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只陆珦执意留下来,陆瑄倒也没再劝说。
    “小九——”有轻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陆珦回头,却是同样要下场的杨修云。点点头,刚要说话,北边的街口忽然有些汹涌之态。
    ☆、第 188 章
    是有什么大人物到了吗?
    陆珦就有些奇怪, 想了想就吩咐家丁护好几位主子,自己则溜溜达达的往喧闹处去了。
    倒是陆瑄三人并没有在意——
    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这个时间, 出现在这里的除了来应考的举子,再不会有其他什么人。
    眼瞧着入场时间就要到了, 陆珦还没有回返, 知道这个三哥是个玩心重的,陆瑄也不再等他, 和崔浩各自提了考篮,并杨修云一起, 打算往栅门而去。刚一转身, 却险些被人撞上。连带的一个矜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竟然能在入场前遇见杨兄, 还真是,有缘啊。”
    却是王梓云,正被几位南方士子簇拥着站在左近处。
    此时天色还有些昏暗, 视线也并不甚明。只这些日子多次碰面,且北方人里, 杨修云和陆瑄个子都是极高的,人群中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是以王梓云一下认了出来。
    这些日子皇后风头日盛, 王梓云便也不敢小觑杨修云,又自恃两人这会儿也算身份对等,便是主动打了招呼,也不算自贬身价。
    杨修云点了点头:
    “王公子。”
    却明显没有继续闲谈下去的兴趣。反而转头用商量的语气对陆瑄道:
    “咱们走吧。”
    王梓云脸色就有些不好, 也有些诧异是什么人能让眼高于顶的杨家少爷这么客气。下意识的定睛瞧过去,下一刻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离得这么近,如何还会看不清楚,和杨修云并肩而立的分明是从前曾经羞辱过自己的朱雀桥陆家的九公子陆瑄。
    这些日子以来,王梓云可不是日夜切齿拊心,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把陆瑄踩在脚下,以报当日奇耻大辱。
    而两人旁边还闲闲站着另外一个王梓云绝没有想到的人——
    崔浩。
    怎么可能!第一眼瞧见时,王梓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应该只是相似罢了,忙又定睛细看,确确实实,正是崔浩。
    只觉心里“咚”的一下,脸色越发僵硬,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崔浩来参加春闱大比了?崔浩他不要命了不成,怎么真敢来?!
    既是和王梓云交好,他身边的那几位可不也全是出身南方望族?
    即便崔浩平日里不常外出,可崔家盛名在外,从前崔浩父祖在日,一众南方士子个个以能入崔家门、结识崔家弟子为荣。这会儿自然同样认出了崔浩来。
    一时人人纳罕,也有人试探着道:
    “您是,延陵崔浩崔公子?”
    崔浩点头,洒然一笑:
    “丘公子。”
    “真的是您……我还以为认错了呢。”那丘公子神情就有些复杂——
    自打听说崔家嫡系受了诅咒,更甚者不独收走了文气,连他家的命脉都要给断了后,丘公子这些人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毕竟收走文气之说,太过玄幻。
    当初也是见过崔家公子的,身体虚弱倒是真的,满腹经纶却同样是真的。
    只这么些日子以来,却是并不见崔家有人出面辟谣,连带的之前明明听说崔浩也到了帝都,似是有意下场,可举办了这么多场文会,崔浩却是连一面都没露过。
    后来又听人言,崔浩此来帝都那是想要参加大比啊,分明是想要借陆家之势寻找高人帮崔家破除诅咒。
    时间长了,丘公子等人也就信了这个说法。这会儿乍然瞧见崔浩,惊诧之余,又瞧瞧他身边容貌出众、气质远超常人的陆瑄,禁不住试探道:
    “崔公子是来送朋友入场吗?”
