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尽管找我要
宇文德觉得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而这糟糕的一切都源于那个石精,还有他自己的一句话。如果他没有让四弟宇文浩下去出手的话,可能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到了这一刻,有些骑虎难下。
那猴子疯了,突然之间就变得强大起来,宇文德猜测是因为猴子受了刺激所以体内某种强大的力量突然觉醒。石精本就是这世上精怪之中最可怕的一种,精怪成型远比寻常的妖兽厉害,这石精力量觉醒之后似乎已经具备了小天境的实力......打不打?
不打,四弟就这么被杀了,而那根铁棒不偏不倚就刺在先祖石雕的眉心处。
打?
可能还会折损人手,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在顷刻之间将那石精擒住。若是一击不能必杀,这石精就能把凤凰台搅的天翻地覆。到时候城中守军士兵和百姓死伤太多的话,宇文家的威望大打折扣。
这一刻,连陈重器都感受到了宇文德的为难。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猴子忽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他盘膝在和尚身边坐下来,也扶着已经瘫软的和尚坐起来,将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如打坐一般。两个人并肩而坐,一样的姿势。
猴子说:“你说,我在你便在。那罢了,你在我便在也好。你死,我陪你,这恩怨终究要有头,这因果终究要结束。”
他看向城墙上:“杀了你一人,是因为他动了和尚。和尚说,若是如此下去的话,仇恨无休无止。所以,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你就是了,你来拿。只是请答应我一件事,和尚的尸体谁也不许侮辱,好好的送到西域大雷池寺去。”
这无疑是给了宇文德一个大大的台阶,宇文德长出一口气,看了陈重器一眼。陈重器却转头看向别处,一言不发。
“老五,你去杀了那石精。不要侮辱,不要为难,直接杀了就是。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但咱们宇文家不要输了气度。”
老五宇文炽脸色变了变,咬了咬牙:“就只杀了?”
宇文德肃然道:“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清楚?”
宇文炽一跺脚,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宇文德兄弟九人,其中以他修为最高,其次便是看起来忠厚人善的宇文鼎。剩下的七个人各有所长,其中宇文烈的修为最不好推测,连宇文德都摸不清楚。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位九弟的实力,尚且还在宇文鼎之上。
宇文炽的修为在九个兄弟之中处于中下游,虽然还没有完全突破小天境,但距离也不远了。这正是宇文家的可怕之处,宇文德的上一代,他的父亲那一代人还有好多健在的,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他爷爷那一代,依然还有几个隐世不出,实力恐怖。况且还有那位一箭数万里的老爷子坐镇,而后代优秀之人更是层出不穷。
宇文炽大步走向齐天,手往下一甩,一柄古剑出现在他手心。
那剑精光四射,显然不是凡品。他朝着猴子大步而行,而猴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轻轻的抬手为和尚擦拭了一下脸上的焦黑,然后他闭目垂眸,只等着那一剑刺下来。
这世上有诸多恩怨,总是逃不过因果轮回。
宇文炽走到猴子身前,低声喝道:“你抬起头看着我!”
猴子却纹丝不动,那只手背上长着一些绒毛的手伸出去,抓着和尚的手。和尚的手尚且还有余温,似乎对这世界还有眷恋。
宇文炽大怒:“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现在想死?你杀了我四哥,我真想把你大卸八块。可惜,二哥不让我那样做,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死了的。我要先斩断你的经脉,在断你的内脏,然后以真气在你体内焚烧,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一段时间,让你体会一下这痛苦。”
他的长剑抬起来,放在猴子的咽喉处:“你跪下!”
