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这么想着,但是瞧着薛长瑜一脸期待忠犬的看着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心里没来由打了一个抖。
总觉得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有什么不一样了,薛长瑜不像自己上辈子认识的那么刚愎自用,那么自我自负。
苏怀瑾不知是不是自己重生的缘故,竟然改变了这么多?
苏怀瑾走过去,把树枝扔在地上,将那几根比较粗的树枝拿过来,对着薛长瑜的手臂比了比,说:“我给你固定上。”
她说着,薛长瑜却缩了一下手,苏怀瑾还以为碰疼了他,毕竟骨头扎在外面,看起来实在可怖。
薛长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笑了一声,说:“我身上都是污泥,怕弄脏了你的手。”
苏怀瑾一愣,随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薛长瑜,自言自语的说:“你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苏怀瑾完全是在感叹,四皇子怎么摔成了个傻子,现在难道是嫌弃脏不脏的问题?若不给薛长瑜固定,指不定一会子,薛长瑜就能成“脱骨鸡”了……
薛长瑜听到苏怀瑾的自言自语,低笑了一声,声音十分沙哑,说:“我心里在想你。”
苏怀瑾给薛长瑜固定的动作一顿,听着薛长瑜沙哑的嗓音,心里“梆梆”猛跳了两声,随即又开始继续包扎,不过薛长瑜却“嘶……”了一声,告饶说:“轻些,轻些个……”
苏怀瑾笑了一声,说:“真对不住,怀瑾以为王爷还能顽笑,其实伤口并不疼呢。”
苏怀瑾虽这么说,不过动作的确放轻了很多,小心仔细的给薛长瑜包扎伤口,用树枝固定住骨折的地方。
薛长瑜低头看着苏怀瑾的动作,竟有如痴迷了一般,双目饱含着万千情绪,心里默默的想着,自己从没想过真正大辟苏怀瑾,不过那时候怒气冲头,薛长瑜脾性暴躁,再加上苏怀瑾也是不服输的人,才会一气之下下令大辟。
但是大辟这种重刑,尤其是大辟皇贵妃,只下口谕,是没有人会去执行的,薛长瑜一时说了气话,没成想竟酿成如此大祸。
薛长瑜盯着苏怀瑾的侧眼,喃喃的低声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苏怀瑾给他包扎好手臂,狐疑的说:“什么?”
薛长瑜咳嗽了一声,抬手将自己左边的血迹擦掉,说:“没什么?我说……瑾儿可有受伤?”
苏怀瑾眼眸晃动了一下,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若说没受伤,肯定没人相信,恐怕还要把自己当怪物。
苏怀瑾说:“没……没什么大事儿,摔下来的时候可能有树木垫着,只是一些划伤。”
薛长瑜却深信不疑,连忙松了口气,说:“那便好。”
【第45章】
谷底天色阴沉,四周都是雾气,很快就黑压压下来,本就是下午,如今已经过了黄昏,逼近入夜。
苏怀瑾让薛长瑜在原地坐着,自己又在四周看了看,不认识,完全没印象,不知道该怎么走,山谷前后都有路,还有一条河水,但不知是不是死路,到底要去亲自走一走才知道。
但现在,别说薛长瑜受了重伤,苏怀瑾也是又累又饿,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系统管死不管埋,也不提供吃食,谷底还阴冷的要紧,不知该如何才好。
苏怀瑾无奈的叹口气,薛长瑜这光景已经伸手压着自己的胸口,扶着一棵大树,慢慢站起来。
他一站起来,胸口钝疼,发出“嗬——”的一声倒抽。
苏怀瑾听到动静,连忙回头,瞪着眼睛说:“为何站起来,不是让你坐着等么?”
苏怀瑾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必然是因为这山谷人生地不熟,因此苏怀瑾有些着急。
薛长瑜却一丁点子都不动怒,反而因着瑾儿如此这般对他说话,语气很是熟稔,所以心里还偷偷欢心着。
薛长瑜态度很是良好,还笑了笑,不过他的笑容十分勉强,压着自己的胸口,必然是有内伤,一动就疼痛难忍。
苏怀瑾见他这副模样,说:“可伤到了内脏?”
