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国的大皇子身材彪悍,人高马大,留着胡子,看起来三十有几,一脸傲慢和狠相,似乎发狠的挂相。
薛长瑜笑了一声,与刑国的大皇子寒暄起来,这两个人可是“老相识”了,算起来,认识也有小十年了。
薛长瑜和苏怀瑾坠崖的时候,他曾经讲过,自己十四岁第一次上战场的事情,很凑巧的是,这个刑国的大皇子,就是当时刑国的主将!
薛长瑜拱手说:“刑国特使,请罢。”
刑国大皇子十分傲慢,点了点头,直接坐了下来,也不推让。
那面儿后面跟着一些刑国的行人,负责出使洽谈,走在最后面的,则是一个看起来正直妙龄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瘦削,标准的鹅蛋脸,微微垂着头,十分本分的模样,只是惊鸿一瞥,却令苏怀瑾有些吃惊,原来刑国的云安郡主,竟生的如此美貌端丽。
与苏怀瑾的清秀温柔的长相不同,那云安郡主生的十分“扎眼”,杏核眼,高鼻梁,有一股锐利的美艳。
不过云安郡主自始至终都垂着头,也瞧不出什么态度。
众人落了座,苏怀瑾就坐在云安郡主身边,很快助兴的歌姬讴者鱼贯而入,弹唱起来。
苏怀瑾只是个陪坐,喝个两盏酒也就是了,坐在一边儿听他们寒暄虚伪,并没有什么太重的任务。
而旁边的云安郡主十分本分,一句话也没说,老老实实的坐着,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喜说话,有些怕生似的。
苏怀瑾乐得清闲,自斟自饮,又能享受美食,再等一会子,苏怀瑾就打算借口喝醉,然后提前离席。
哪知道才饮了几杯之后,那面儿刑国的大皇子似乎有些醉了,竟然如此不胜酒力。
刑国大皇子素来秉性暴虐,苏怀瑾是略微有耳闻的,上辈子咸平公主就是嫁给了刑国的大皇子,还未大婚就突然暴毙,有传闻说,是咸平公主一句话惹怒了大皇子,因此直接被大皇子一把掐死了。
虽不知真假,但是咸平公主的确早逝,而且刑国大皇子也的确秉性不好。
他没喝醉的时候,傲慢了一些,一喝醉后,说话更不中听,眼神竟然还总是乱瞟。
苏怀瑾蹙了蹙眉,一抬头,果然看到那刑国的大皇子一直在看自己,一边看,还一边笑,笑容颇为不怀好意,目光十分露骨。
苏怀瑾有些不悦,这个时候薛长瑜突然就站了起来,长身而起,端着酒杯走过来,正好遮挡在苏怀瑾面前,笑着说:“刑国特使,小王再敬您一杯。”
刑国大皇子没说话,直接把酒喝了,然后嫌弃薛长瑜碍事儿,挡住了苏怀瑾,竟然还抻着头儿去瞧。
这样瞧还不够,刑国大皇子直接走下席间,端着酒杯过去,笑着说:“你就是薛国的丞相之女?我早听说了你的名头儿,大家都说你冰雪聪明,天资聪颖,只是本皇子看来,聪颖什么的还在其次,这姿容端端的极好,就是我们刑国的美人,也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丝啊!”
苏怀瑾听了心里冷笑一声,淡淡的说:“刑国特使谬赞了。”
刑国大皇子走路直打晃儿,见苏怀瑾不怎么看自己,就一心想要在佳人面前现弄,说:“苏姑娘可曾去过刑国?我们刑国的男儿,各个以一敌百!你看看我这些个护卫,你看怎么样?”
苏怀瑾淡淡的说:“怀瑾不过是个小女子,不懂得什么国家大事,如何看得出来呢?刑国特使太抬举怀瑾了。”
刑国大皇子炫耀的说:“不只是我的护卫们,我告诉你,我们邢国,就连运送礼品的苦力,那各个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怀瑾心头一跳,各个都是什么?
二百来人的送礼队伍,这数目可不算少,这么一听,原来这二百多人,也是有猫腻儿的。
他的话说到这里,还未说完,那面云安郡主突然站起来,连忙打断,说:“大皇子!您喝醉了,还是让侍女扶着大皇子去歇息罢。”
云安郡主打断了邢国大皇子的话,刑国大皇子眉毛一皱,突然扬手一掌,苏怀瑾站在旁边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云安郡主“啊……”的一声,直接被扇倒在地上,“啪嚓!”一声,将席案都打翻了,杯盏碎了一地。
苏怀瑾吓得一惊,刑国大皇子身材高壮,十分彪悍,手掌跟蒲扇似的,而云安郡主身材瘦削,有些羸弱,被他一扇,直接扑倒在地上,额头还撞在了案子上,登时脸肿了半面,额头也鲜血长流。
苏怀瑾吓得连忙去扶,云安郡主已然是爬不起来。
刑国大皇子暴怒的喝道:“什么贱蹄子,我与苏姑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口?”