猴子依然不为所动,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似的。
宇文炽怒极,一剑刺了出去,剑尖即将刺穿猴子皮肤的那一刹那,一道紫光从远处瞬息而知。纵然宇文炽的修为已经将要迈入小天境,可这紫光来的太快,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当的一声,他手里的长剑被紫光击中后,竟是脱手而出。那长剑打着转飞出去,啪的一声,在半空之中被人一把抓住。
宇文炽猛地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从半空之中飘落下来,手里拿着他的止水剑。他的止水剑是金品巅峰的法器,可此时竟然被人轻而易举的击飞。一股屈辱感从宇文炽的心里升腾起来,最屈辱的是那人的年纪明显比他小不少。
崩的一声,金品巅峰的止水剑,居然被那个黑衣年轻人一边走一边给掰断了。安争一只手抓着剑柄一只手捏着剑身,将这价值连城的金品巅峰发起掰断后随手丢到一边。
“你是谁!”
宇文炽大声喊了一句。
安争一言不发,注意力都在玄庭和尚身上。
凤凰台城墙上,陈重器的脸色明显一变。而这变化,当然没有逃过宇文德的眼睛。他立刻就猜到了,这个黑衣少年正是陈重器所说的那个人。
见安争不回答自己,宇文炽大步迎上去,一把抓向安争的咽喉。他从刚才那黑衣少年击飞自己长剑的力度感觉的出来,这人的修为也在大满境。大满境的修为之力的质和小天境完全不同,就好像前者是红品而后者是金品一样。
所欲宇文炽心里轻松下来不少,对方只是趁自己不备罢了。而只要对方还在大满境,自己就不可能输。因为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他距离小天境已经不远了。
那只手的速度奇快,眼看着就要抓住安争的咽喉。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最少能甩开他一条街。
啪的一声轻响,安争抬起手抓住了宇文炽的大拇指,然后往下一掰,咔嚓一声,宇文炽的大拇指的指骨就被安争掰断了。
那一声轻响,甚至传到了城墙之上。
“掰手指?”
宇文德微微皱眉,忍不住脸色一怒。
虽然只是掰手指,但十指连心。那疼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宇文炽的全身,随着安争的手往下压,宇文炽的上半身也不由自主的往下压。
“大满境巅峰?”
安争看了宇文炽一眼:“宇文家像你这样的人多不多?!”
宇文炽觉得自己的心快气炸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受到过这种羞辱。他们宇文家在西北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虽然低调,但依然没有人敢招惹。现在他的自尊心,被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直接碾压的支离破碎。 “宇文家的强者之多,超乎你的想象!”
他咬着牙喊了一句。
安争哦了一声:“宇文家像你这样的人既然很多,所以死你一个宇文家应该不会特别在意。但我的朋友不多,那边那两个都是。若是他们死了,我很在意。”
两个人看起来只是手掰着手,可是在修为之力上已经较量了很久。宇文炽刚刚被抓住拇指的时候还轻视了安争 ,心说速度没有你快,难道力量你还能比我强?
可是事实上,他的力量也输了。安争的力量逐渐占据了上风,压制着,也逼退着,居然将宇文炽的力量完全从他的这条胳膊之中逼回到躯体之中。此时这条胳膊就好像寻常百姓的胳膊一样脆弱,只要安争再一发力,这条胳膊就会废掉。
随着安争往下压的越来越厉害,宇文炽的身子也就越来越低,眼看着就要蹲下去了。
安争捏着宇文炽的手腕看向城墙上,目光落在宇文德身上。上位者,掌权者,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气势。所以安争虽然没有见过宇文德,但确定他就是这凤凰台里可以做主的人。
“非杀不可?”
安争问宇文德。
宇文德往前一步,手扶着城墙大声说道:“他刚刚杀了我的弟弟,你手里那个人的哥哥。”
安争再问:“那和尚为什么会这样?”
宇文德道:“那......是个误会。”
安争冷笑:“所以你的人几乎把我的朋友打死就是个误会,可以一笔带过?我只问你一句,是你们先把和尚打成了这样,还是猴子先杀了你的弟弟。”
“是......我们的人先出手的。”
“那我再问你,和尚被你弟弟打的时候,是否还手了?”
“一开始并没有,后来,他确实还手了。”
安争再问:“那你弟弟既然误会的想要杀了我和尚的时候,你阻止了吗?”
