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四个人坐在那里沉默的怪异, 但是倒没有人上前随意打扰。
    幸好韩明珠及笄的吉时很快就到了, 雍郡王妃这个妙人为韩明珠做宾,赞者是朝华公主的嫡女安宁郡主。
    韩卓在众人面前看着韩明珠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最后平息了好久, 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完整的表达了自己作为父亲往日没有尽到责任, 还有对韩明珠来日的期盼。
    整个场面十分感人, 韩明珠几乎是当场落泪,在场的宾客无不感叹韩卓的爱女之情。
    这场面倒是让韩国公府往日的传闻消散了。
    总之这一场及笄盛宴,韩明珠明艳端庄的模样,沉稳的气质, 让她在京城中的名声达到了她回京后的最高潮。
    韩司恩对这些琐碎的事根本不耐烦,他勉强撑到韩明珠礼仪结束,就随意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韩司恩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白书从墙头上蹦了进来。白书本来是前来参加宴会的贵宾, 按照寻常礼数应走正门拜访,但是白书习惯了从墙上来看韩司恩, 这次也没例外。
    韩司恩也习惯了他这么突然出现, 倒是没有感觉, 碧华等婢女倒是吓了一跳, 不过看到韩司恩平静的样子, 她们只得压下自己惊诧,面上看着也比较镇定。
    白书自发的坐在韩司恩对面,那张婴儿肥的小脸难得绷紧,他极力想要表现出自己肃穆的模样,但那张绷紧的脸倒因此显得越发可爱的。
    白书难得没有聒噪,韩司恩却没有一点不习惯。他让碧华为两人倒了茶后,就让碧华退下了。再喝了两杯茶后,韩司恩才看向白书道:“你找我有事?”
    韩司恩问完,就听到了白书心里的想法,韩司恩难得愣了下。
    白书一开始心里一点事都没有想,十分平静。他本以为白书会问他白恩的事,但在自己张嘴问了后,发现白书根本没有把白恩放在心上,反而一直在担心自己。
    白书并不知道韩司恩心中的纠结,他听闻韩司恩的问话,抿了下嘴道:“你和你妹妹是双胎,那你的生辰要怎么过?”
    白书刚才心里一直想的是,他见得那些人中好像没人记得韩司恩的生辰,那他会不会难过。
    韩司恩平静的道:“我喜欢安静,不喜欢热闹,生辰过不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上辈子他的生辰是福利院的院长给他定的,就是他进福利院的那天,他不喜欢。这辈子的生辰是真正韩司恩的,和他没关系。
    白书在感到韩司恩说的是真心话后,脸上神色没有那么紧绷了。他朝韩司恩笑了下,然后开开心心的喝茶去了。
    韩司恩看了他一眼,小孩子的脸还没有长开,双眼倒是灵动的好看,就是看着挺容易相信人的,怪不得白文瀚把人看的那么紧。
    武力值高,是非观不是很强,这样的人的确应该好好看在眼皮子底下。
    最后还是白文瀚亲自拜会了韩司恩,才把白书给带走了。要不然白书能在韩司恩院子里待一个下午。当然白书并不能和韩司恩一样,能安静的坐在院子一个下午。
    白书和韩司恩不说话时,浑身就难受的很,他便四处看了看,蹦蹦跳跳的把笨重的水缸放在头上移到别的地方,又或者把巨型石头搬到不碍眼的地方。
    他一开始动方兰院那些碍眼的东西时,还担心韩司恩会不高兴。后来在看到人并没有生气后,他又高高兴兴的帮小厨房的人把柴给劈了。
    他一出手,掌风比斧头还利还快,把掌管小厨房的碧华吓了一大跳。
    碧华虽然不知道白书是哪家的公子,但从他穿着上也能看出白书家世很好。她看白书虽然劈柴劈的高兴,但到底怕把人累着了,得罪了,便小心的请示了下韩司恩要不要让客人休息。
    韩司恩沉默了下道:“随他吧。”学武之人耳聪目明,白书听到韩司恩的话,劈柴劈的更有劲了。
    直到白文瀚前来把人拎走了,白文瀚和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的白书一起离开方兰院时,白文瀚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被韩司恩美好的‘皮相’给迷惑了。他是有心不让白书前来找韩司恩,但是他上哪里给白书找个拥有这样‘好皮相’的人一起玩呢?
