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不冷不热的交代完,便起身走到被撞得歪斜的桌前,拿过桌上狰狞的鬼头面具,擦拭着面具上残留的污迹。
秦卿虽不知鬼面为何要带他出楼去见客,可他还是顺从的答应了:“是。”
只是,秦卿迟到的轻应声,鬼面并未听见。
而秦卿也深知,鬼面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听见与否对鬼面来说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因为鬼面并非是征求他的意见,是在吩咐、命令他。
鬼面重新戴好了面具,临走前还不耐地叮嘱了秦卿一句:“这两日我不来时,你把精神养足,到时别给我出差错。”
昨晚鬼面原本不想碰秦卿,只因秦卿深暗的色泽让鬼面很是厌恶,加上昨晚秦卿的身上还透着一股厚重的药味,连香醇的酒气都无法将其掩盖。
可当摸到秦卿略微发抖的身体,与听到秦卿压抑的气息声时,却让鬼面很想狠狠地羞辱秦卿一顿。
所以他昨晚并未放过秦卿,只是经过一夜宣泄与折磨之后,他不想再多看秦卿。
鬼面走后秦卿依旧虚弱得不能下床,直到深夜苏姑姑过来叫秦卿时,秦卿才勉强的起了身。
但是,秦卿却未将那些不愉快告知苏姑姑。
之后两日,鬼面果真没来,秦卿也有了短暂的恢复时间。
那日鬼面走后,当夜秦卿便有喝过防止怀孕的药汤。
然而,为了去除身上的药味,秦卿这两日都有泡香浴,屋内更是点上了驱除药味的沉香。
他只是不想客人再来时,因药味而坏了兴致。
第140章
他还用了莫言之前阵子派人送来的宫中御药“散瘀丸”,用那药丸在淤青处涂抹数次后,瘀伤有明显的消退。
只是每次用散瘀药时,他都想起莫言之
今日午后,风清气爽,万里晴空。
阳光洒落在院落,庭院四周花香四溢,鸟语轻轻。
秦卿将这两日用过的药渣用黄纸包好,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等待倒夜香的小厮来收药渣。
他喝的药材来源,都是在花楼里专为姑娘们煎药的药房里拿的,药房平日里会炖一些普通的补品,还会煎煮姑娘们要喝的凉药。
凉药便是用以堕胎,以及防止怀孕的药物。
这种药物花楼里储量很多。
药房夜里无人的时候,他很容易拿到药材,药房的药材是公用,时常都有人去拿药,药多药少也不会有人在意。
因为每日楼里都要消耗许多这种药材,而他每次都会拿一些储备,所以不必次次都去拿,他只去拿过三次药,现下屋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药材。
花楼里倒夜香的小厮,也负责收药渣,苏姑姑考虑到小厮要出入各个楼阁,所以花楼里倒夜香的小厮不是哑巴、傻子、既是耳朵听不见,但相同一点既是那方面不行。
所以倒夜香的小厮才能够到秦卿这处来
而楼里每日扔掉数量也不少,不仅仅是姑娘用的药要丢弃,还有小厮或是伙计,又或是苏姑姑的丫鬟用的药渣。
楼里上下这么多人,每日各种情况的用药也不少,都是将药渣用黄纸包好,收集到一起之后再拿出去丢弃,小厮也不会乱翻。
秦卿这里时常扔一些补药的残渣,更加不会有人察觉有异。
所以没人发现他喝过那种女人才会喝的药。
每日差不多这个时辰,倒夜香的小厮都会过来,小厮不会走正院,每次来都是走阴暗的小巷,倒夜香的木车也不会推入院子。
秦卿平常都是将药渣放在显眼的地方,小厮倒完夜香之后,都会自行将后院石桌上的药渣拿走。
小厮也不会逗留。
负责给秦卿倒夜香和药渣的小厮傻乎乎的,是一个曾经伤过头的傻子,秦卿有时候会放些桂花糕在石桌上给那小厮。
小厮有时候来时,秦卿没在;
有时候来时,秦卿在后院浇花,但都是背对着那小厮;
有时,秦卿在屋里休息;
可不管秦卿在没在,那小厮都老老实实的干完活便离开,所以秦卿即便有时在,看到那小厮来了,也不会有所回避。
秦卿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过真容,而每次那小厮看到秦卿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秦卿素美的华服,再覆面的轻纱,以及那头上戴着的、绣纹精美的连衣纱帽
秦卿究竟长什么模样也睢不清楚,只能从外形衣着看出那清雅素丽的风华,以及那股不问世事,与世无争的静气。
从气质上来看,秦卿那面纱下的脸,应是绝色。
那小厮虽然是傻子,可也知晓秦卿必定是一个大美人。
以此,导致那小厮每次来时,都不太敢正眼看秦卿。
秦卿今日一如既往的扮相清素,且令人无法目睹真容,他在阁楼里不待客时,不会像待客时候那么隆重,衣着也相对比待客时更素丽一些。
他刚浇灌完花草,便看到那倒夜香的傻小厮来了,那小厮跟秦卿差不多年岁,睢着老实又憨厚。
“小哥,今日又要劳烦你替我扔药渣,每次都要麻烦你,我请厨子做了些糕点,你吃吧。”秦卿轻缓地对那小厮说罢,便缓缓地入了屋内。