宇文德道:“我当然阻止了,只是有些没来得及。”
安争哦了一声:“现在你可能还会来不及。”
他低头看了看宇文炽:“这是你另外一个弟弟吧,你可以把他的命和你们宇文家所谓的自尊心放在一起衡量一下,看看谁的分量重些。”
他回头看向陈少白和杜瘦瘦:“把猴子和和尚带走。”
杜瘦瘦和陈少白连忙过去,一个人抱起来一个向后退了出去。
宇文德压了压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贸然行动:“小兄弟,你这样做,后果会很严重。”
安争一脚踢碎了宇文炽的膝盖,宇文炽扑通一声跪下来。安争低头看着他:“刚才你让人给你跪下的时候,你可能想到过自己也会对别人下跪?”
他抬起头看向城墙那边:“这件事到我为止,若是觉得你们宇文家的面子丢了,找我来要。和尚的事,你们错了,猴子杀了一个人为他找回公道。猴子的事,我扛了,你们若是想找公道,找我就是了。”
他松开手,顺势往外一拉,竟是硬生生的把宇文炽的修为之力拉出来一大半,然后随手丢了出去,很远很远之外的一座小山直接被轰的没了山顶。
安争转身而行:“不过是人命换人命,你们尽管来要。”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夜梦
凤凰台城墙上,宇文德将陈重器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王爷,这件事我还是希望您能跟我详细的说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若是对王爷十分重要的话,宇文浩的死......我来跟家族解释,不管能不能压下去,我都会压下去。到时候绝对不会牵扯到王爷,族人的不理解和愤怒,我来承担。”
陈重器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牵扯到的不是我一个人,但我希望到我为止。话只能说到这里,所以......宇文德,我知道你很为难,家族之中的一位至关重要的成员被杀,族人必然会质问,这样吧,你就跟他们说,这些人是来行刺我的,宇文浩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死。”
宇文德有些恼火:“王爷,族人不是瞎子。”
“我不是让你瞒住族人,而是外界。”
陈重器道:“我让你这样说,是为了给凤凰台的百姓们一个解释。你总不能去说,是因为你看那石精珍贵,所以才派宇文浩出手的对不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隔阂出现,只是谁也不会说明白。
宇文德忽然觉得,和皇家的人接触,真是一件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我知道为难你了。”
陈重器继续说道:“所以我跟你交个底,除了那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之外,你都可以杀。这些人的人头,足以给你的族人们一个交代了吧。”
宇文德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想再忍着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直接说道:“王爷,陛下将您送到凤凰台,宇文家上上下下,都有保护您和维护陛下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而死,我们宇文家责无旁贷。可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陈重器看的出来,宇文德的怒火已经快要烧出来了。陈家目前还需要宇文家在西北顶着,西北虽然是疲敝之地,然而这个地方的军事地位有极为重要。一旦宇文家心生不满,最终受伤的还是大羲的国之根本。
思考再三,陈重器最终还是透漏了一点点:“那个人,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宇文德:“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个很敬重的人,但却始终没有见过面。你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交集,他从来没有来过西北,你也从来没有去过金陵。而那个要杀我的年轻人,就是这个人的传人。”
“方争!”
宇文德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传闻一直都有,可是陈重器自己就在他面前承认,这让宇文德有些不能接受。他确实敬重方争的人品,也敬重方争的修为,他曾经在家族不少人面前都说过,他最敬重之人就是大羲明法司首座方争。
然而现在,这个人的传人不久之前以一种敌视的态度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而且险些废掉他的五弟。
“了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说出这样三个字。
“了不起?”
陈重器没理解。
宇文德道:“方争在的时候,他那霸绝天下的修为就令人敬畏。我所说的霸绝,并不是说他的修为天下无敌,而是他的气势。因为他无私,所以他无敌。他心中没有私念,每一次出手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维持法纪公义,所以怕的永远是他的敌人。”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方争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