    想到这里,白文瀚觉得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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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明珠的及笄过去后,韩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有很多家世不错的人家,上门明里暗里打探了一番韩明珠的婚事,都被柳氏为难的以宫中皇后看重韩明珠为由给拒绝了。
    渐渐的韩明珠婚事不由韩府做主的事,也就传出去了,那些登门的夫人们倒也少了起来。
    眼看着婚事搁浅,韩明珠一点都没有慌张,她和自己的赞者安宁郡主成了好友,安宁郡主常常给韩明珠下帖子,邀请她过府玩。韩明珠因为安宁郡主的关系,很快就打入了京城那些嫡小姐的圈子里。
    韩府内,韩青云和韩明珠的来往倒是多了起来,很有朝着好姐妹方向发展的意思。
    而在韩明珠有次在韩家桃林中遇到何玉珠后,被何玉珠怒斥韩司恩让她遭受罪过时,因为没有外人在场,韩明珠驳斥了何玉珠,并且实话实说的讲明当时的情况。
    大意就是,韩司恩没有错,错的是她母亲别人,如果别人愿意自己领罪,哪有那么多事。这个别人是谁,韩明珠倒是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的这话刺了何玉珠一番,让她心底对韩秀不满的那根刺又深了两分。
    最后韩明珠还宽宏大量的送给何玉珠一瓶从天门关带回来的膏药,说是对皮肤的疗效极好,何玉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就算了。
    何玉珠本来不想接,但是闻到药味,她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她回去后,把膏药抹在被打肿脸的丫头脸上,一夜效果非常明显。
    何玉珠郁闷的把膏药用在了自己脸上。韩明珠还因此在府上的下人中,得了个为人和善体贴大度,和韩司恩完全不是一类人的名声。
    当然,觉得韩明珠是这样人的下人有,但更多的却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想让韩司恩和韩明珠中间起隔阂。
    落霞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说给韩司恩听了,她不知道韩司恩会不会因此和韩明珠闹翻,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把知道的事当做不知道。
    她的主子是韩司恩,不是韩明珠。韩司恩对一个人的判断,不应该由她做决定。
    韩司恩知道落霞心中的想法后,倒是挺满意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丫头的,虽然他并没有对她们抱有深切的希望,但是聪明人总是让人高兴的,毕竟这几个人他都用习惯了,也不想随时换人。
    为此韩司恩还给每人涨了一两月钱,可把安草高兴坏了。他是准备拿着这些银子好好存着,等在过两年找个媳妇的。
    然后韩司恩在韩家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在韩明珠及笄礼一个月后,皇帝接到了两江明安县令邢俊然周转他处夹带而来折子,说是江南浦和大堤决口了,淹了州、城、村落无数。
    被淹的地方官员一开始便想隐瞒,谁知因洪水骤来,居民死伤过多,现在又出现了疫病,江南人心涣散,街道无人,很是恐惧,请皇上下旨查办。
    邢俊然的折子辗转递上来后,两江巡抚的折子也随后就到了,前后算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两江巡抚周马安在折子里痛哭流涕的表示,决口之处的地方官员因害怕政绩被剥夺,隐瞒实情。
    他得知后,已经派人把家中所有米面拿到最近的事发地,让自家府上的下人前去施粥,又让人拿下了那些地方隐瞒灾情的官员和一些囤积粮食的商人,等候皇上发落。
    同时周马安请求皇帝立刻派钦差前来查巡案情,最后他在折子里提起了需要皇帝拨银治灾的事。
    皇帝看到折子后,差点一口气没过去,他把折子狠狠的摔在大殿之上,道:“发生这样的事还敢给朕哭,还敢给朕提银子的事,真当朕是好玩弄的吗?”