那小厮伤过头,傻傻呆呆的,除了倒夜香,倒药渣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小厮愣愣地看了桌上的糕点,再看看秦卿离去的地方,便拿了一些糕点包好。
然而,秦卿入屋刚坐下不久,便看到那小厮进来了,他正在喝茶却看到小厮胸口鼓鼓的,再看到那小厮嘴角还残留着糕点的桂花粉
秦卿因染了风寒,喉头一痒,便轻轻地咳了出声。
那小厮吓得一缩,立马站住不动,也不看秦卿了。
“你将嘴角擦一下吧,还有东西别带出去,在这里慢慢吃完再走,否则让护院瞧见了不好。”秦卿放下了茶杯,请那小厮坐下。
“我衣衫脏”那小厮呐呐地回答,站在屋内未乱动。
甚至还避开了地上花纹精美的地毯而站,似乎是担心弄脏了地上的地毯。
“不要紧的,我这里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的,你坐下吃吧。”秦卿为了不让小厮感到害怕或是拘谨,他平缓地说完便起身准备上楼去。
让小厮一个人待着吃东西,也许对方不会那么害怕。
秦卿的袖子很长,隆住了他的手,掩盖了手上不好看的色泽,那下摆长度也掩了他行走不便的腿。
“等等”
那小厮突然小声地叫住了秦卿。
秦卿站在楼梯上,回过身平静地看楼下的小厮:“还有何事?”
他不介意与头脑受过伤的人交谈,也许花楼里其他人都很歧视或是时常嘲笑这个小厮,可是在秦卿看来并无太多身份芥蒂。
那小厮低着头,未看秦卿。
“数月前莫公子见你给了我许多包药渣,让我将药渣给他,说是要请位大夫来为你对症下药,现下你的病还未好?”
那小厮傻乎乎地胡乱地擦了擦嘴,顶多只敢盯着秦卿的衣摆看,那憨厚朴实的脸上,露出几丝红晕。
很腼腆。
秦卿见过这个小厮许多次,知晓这小厮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口齿不清。
但他并不常与之交谈。
“只是一些风寒小病,不碍事。”秦卿面纱下的嗓音朦胧不清。
只是,听到小厮提莫言之时,他的眼神有了明显的波动。
暗影下,秦卿的眸色清澈,毫无杂质
他问了那小厮关于莫言之拿药渣之事,从中知晓了莫言之不止向这小厮拿过一次药渣。
而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莫言之在这里常住的那段日子。
若是莫言之将药渣拿去让大夫辨识,必定会知晓那些药渣是防止怀孕的药物。
也难怪莫言之对于他能怀孕之事并不惊讶。
“此事你不要告知别人,往后若是有人再找你拿药渣,你千万别给。”秦卿简单叮嘱了那小厮,见那小厮点头后,他也便放心地上了楼。
秦卿放心是因为那小厮很老实,原本药渣也是不能给人的。
想也是莫言之用了一些手段弄去的。
秦卿上楼之后,便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他拉下了头上的帽子,拨开了脸上的面纱,坐在桌前看了一些桌上整齐摆放的两个喜盒。
这两个喜盒原本是莫言之与慕鸿歌给鬼面的,可是鬼面只将请柬拿走了,并未将喜盒拿走。
他也不好扔掉。
喜盒原本是放在那个招待贵宾的厢房内,可前苏姑姑便将喜盒拿过来了。
秦卿看了看桌上的两个喜盒,也未乱动喜盒里的东西,这些日子他没见到慕鸿歌,也不知晓慕鸿歌的消息。
有关莫言之与慕鸿歌的事,他都不会去刻意的打听,这两日他都未出过院子,更听不到楼里其他人是如何议论的。
想必,现下西洲城里,许多人都在谈起他
越是有人提起,他便越是害怕,只要不惊动到九王爷便好。
秦卿将视线从喜盒移开,眸色混沌地盯着桌上的沉香炉,那缕缕的青烟似将他的思绪带回到许多年前一般
让他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他记得,他遇到九王爷的那日,是在数年前,西洲城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游灯会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晓,那个风华正茂、英姿俊朗的年轻人正是当今九王爷楚千秋。
秦卿当时也为之惊讶,传闻中九王爷应该与他年岁差不多上下,可是事实上九王爷十分的年轻。
在那车水马龙,人流涌动的人群里,远远地一眼便能看到雍容而醒目的身影。
只是,秦卿当初万般没想到,遇见楚千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数
若是当初他没有替楚千秋捡起掉落在脚边的锦囊,直接与楚千秋擦肩而过,也许也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事。
秦卿的脸是因楚千秋而毁的
可鬼面却因秦卿而被毁去了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