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门房道:“西角门的人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
夏蝉在二门上徘徊,又等了一刻钟,终于把大夫等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荣安堂奔。
陈大夫进了次间,钟延光听到动静挑帘出去,道:“大夫不必多礼,先去看病要紧。”
陈大夫诊脉过后,欲用疏散退热法,立刻让人熬了药性辛散的药物柴胡、升麻、薄荷等给苏绿檀口服。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绿檀吃完药才发了一场畅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好歹退了热,荣安堂上下才安宁下来。
陈大夫临走前嘱咐道:“夫人是忧思过虑,近来体弱,着了风寒。好在根本强劲,发了汗也不至于损伤津液。只是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忧思过虑……钟延光微怔,随后一一记下,才命人送走了大夫。
床上的苏绿檀被丫鬟清洗过后,躺在干净的被子里,渐渐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挡在她脑袋前面。
苏绿檀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着什么。
钟延光俯身下去,凑在她唇边仔细地听。
苏绿檀一把勾过钟延光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夫君大马,我是你的缰绳,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
病中的苏绿檀,声音平添几分娇媚,似小猫儿轻轻呻.吟,挠进心尖。
钟延光鼓起的双臂撑在床上,一张脸涨红。
这女人,病了都不消停。
19.第 19 章
苏绿檀说马儿不要脱缰,钟延光就半刻钟都没动,直到见她似是睡过去了,才把她手臂拿下来,放进被子里盖好。
夏蝉轻手轻脚地进来,端了一碗熬好的肉糜粥,小声问钟延光:“侯爷,叫不叫夫人起来用膳?”
钟延光低声道:“喂她吃吧。”
后面的冬雪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苏绿檀从被子里扶起来,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