薛长瑜勉强笑了一下,说:“无碍,我自己清楚,一些个小伤。”
薛长瑜说罢了,又说:“瑾儿可是……可是担心我了?”
苏怀瑾一愣,随即淡淡的说:“王爷说笑了,眼下四下无人,若是王爷有个好歹,一来怀瑾担待不起,二来……这荒郊野岭的,有个伴儿总是好的。”
苏怀瑾说的是实话,薛长瑜听了又美滋滋的,苏怀瑾被他笑的直发毛,不知四皇子觉得笑点在何处?
就听薛长瑜说:“是了,伴儿……”
他说着,就说:“瑾儿可饿了?我帮你找些野味儿。”
苏怀瑾的确饿坏了,不过如今是隆冬天气,连个果子都没有,动物也很少出没,再者薛长瑜身受重伤,手臂骨折,还有内伤,怎么可能打野味儿?
薛长瑜见她一脸狐疑,笑着说:“劳烦你,帮我捡几颗石子。”
苏怀瑾一脸狐疑,不过还是低头去捡石子,这山谷里最多的就是石子,要大的有大的,要小的有小的,要多少有多少!
苏怀瑾捡了一些,放在薛长瑜手里,薛长瑜已经改成靠着树木站着,仰着头,后脑抵着树干,似乎在深吸气,额头上密密的汗珠滚动着,看起来疼痛难忍。
不过苏怀瑾走过来的时候,薛长瑜就发现了,连忙笑了一下,还是有些勉强。
苏怀瑾见他这般,心里一颤,说实话,的确是有些担心的。
但是苏怀瑾心想着,自己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若是四皇子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是为自己跳崖的,丞相府多少要被牵连。
薛长瑜接了石子,笑着说:“你等一等。”
他说着,闭上眼睛,不知在干什么,不过微微蹙着双眉,就这光景,突听“沙沙”一声,薛长瑜猛地睁开眼睛,握着石子的左臂一震。
“嗖——!”
石子猛地掷出,夹杂着风声,仿佛要撕裂黑夜,竟然发出一声金属的嗡鸣,直冲而去。
“嘭!!”一声,似乎是什么倒地的声音,苏怀瑾吃了一惊,那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还不小,地面都晃了一晃。
苏怀瑾过去一看,惊讶的说:“山……山猪?”
好家伙,不小的一头,倒在地上。
薛长瑜这才扶着树干,慢慢又坐下来,笑着说:“是了,方才我就听见动静了,不过怕吓着你,因此一直没说。”
薛长瑜说着,单手把地上断掉的睚眦佩剑捡起来,似乎要开始收拾山猪。
苏怀瑾是个大家闺秀,自是不会这些的,坐在一边看着,有些惊讶的瞧着薛长瑜的动作,干脆利索,好像还很熟悉。
薛长瑜见她狐疑,就笑着说:“我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当时被刑国的军队突袭,困在了一个盆地里,整整半年,前三个月还好,有粮有水,不过后来……储备粮吃完了,水也喝干净了,兄弟们对着战马流泪,最后连草根都吃完了,也是这样的隆冬天气,哪知道突然冲出一只山猪来。”
薛长瑜笑了笑,似乎在回忆,说:“兄弟们欢心坏了,当时大家都围着厨子,一起烧肉,一起唱军歌,然后……”
薛长瑜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确十六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也与刑国交战,但是在薛长瑜三十六岁那年,他又与刑国交战,这也是薛长瑜的最后一战……
因为丞相泄密,京城失守,他们被困盆地,刑国叫嚣着,让苏怀缜绑了薛国皇帝交出来,饶薛国士兵不死,薛长瑜已经心如死水,打算自刎谢罪。
当时……
苏怀缜就跪在他的面前,跟随的侍卫也跪在他的面前,众人叩头哀求薛长瑜。
薛长瑜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忆起了一些,最艰难的往事,那是他失去苏怀瑾之后,最艰难的日子。
薛长瑜的眼珠子有些赤红,连忙低下头来,赶紧收拾手头上的猪肉,苏怀瑾帮忙生火,又弄了树枝过来,薛长瑜不让她动手碰生猪肉,自己切好快,串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烧烤。
苏怀瑾抱膝坐在一边,看着薛长瑜烤猪肉,薛长瑜右手固定住,因此只能用左手,翻转着树枝,不让猪肉烤焦,手指上都是血迹。
苏怀瑾目光有些闪烁,眯了眯眼睛,突然说:“王爷为何要跳下来?”