他说着,不觉解恨,竟然摘下腰上马鞭,“啪!”一声抽下去。
就这一刹那,站在一边护卫的冯北立刻迈上一步,“啪!!”一声,抬起手来,硬生生挡了一下,鞭子上还有倒刺,一下将冯北的袖子刮破,一股子血腥味,瞬间弥漫而出,飘散在宴席之间。
刑国大皇子见一下没打中,被一个不起眼的侍卫挡了,当即又要抡起马鞭再打。
苏怀瑾就在云南郡主身边,薛长瑜看的心惊肉跳,冯北是个侍卫,不能去抢刑国大皇子的马鞭,只能替苏怀瑾和云安郡主挡那一鞭子。
薛长瑜可不管这些,一下子就给惹怒了,他脾气本就不好,如今沾到了苏怀瑾的边儿,那就更是不好,一点就爆。
薛长瑜猛地一步欺上去,就听到“咔嚓!”一声,疼的刑国大皇子差点哀嚎,只觉手腕差点给卸掉,手中的马鞭顿时脱手而出,被薛长瑜一招夺下,直接丢在地上。
薛长瑜寒声说:“够了!本王奉皇上之命,为刑国使团接风,刑国特使这是何意?准备砸场子?把脸子丢给谁看?”
刑国大行令连冲过来,拦住喝醉的刑国大皇子,一打叠的对薛长瑜说:“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请燕王不要多心,大皇子喝醉了,外臣替大皇子给燕王道歉!”
“快快,送大皇子回房舍!”
薛长瑜脸色阴霾,冷笑了一声,并不理会那邢国的大行令,跨到苏怀瑾身边,声音顿时温柔了好几个度,说:“没事罢?可有伤到?”
☆、第38章 眉来眼去
【第68章】
接风宴不欢而散。
薛长瑜亲自护送着苏怀瑾, 送她回了丞相府。
苏怀瑾下了马车, 薛长瑜还在说:“没事儿罢?”
苏怀瑾摇了摇头,说:“多谢王爷挂心, 怀瑾并无事。”
她说着, 侧头看了一眼跟在马车后面的冯北, 冯北的袖子破了,上面斑斑驳驳都是鲜血, 染红了一片,还没有包扎。
冯北浑似不知道痛一样, 垂首站在后面, 低着头,也没说话, 十分本分的模样。
冯北是薛长瑜的护卫, 跟着薛长瑜上过两次沙场,虽这些小伤小痛算不得什么,但到底也受了伤, 况且那鞭子还带倒刺儿,血粼粼的, 瞧起来有些可怖。
苏怀瑾想了想, 说:“冯北的伤口还没包扎,不如请王爷进内小坐一会儿,怀瑾找大夫给冯北处理一下手臂。”
薛长瑜一听, 一面欢喜, 一面又有些吃醋。
欢喜当然是可以进内小坐, 和苏怀瑾凑凑近乎,吃醋则是因着苏怀瑾关心冯北,薛长瑜能不吃醋?
不过冯北也算是忠心,因此才受了伤,薛长瑜本想回去令人给冯北看伤口,如今正好在苏府门口,包扎了也好。
薛长瑜点了点头,说:“瑾儿有心了。”
冯北连忙拜谢,说:“多谢苏姑娘。”
苏怀瑾说:“不必谢了,快进来罢。”
她说着,又对苏辰苏午说:“快去,把大夫请来。”
众人进了苏府,因为宴席没持续多久,不欢而散,因此现在时辰还早,薛长瑜还能留一会子,到了黄昏之后,就该回燕王府去了,再留恐有不便。
薛长瑜和苏怀瑾坐下来,大夫很快就赶来了,苏怀瑾让冯北也坐下来,请大夫给他查看伤口。
冯北并没有什么娇气的性子,平时不爱说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做事儿却是极为麻利儿的。
上辈子冯北就一直跟在薛长瑜左右,后来薛长瑜登基为新皇,冯北变成了一等侍卫,虽只有正三品左右,但是仍然跟随在薛长瑜左右。
冯北一辈子兢兢业业,苏怀瑾到底也是知道的,难得一个不多话的人,对冯北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因此才让大夫给冯北包扎伤口。
苏怀瑾坐下来,看着大夫给冯北包扎伤口,伤口虽并不是鲜血长流,但是看起来狰狞可怖,尤其鞭子上有倒钩,拉扯下很多肉屑,看起来斑斑驳驳的,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得的。
苏怀瑾蹙了蹙眉,说:“刑国的大皇子秉性如此暴虐,再这么说,云安郡主也是郡主,竟然用带了倒刺儿的马鞭打云安郡主,他就不怕上面怪罪么?”