    礼部侍郎和周马安是多年好友,听了皇帝这话,忙道:“皇上,周马安在两江政绩一向很好,微臣认为他既然敢让皇上命钦差前去查案,想必其中定有隐情,还望皇上息怒,先去派人安抚好两江民众要紧。”
    皇帝一听这话,恨不得走下去上前踢死这礼部侍郎,不过他没有做这种有失皇帝威严的事,而是直接痛骂道:“你身在京城,知道江南到底什么情况吗?就敢开口替周马安求情?”
    礼部侍郎尴尬的跪在地上,神色有些难看。皇帝还在继续咆哮:“不知道的话,谁给你的胆子开口替周马安开脱的?如果他真的有罪,你是不是要陪着他一起去死?”
    礼部侍郎不敢吭声了,皇帝趁机把文武百官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过之后,皇帝感到自己的心口仍泛疼,他在龙椅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最后指着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的脑袋,道:“户部,每年拨给两江治理河堤的银钱为多少?”
    户部尚书一听皇帝嘴里的户部二字,心里便一紧。他觉得自己最近总是走霉运,动不动就被皇帝提溜出来。
    但皇帝的问话,他不敢不回,他忙爬到大殿中央的地上,道:“回皇上,浦和大堤全长几十里,是两江重要灌溉防洪之地。往年如果没有洪灾,每年也至少要拨五十万两进行浦和大堤的维修,灾年的话,更是加一倍不止。”
    “可曾短缺过一两?”皇帝杀气腾腾问道。
    户部尚书听皇帝这话感到自己脖子都泛起了凉气,皇帝这是怀疑他贪了这银子,想到李忠的下场,户部尚书忙磕头道:“皇上,户部拨下去的银两都是有数目的,出户部前有专门人员清点,出了户部之后还有有人再清点一边,请皇上明察。”
    “朕不相信这些银子都用在大堤之上,会出现今天的事。户部你说你那里出问题,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中途或者到了地出问题了。朕给两江每年拨上百万两银子维护大堤,结果江南春汛已过,夏汛未到,竟然在这个关头决堤了?你说户部没责任,周马安说不是他的责任,你们说是谁的责任?朕的吗?真是岂有此理。”皇帝说着这话,狠狠的垂了垂龙椅上的龙头。
    “微臣不敢,皇上恕罪。”文武百官统一口径道。
    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在大殿之内的众人低眉垂眼恭敬万分的样子,户部尚书知道凡有关银钱的事,在没查清事实真相前,都和他脱不了干系的。
    于是户部尚书暗自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皇帝,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此时江南水患、疫情严重,如果不加以控制,加上商人暗地囤米囤面,抬高物价,必然导致流民四窜。疫情若是染到他地,怕是会出大事的。皇上还是要立即派人前去江南,尽快拨下银两、控制疫情、安抚民众才是首要之事啊。”
    文武大臣都随声附和。
    皇帝自然知道户部尚书这话说的在理,他心里此刻就像是有一把火,如果两江巡抚周马安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能把人给活剐了。
    皇帝想到这里,猛然坐在四不着边的龙椅上,道:“来人,传韩司恩。”
    皇帝这话一出,韩卓猛然抬头,道:“皇上,此事怕是不妥。”
    皇帝忍耐着看着韩卓道:“韩卿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妥法?”
    韩卓自然知道皇帝心里的怒气,他心思飞快的转动,道:“回皇上,两江知州韩平乃是微臣之胞弟,犬子之亲叔,总归是要避嫌的。加上犬子虽为世子,但向来体弱,不出远门。如今得皇上看重,他本该万死不辞,只是江南路远,怕是要耽搁路程的,加上他向来胆大妄为,这般如何对得起身在水深火热中的江南百姓。”
    “原来韩卿是这样的。”皇帝听了韩卓的话,道:“不过朕和韩卿的看法完全相反,韩司恩胆大心细,这些天周太医常给他把脉,说是身体已经大好了。至于胆大妄为,韩卿放心,朕相信,这次他绝对不敢的。”
    第41章
    皇帝正在盛怒中, 韩卓提出了一次反对意见,现在听了皇帝这话,便不再当个慈父, 继续提不让韩司恩去江南的这话了。
    而且, 他心里觉得韩司恩这个祸害去了江南,总比待在他眼前晃悠, 时常拿话把他气得肚子疼的好。
    自从韩司恩突然性格大变, 又得了皇帝看重后, 他们韩家可是就没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了。
    皇帝看韩卓只低着头没话说了, 又看向满朝文武, 道:“众位爱卿可还有别的意见?”