    崔浩摇摇头:
    “并非。浩今日也要下场一试。”
    又瞟一眼始终脸色不好的王梓云:
    “这些日子辛苦王公子为我扬名,如何也要科场上见个真章才是。”
    崔浩此人最是有君子之风,不管和什么人相交,总能让人如沐春风。
    还是第一次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下战书——
    这些日子外面的谣言,崔浩不是不知道。若然这些诛心之语是对着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王家千不该万不该,败坏崔家祖上声名,所谓“德性有亏惹怒上天”之语早已传遍天下,分明是打定主意誓要把崔家嫡脉赶尽杀绝的模样……
    更无法容忍的是,王梓云对妹妹崔琳琅所做的种种背信弃义之事。
    王梓云既是想要收揽南方文望世族之首的美名,那就在他最在意的事上把他踩倒便好。
    明显没想到崔浩竟然毫不掩饰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崔王两家的矛盾摆到台面上,还这般赤、裸、裸的向自己宣战。
    看丘公子等人瞧过来时疑惑的眼神,王梓云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表哥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可莫要听信了旁人挑拨……”
    还要再说,却被陆瑄打断:
    “栅门开了,走吧。”
    说着当先迈步往前而去,崔浩随即跟上,然后是杨修云,三人却是有志一同的并不曾邀请王梓云一起。
    王梓云气的咬牙,心里更是恨恨,口中却连连叹息:
    “表哥委实太过倔强,若然真是在考场上有个好歹,家父知晓了,不定多心痛……”
    正往前走着的杨修云一下站住脚,回头看了王梓云一眼,神情玩味:
    “你这做人弟弟的,祝福的话当真是与众不同……”
    说完意味不明的“哈”了一声,跟着往前走了。
    丘公子等人瞧着王梓云的神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再是关心,可大比在即,说这样的话都未免有些不吉利。
    王梓云这会儿同样是心乱如麻,定了定神,也只能悻悻的跟了过去。
    陆家来得早,陆珦特特选的这个位置也好,栅门打开时,几人排的位置也颇为靠前,士兵认真搜检一番,见没有异常,很快放了几人进去。
    将将要跨进考号时,陆瑄隐隐约约听见似是有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待得回头去瞧时,只看见人头涌动,并不曾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士兵已是在后面催促:
    “磨蹭什么,快些进去。”
    便摇了摇头,也不再停留,大踏步往里面去了。
    殊不知,之前人群涌动的北边街口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被陆珦死死摁住,甚至嘴里还塞了个破鞋子。
    直到考生进去的差不多了,陆珦才松开手,揪着那管家模样的人拽着一脚踹翻在地:
    “混账东西,谁让你跑过来乱喊乱叫的?”
    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亏得方才自己有些好奇,又想着这么傻傻的干站那儿等着太过无聊,索性跑过来瞧一眼稀罕。
    再不想却是自家管家——
    陆珦口中的“自家”却不是陆明熙府里,而是陆家二房。也亏得陆珦来得早,管家刚带人齐齐呐喊了一声“陆瑄公子”,就直接被陆珦拦了下来。
    甚至看他还要挣扎,陆珦直接就动了手,把人捆了塞着嘴扔到了车上——
    眼瞧着就要进考场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扰了小九的心神才是。况且家里有叔父坐镇,又能发生什么事?
    还是第一次瞧见从小被家人看不上、胆小如鼠的三爷这么凶蛮不讲理,其他几个本来奉命一起叫喊的家丁也有些吓蒙了,竟然都缩着头不敢吭声了。
    眼瞧着天光大亮,外面已经没剩下多少考生了,陆珦才气冲冲的揪起管家,往地上一掼,狠狠的踹了一脚:
    “混账东西,你咋呼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要跑来这里惊动小九?要是被叔父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
    那管家疼的“哎呦”一声,刚要辩解,又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陆珦抬头,却是哼了声——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家二哥陆瑛。
    依着陆家的规矩,陆家庶务本是应该交给陆瑛打理的,只彼时陆瑛对庶务有些看不上,一心想着走科举仕途之路。
    正好陆珦得了陆瑄的支持,便有陆明熙出面,直接拍板把庶务交给了陆珦掌管。
    可惜这么多年来,陆瑛却是止步于秀才,再无寸进,还是沾了陆珦的光,得以拿银子捐了个功名,却是到现在都没有个正经差使。索性跟在远在胶州做官的父亲身边,帮着处理些杂务。还是大节时,才带了妻儿从胶州回来。
    倒是陆珦,不独成了陆家的财神爷,连带的年前大灾时还赏了个七品的官职在头上,于陆家儿郎而言,也算是颇有建树,一时风光无两。
    陆珦在家里从小就不被看重,父母和两个哥哥待他也不甚亲近,这件事后,陆瑛瞧他无疑越发不喜。
    “二哥——”陆珦迎着陆瑛的马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九呢?”陆瑛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沉着脸道。
    管家正好从地上爬起来,听陆瑛这么说,哭丧着脸上前:
    “二爷,三爷不让惊动九爷,还把我捆了起来……”
    “是你让这奴才跑来打扰小九的?”陆珦这会儿如何听不明白,陆瑛的言下之意,皱着眉头道,“二哥你太莽撞了,小九科举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便是叔父也颇为紧张……”
    言下之意无疑是提醒陆瑛莫要做了糊涂事,惹得五叔陆明熙发火才好。
    自打入阁,陆明熙在陆家越发一言九鼎,便是身为兄长的父亲陆明廉对叔父也不是一般的敬重。
    “科举再重要,还能重得过孝道不成?”陆瑛却是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陆珦的话,“眼下叔父病重,身为长子,小九最应该做的是床前尽孝,而非功名利禄!”
    “叔父病重?你胡说什么?”陆珦狐疑的瞧了陆瑛一眼,警告道,“这样的事,可是不好乱说。”
    从早起离家到这会儿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明明动身时,叔父精神还好的紧,若非小九不愿,又考虑到堂堂阁老真去送考的话动静太大,叔父说不好会亲自陪了小九过来。
    怎么可能这么大会儿就会突然病重?
    “你不信便罢。”陆瑛明显依旧不死心,也不愿和陆珦多说,只管驱马转了一圈,只他却是注定只能失望了,便是最后的几名举子也已入场完毕,大门已是彻底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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