薛长瑜抬起头来,注视着苏怀瑾,笑了笑,不过他还没有说话,苏怀瑾已经又说:“王爷的手臂骨折,可能会留下病根儿,说不准,往后不能再拉弓射箭,也用不得重兵刃,再严重些,恐无缘疆场……”
薛国是个尚武的国家,作为一个薛国的皇子,若是无缘疆场,那么就代表着,薛长瑜不会再被皇上看重,将与皇位无缘。
苏怀瑾低下头来,看着跳动的火焰,说:“怀瑾不过是个胆敢退婚王爷,又不知好歹的小女子,王爷这般头脑发热,值得么?”
薛长瑜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又温柔,翻动着火上的猪肉,猪肉已经飘散出淡淡的焦香气息,说:“值得,自然值得!”
薛长瑜看向迷茫的苏怀瑾,笑着说:“这是最值得的,因着可以不计后果。”
他顿了顿,又说:“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会思虑再三,有不少人说我心思太重,心机深沉,只有瑾儿有这个能耐,让我头脑大热,不计后果,你说值不值得?”
苏怀瑾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哪知道却惹来了薛长瑜这番情话儿。
苏怀瑾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说:“熟了么?能食了么?”
薛长瑜说:“再等一等,一会子便好。”
苏怀瑾点了点头,薛长瑜用树枝去挑弄火堆,让火堆更旺盛一些,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沙沙”的声音,一个黑影潜伏在黑暗的枯草丛中,轻微动了一下。
苏怀瑾浑身一紧,她刚要回头去看,薛长瑜立时脸色一沉,蹙着眉,压住嘴角,一脸肃杀,伸手拦住苏怀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苏怀瑾还以为又是山猪,不过显然不是,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起初是两个,然后是四个,随即是六个,慢慢多了起来,寒光闪闪……
是狼!
苏怀瑾吓得不轻,薛长瑜已经忍着胸口的疼痛,慢慢的移动过来,将苏怀瑾拦在身后,那些狼也随着薛长瑜的移动,慢慢的移动着,从草丛中逼出,逼近他们,将包围慢慢缩小,似乎要将自己的猎物生生困死。
薛长瑜将短剑握在左手中,眼睛注视着那些野狼,对苏怀瑾说:“别怕,这些狼怕火”
苏怀瑾稍微点了点头,一下都不敢动,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苏怀瑾稍微歪了一下头,有些惊讶的低声说:“这些狼的耳朵上……”
有耳环?
经过苏怀瑾的提醒,薛长瑜也发现了,这些野狼的耳朵上,竟然都戴着耳环?
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些野狼的耳环上竟然还标了序号。
薛长瑜诧异的说:“有人饲养的?”
养狼?
真是闻所未闻。
狼又不像是狗,可以养熟,俗话说,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就是这个道理儿?
“哈哈!”
苏怀瑾和薛长瑜正诧异着,黑暗中突然有人大笑了一声,随即是“沙沙沙”的脚步声,快速往这边逼近。
奇怪的是,那些狼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并不回头,也不戒备,还是死死盯着薛长瑜和苏怀瑾两个人。
脚步声近了,伴随着大笑声。
“老大!看来前面是有猎物了!”
“是了!咱们三天没开荤了,这会子终于要开荤了吗?”
“什么味儿?这他娘的香!”
“快看!”
一伙人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少说也有二十来号,人多势众,而且手里都拿着兵刃,看起来像是一伙强盗一般。
为何是强盗?
因着薛长瑜一眼就看出来,那伙人手里的兵刃,那可是官府用的,而且是不同地方的官府用的,甚至还有刑国和商阳国的兵器,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因当时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