薛长瑜一听,笑了一声,说:“瑾儿原在想这个?这里面自然有些门道道儿,别听外面都传,刑国的皇帝如何宠爱云安郡主,那其实都是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
苏怀瑾对刑国的事情,知之甚少,因此不太了解。
薛长瑜见苏怀瑾有兴趣知道,当即很热情的给她讲解起来,说:“这里面的门道儿,要从云安郡主他们上一辈儿开始讲。云安郡主的父亲,在当年其实是刑国的太子……”
云安郡主的父亲是当年刑国的大皇子,也是刑国的太子,深受皇上宠爱,自小文韬武略,无所不能,这个太子还有一个儿子,自然就是皇长孙了。
皇上也颇为宠爱皇长孙,觉得他有自己当年的风范,而云安郡主呢,当时年纪还非常小,但是生出来就冰雕玉琢,颇为可怜儿,老太后也十分爱见,就将当时云安抱到身边养着。
一切都非常顺利,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是最理想的刑国继承人,直到……
薛长瑜说:“直到刑国的老皇帝病重,卧床不起,召唤太子到榻前侍奉……”
这也没什么,十分合情合理,老皇帝病重的时候,谁在榻前侍奉,估摸着新皇也就**不离十了,再者说了,太子一直是太子,也没见皇上对他如何不满,这样一来,大家也觉着正常。
然而变故就发生了,宫中突然大乱,冲进无数禁军,将皇上养病的寝宫团团包围,随即传出消息……
薛长瑜说:“三皇子包围皇上的寝宫,说太子趁皇上病重,想要谋害皇上,已经被当场诛杀!”
苏怀瑾吃了一惊,说:“把太子给杀了?皇上都病重了,太子还谋反?倘若不是太子脑袋里有草,就是这个三皇子心怀叵测。”
薛长瑜笑了一声,说:“是了,刑国的太子口碑一直不错,就这么最后一节骨眼儿了,太子能等不及谋反?大家都知道,绝对是三皇子有问题,可那时候太子已经死了。”
苏怀瑾听得有些入迷,她发现相对于针黹女红来说,她竟然喜欢听这样的事情,或许自己生来就皮实了一些,说:“后来呢?”
薛长瑜说:“还有什么后来?太子都给斩杀了,皇宫又被三皇子包围了,皇上还在病重,听到这个消息,一命呜呼,就给气死了。”
皇上驾崩,太子变成了反贼,三皇子手握兵权,自然荣升新皇,当年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刑国皇帝,他的大儿子,就是正在出使刑国的大皇子。
太子谋反之后,他的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大多都是“病死”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只有云安郡主,也就是当年太子的小女儿,因为年纪小,而且养在太后身边儿,所以就成了遗孤,仍然被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抱养,得以逃出生天。
薛长瑜冷笑了一声,说:“那刑国的太皇太后,摆明了年纪太大,没护着云安郡主几年,也就去世了,不过刑国皇帝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和宽容,所以就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留了下来,表面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其实背地里呢?你可以想想了。”
苏怀瑾点了点头,说:“是了……他篡了他大哥的皇位,肯定想要斩草除根的,对云安郡主好,也不过是为了拉拢朝臣而已,怪不得刑国的大皇子敢如此打骂云安郡主。”
薛长瑜点了点头,笑着说:“瑾儿真真儿冰雪聪明。”
苏怀瑾没注意薛长瑜那殷勤备至的笑容,只是若有所思,想了想,又说:“那当年的皇长孙呢?”
薛长瑜耸了耸肩膀,说:“死了罢,刑国皇帝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侄子,若是他的这个侄子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后来没人再提起这个皇长孙,有人说被刑国皇帝处死了,也有人说是逃走了,但是这么多年来,都十分平静,再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
他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脸上竟然浮现出一股狰狞,说:“倘若这个皇长孙还在,我倒是想要看看,刑国会不会乱成一锅粥。”
是了,薛长瑜痛恨刑国,毕竟大薛亡在刑国手里,苏正当年利用职务之便,借薛长瑜之手,斩断苏怀缜身边的左右大将,又将大薛的兵马布防图,辎重粮草等等,全都偷偷汇总给刑国,这样一来,整个大薛犹如刑国的囊中之物。
薛长瑜开了个小差儿,发现自己走神了,而且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看,于是连忙收敛了气息,笑了笑,看向苏怀瑾。
苏怀瑾这时候也在走神,凑巧了,两个人竟然想到一块子去了。
苏怀瑾不知道,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全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堂堂三朝元老的丞相爷,竟然真的和刑国里应外合的谋反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薛长瑜启用没有身份地位的年轻臣子,动摇了他这个老臣的根基,苏正感觉到了被架空的危机。
苏正不惜出卖自己的儿子,斩断苏怀缜的左膀右臂,令苏怀缜的军队与刑国殊死一战,甚至隐瞒了自己的女儿,让苏怀瑾自始至终以为,他的父亲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忠臣。
苏怀瑾在瑜瑾殿火焚而亡,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后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大薛后来怎么样了。
然而她知道,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