    皇帝这问话的声音有些大,语气有点凶,听在耳边实在是不太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呵斥。
    户部尚书是不敢再出头了, 他被皇帝的怒火烧的头发都要掉完了。他跪在地上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皇帝看不到的蚂蚁。
    皇帝看没人反驳自己的意见,便让元宝亲自去把韩司恩叫到大殿上来。
    元宝走后,朝堂上暂时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这平静有点压抑。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直用眼在他能看到的人身上扫来扫去的, 那目光仿若锋利的刀刃, 似乎要把被他看到人的肉刮下来一层。
    石家老侯爷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给个胡子发白的御史使了个眼色。这御史年纪已经很大了, 向来喜欢向皇帝提意见, 有时还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反驳皇帝的圣意。
    皇帝不待见他, 但是碍于朝政又不能杀了他,只要留着他在眼前继续碍自己的眼。
    老御史在接到石老侯爷的示意后,干咳了几声。
    在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老御史看着皇帝难得软了几分道:“皇上,韩国公府世子身份贵重,到江南倒也可行。只是韩国公府世子毕竟常年在家,未曾在朝堂历练过,对朝廷的规章制度不是很了解,做事难免有所疏忽。老臣想,这要不要派个身份压的住的人一起去。”
    “身份压的住的人?”觉得自己难得上朝,就碰到这糟心事的雍郡王听了这话急了:“韩国公府世子身份不一般,能压的住他身份的人无非就是皇子了。你这是建议皇上派皇子一同下江南?江南有疫情你是聋子没听到吗?皇子坐镇是好,但如果一不小心感染了疫情,那这个罪名谁敢来担当?”
    雍郡王这话虽然实诚,但听在有些清贵人耳朵里就那么不顺眼了。他们心想,前往江南的除了那些钦差之外,更多的是守卫,钦差都是离灾情远远的,守卫是最容易接触身有疫情之人的。那些守卫难道就不怕被传染了?
    雍郡王也不傻,他知道这话会让有些人不舒服,但他还是要说。他玩世不恭,却对皇帝十分了解,如果真有皇子下江南,以皇帝那小心眼的模样,肯定是要让其他贵勋子弟陪同的。
    他家姬越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都符合,雍郡王自认为自己虽然喜好美色,但对自己姬越十分看重,他是绝对不允许姬越跑到那个鬼地方的。
    万一有命去没命回来怎么办,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他的郡王妃给他闹起来,他找谁哭去?
    雍郡王的话让难得软了口气的老御史倔了起来,他抬头直起身体看着雍郡王道:“郡王爷这话就差了,江南有疫情,皇上派钦差前往,自然是要派随行医者前去医治的。江南往年也发生过疫病,按郡王爷这话来讲,那就谁都不该去了。”
    雍郡王被这老头又大又亮的双眼瞪的有些心虚,他道:“这非同不一般,皇上坐朝堂,皇嗣乃是国之根本,万一有个好歹该当如何是好?以你这老头的意思,那你觉得派哪个皇子去合适?你说出来让大伙听听,看看皇上同不同意。”
    老御史听雍郡王耍无赖的话,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老御史觉得自己跟混账雍郡王没话说,只喊着请皇帝做主。
    皇帝就那么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看着他们吵,一直到他们自动消音,朝堂上再次恢复安静。
    气氛沉默期间,元宝带着韩司恩到了皇宫,在殿门外等宣,皇帝立刻把人给宣进来。
    文武百官忍不住拿眼看向从殿门外缓缓走进大殿中的韩司恩。
    韩司恩不像他们一样身着官衣,他今日穿着一件白色衣衫,身体看上去仍旧单薄。
    面相……很多不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韩司恩容颜的朝臣,心里不由的嘀咕,面相看着没在太后生辰上那么枯黄,颜色也有点红润,但入眼时还是两个字:瘦、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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