……”
“你当我稀罕这身体?胳膊腿儿没有半两肉,一挨揍就疼一宿,换我原来的身体一只手能把你提溜起来……”
我还想往下写,谢凉却在这时添了一句:“何谓帅”
“……就是好看。”
“你比我好看么”
这家伙到底抓不抓得住重点?
“当然。”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好看得不行不行的,腿比你整个人还长。你那日不是看见过吗。”
第12章 【有病】四
【谢凉】
那日我在天上,隔太远了,糊糊的一团看不清。
这样一想,我对他真有些同情起来,架也吵不下去了:“对不住”
写完这句我忽然感到一阵惫懒,搁下笔不再多言,静静地任由范爱国浮上来。
结果范爱国也歇了火:“也罢,你拖我逃命,我拖你坐牢,就算两清。”
一想到那样的前景,当真心灰意冷。我生无可恋地将纸揉成一团烧成了灰烬,探身吹熄了烛火。
今夜窗外层云蔽月,只有远处黯淡的灯火消融入纸窗,染出血似的赭红。我坐在黑暗里,孤身等待那判决随黎明到来。
——说是孤身也不尽然。一时之间,倒有一种只剩我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如果余生注定要在牢狱里终老,我反而不舍得驱走他了。哪怕像这般说说话,好歹能互相解个闷。
可是……平白蒙冤,背井离乡,苦苦挣扎半年,竟还是如此一个结局。
叫人如何甘心?
无法甘心!
我茫然四顾,龙大侠走时没收了我的佩剑。
我一咬牙,猛然跳起身,猫腰踮着脚尖挪到门边,贴耳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动静。武林盟大约是不相信我入了瓮中还敢作妖,只留了两个昏昏欲睡的侍卫守在门外。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回身自桌上取了那鹤形烛台,拔去蜡烛,飞扑过去推开了门,径直奔向
【范爱国】
……
干啥?
那俩侍卫被开门的动静惊醒,倏然双双回身,喝道:“做什么!”
我苦啊。不过是走了一会儿神,这就跟不上节奏了,那厮也不会提前打个招呼。我茫然地将烛台藏到身后,赔笑道:“大哥,我起个夜。”
一名侍卫道:“你房内便有恭桶。”
“哦。”
他一脸警惕地举剑朝我走来:“你手中拿着什么?亮出来看看。”
我慌忙
【谢凉】
猱身抢上,一烛台将他砸晕了过去,顺手夺过他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到了另一个侍卫的颈上。这几下倾尽我全力,堪称兔起鹘落,可怜那侍卫连剑都未及拔出,白着脸道:“你要什么?”
我四下一望,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徐狷在何处?”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又道:“别痴心妄想了,武林盟到处都是防卫——”我一指将他点倒,匆匆扒下他的衣服换上了,趁着无人赶来,悄无声息地掠入了夜色中。
武林大会上我虽未夺魁,到底拿了第二,放倒几个侍卫不在话下。
我适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龙大侠是何目的,既然他是瞒着众人将我秘密送来这客房的,便说明徐狷还不知道我已经到了咫尺之距。
他不知道,就不会有防备。
只要找机会制住他……
只要逼他交出那把失窃的玄离剑,自可为我证明清白。
若他抵死不从,那也好办。我杀了他,正好替范爱国弄到个新躯壳。老是老了点,至少位高权重,可供他吃吃喝喝,总比跟我挤着舒坦一些。
到时候……
【范爱国】
到时候,再由我扮作徐狷去找林盟主,说几句一切都是误会云云,就可撤了对谢凉的通缉令。
我头一次觉得这小崽子还有点儿智商。
可他还是算漏了一着。谁要扮个臭老头子?若真能做到那一步,我直接将他踹进徐狷身体里,岂不更是皆大欢喜?果然还是我的智商高一点。
【谢凉】
可惜此刻不能跟范爱国交流,我猜他应该很激动。
【范爱国】
……
【谢凉】
我开始怀疑刚才那个侍卫使诈,因为这一路摸来,竟然只遇到零星五六个巡逻的侍卫,我稍稍隐匿身形便悉数躲开了。原该固若金汤的武林盟,守卫出乎意料地薄弱。
越是接近灯火明亮处,四下越是空旷不见人影。
难道那人一开始就指错了方向?
我越想越不对,蓦地回头探看,只觉月黑风高一片死寂,甚至听得见蚊蝇嗡鸣。四下草木无风自动,便似一团团青面獠牙的暗影,不知藏了多少腥膻的杀机。
我半路急转,纵身翻过一面矮墙,落地时顺势一滚,没入了墙角的阴影中。
【范爱国】
前方不远处恰好有一名侍卫值岗,似乎是听见异动,他疑惑地回身张望了一番,却未能发现我。
我镇定地屏住呼吸,化为角落里一块岿然不动的杂石。
他稍作犹豫,按住腰间的剑柄靠近了过来。
直到目标接近到五步之内,我……还是没动。
这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做比较好。
然而谢凉这厮一遇上大事就迟迟不醒。距离越缩越短,侍卫的目光已经朝我移来——
迫不得已,我抓着剑就骤然蹿出。
这侍卫却异常警醒,长剑闪电般地出鞘,毫不犹豫地朝我刺来,同时口唇一张就要呼救。
谢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