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他朝她看过来:“也许,就是你。”
    “现在能看到你平安归来,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一只无形的手伸入胸口,无情的掏走了她的心脏,陈芃儿空落落的呆滞许久,才大梦初醒般朝林初阳鞠躬道谢。
    他是在担心她,但是,他最想要等的人,她知道,不是她。
    陈芃儿奔出病房,郝副官果然还候在门口,他要确认把她送到韩林凉身边后,才能回去复命。
    刚才,就刚才。
    就在韩林凉将她错认做陆安之时,陈芃儿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希翼,希翼看在以往的交情份上,他能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测念之心和不忍之情。
    她攥着拳头走上前,紧张到嗓子都有些变调:“郝长官往下要去南京?”
    郝副官眨了眨眼睛:“是。”
    他朝屋里望了一眼,抿了抿唇,站的笔直:“下官已经奉命把芃小姐送到,如果没别的事,下官要告辞了。”
    “有事!”
    陈芃儿几乎是一下扑过去!
    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两只眼睛睁到最大:“跟他说,跟你的长官,跟陆安、陆子清说,就说,就说……”
    话一出口,两眼的泪直直而落,多到来不及去拭,一颗颗直砸去手背——
    “跟他说,韩、韩……林凉就要死了,求他!求他!”
    “求他……来看他最后一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梦醒
    第一百一十九章梦醒
    
    趁着韩林凉还清醒的当空,陈芃儿简单跟他说了说自己被阿斐“掳走”这小半个月的情形。
    她说的十分简洁而且简短,只说之前在云南的时候偶然遇上过已是行伍中人的阿斐,双方有过短暂的交集,但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执念,乃至于竟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至于自己被“掳”之后,她尽量轻描淡写,说阿斐想带她出国,但被她坚决拒绝,后来见她实在不为所动,这才无奈把她放了回来。
    至于陆安的出现,已被她悄悄的按捺下去,没有吐露一个字。
    以韩林凉的心智,自然不会傻到真的相信是阿斐“无可奈何之下”主动把她“放”了回来,但又瞧她的确好端端的样子,终于也是能稍微放心下一些。阿斐虽已莽到举枪伤人的地步,但韩林凉心中依旧笃定,阿斐对芃儿,是永远不舍得去伤害她一分一毫的。
    即便这样想着,他还是催她赶紧去查查身体,受此这番惊吓,腹中孩子不知可还安好?
    至于婚礼上的这场“变故”,韩林凉即便在中枪后都支撑着向范西屏做好了嘱咐及交代,例如不惜花费重金也定要按下此事,确保绝不会有任何花边新闻出现在任何的新闻媒体报刊之上。而且,因为当初宴请的宾客,除了宁河老家的韩氏族人,人数很少,所以他们这一遭变故,虽略有风声传出,却没成什么气候。
    这些事,全是在亦岩陪着陈芃儿做检查时,陈芃儿趁机问出来的。
    至于老夫人……
    陈芃儿一颗心不由都沉了几沉。
    韩母经此重创,眼睁睁看着独子血溅当场,当时就直直往后栽倒,昏厥了过去,迄今一直都还在重症病房,虽还有一口气在,却迟迟昏迷不醒,前景十分叫人忧心。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抵如是。
    陈芃儿想去瞧瞧韩母,被亦岩忙摆手拒绝:“要不得要不得,姑姑是有身子的人,那种地方大家都说死气太重,去不得……”
    话到此,也惊觉得自己失言,脸色涨红,却依旧梗着脖子:“林凉叔叫我好生陪着姑姑,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半大孩子却也如此坚守职责,陈芃儿自然不会苛责他。而且一番检查做下来,虽然这小半个月她可谓是历经生死,腹中胎儿却十分顽强,护士小姐告诉她一切安好,只是她身为孕妇,稍显瘦弱了些,要她多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
    这算是这么多天里唯一一个还算好的消息,陪在一旁的亦岩听到护士的话,十分高兴,直说:“林凉叔一直担心姑姑,待会他要是知道,还不知会多开心呢。”
    但是这个开心并没有维持太久,陈芃儿眼睁睁就见到了韩林凉那微弱而黯淡的生命之火,奄奄欲熄。
    陈芃儿今日的骤然归来,令他十二分的兴奋,以至于终于挨到黄昏时刻,他终于不好起来——
    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他整个人陷入进一种癫狂中,不知身体哪个地方骤然爆发的疼痛,使他拳头攥到青筋毕露,嘶哑的呻吟出声。
    陈芃儿紧紧抓住他的手,听他在反复的苦楚中声声唤着她的名字:“芃儿!芃儿!”
    “我在这,林凉哥!我在这!”
    亦岩见状飞速跑了出去,陈芃儿一颗心砰砰乱跳,见他面上现出极度痛苦之色,身躯在床板上一时蜷缩成像个冻僵的虫子,一时又直直的挺立起来,嗓音听起来粗粝的犹如怪叫:“芃儿,回来!”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林凉哥……林凉哥……”
    她慌到不能自已,泪流满面,张手想去抱住他,却是根本抱不住,眼睁睁的看他胸部在剧烈的向上一挺,再一挺,骤然张开的双目,暴突的眼白上一片血红,嗓子眼里撕撕啦啦,喘急得连一声哀鸣都无法发出,张口一蓬血顿时喷了出来!
    亦岩带着护士夺门而入,护士手脚麻利,对满身溅血的陈芃儿视而不见,一枝针剂缓缓推下,那具躯体重重倒去床板,张大了嘴,干燥苍白的唇上掺杂缕缕血痕,胸腔里发出空洞含混的杂音,不停的咳着,喘着,痛苦辗转——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亦岩担心的向陈芃儿递上一块干净的白帕子,她麻木的捏在手心里,隐约听见陷进另一重昏迷里的他,低低一句:“子清,我好疼啊……”
    陈芃儿捂住脸,无声恸哭。
    夜色漆黑,树影在窗口不住摇晃,状如恶魔现身。
    陈芃儿在昏昏沉沉中枕着床沿,今夜她执意要守着韩林凉,虽然亦岩一再向她说明,林凉叔一旦打过针,整整一夜都不会再醒过来。但这回她比他更加执拗,因为她好怕,好怕他的长睡不醒,但她更怕,怕他醒来后,再一次的历经炼狱。
    房里憋闷太久,脸上隐隐有些发烧,陈芃儿走去窗口,微微推开了一点窗子。夜里风凉,扑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楼下空旷而寂寞,路灯下隐约有人影匆匆掠过,转眼又不知所踪。
    亦岩歪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像是睡熟了。这孩子拗不过她,于是便执意守着她,不过到底年纪还小,陈芃儿从壁橱里取了床毯子给他盖上,复又回去韩林凉的病床边坐下来。
    自从打针后,韩林凉一直都没有醒,他依旧睡的端正而安稳,好像之前那些剧烈的痛苦都已经离他远去,她欠身低着头,细细的端详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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