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上回莫公子不就为了秦爷,派人剁了那些押镖人吗,这回苏姑姑还算运气好的。”
……
秦卿完全听不懂那两位护院在说什么。
因为在他印象之中,莫言之待人和颜悦色,从来不会对他发脾气,当然除了那晚……
但是,从苏姑姑的反应来看,又让他开始相信护院们说的话。
其实不管秦卿相不相信,护院谈论的事都是事实。
不但护院们谈论此事,就连花楼里的小倌与姑娘近日来也都在议论此事。
苏姑姑差点被打死,也是事实。
之后十日,苏姑姑每日都要到秦卿这里来一次,仿佛是每日过来请安一般。
秦卿甚至好几次都看到苏姑姑衣衫上渗出的血迹。
可每次秦卿询问苏姑姑,得到的答应都是一样。
苏姑姑不敢说是谁做的。
“苏姑姑,你受伤了便不必过来了,你每日都来我这里可又什么都不说,好生奇怪。”秦卿也并未点破,而是语气婉转的让苏姑姑多休息。
苏姑姑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直到手臂上的衣衫,溢出了浅浅的血迹,似乎是衣衫下的伤口裂开所致。
秦卿见状便想去叫大夫,可苏姑姑却泣不成声的告诉秦卿,不需要秦卿去帮忙叫大夫。
“若是让莫公子知晓你亲自去替我找大夫,那我下回岂不是会被他打得更惨,我还不想断送这条老命。”苏姑姑连忙让秦卿坐下,生怕又做了得罪莫言之的事。
“到底出了何事?”
面对秦卿的询问苏姑姑又不说话了,只是脸色难看的,嘴唇发抖,一脸恐惧的闭嘴了。
此时此刻即便是苏姑姑不说话,秦卿也已大致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也知晓了,为何那晚莫言之会在问完他衣袍问题之后,突然变得那么生气……
因为莫言之并非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苏姑姑的气,是为他不平!
莫言之命令受伤的苏姑姑天天来看他,无疑是在折磨苏姑姑,无疑是替他“报仇”。
可是苏姑姑也是无辜的,却无端被卷入其中。
“当初让你搬去那偏僻的小院子住,也没来得及给你添置衣衫,你千万别怪我,其实你我都是苦命人,都得受制于人……”苏姑姑哭得像一个泪人,开口便抱怨客人难伺候。
现下苏姑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还被打得差点死掉。
两人坐在屋内,桌上摆放着一盅炖好的补品,自从秦卿搬到这外贫内奢的别院之后,每晚都有补品可以吃。
而且,还是苏姑姑亲自炖的。
秦卿看了看苏姑姑被烫红的手,心情相当复杂。
可是莫言之说的话,苏姑姑也必须要照做。
即便是秦卿让苏姑姑不必如此,可苏姑姑也不会听从秦卿之言。
可尽管苏姑姑受制于莫言之,也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说莫言之半句坏话,特别是在秦卿面前,甚至还时常哭着夸奖莫言之。
秦卿知道苏姑姑是不敢得罪莫言之。
“我从来没见过像莫公子这样的,前一秒对你笑得灿烂无比,下一秒便可以让人把你打死,哈哈……”苏姑姑几乎是哭着笑,笑得比哭 还难看,活像是受了刺激,苦不堪言的受着煎熬。
秦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苏姑姑。
事情过去一个月,秦卿依旧对此事心有余悸,这一月来他每日都以为莫言之会来,可是莫言之每日都没有来。
他不明白,他已经拒绝了莫言之两次,为何莫言之还要为他做这些事……
然而,秦卿的肚子也比上月明显了一些,可因为那质地轻盈的衣袍掩盖,那飘逸之感的衣衫罩住了秦卿微微突起的小腹,以至于看上去并不明显。
即便是现下秦卿肚子稍微比上月大了一些,可也不至于令寻常人联想到他怀孕。
最多,也就是觉得秦卿的腰更粗了一点……
由于天气凉爽了一些,秦卿这些日子睡得比较早。
宽大的床榻上,秦卿闭合双眸休息,他身上穿着薄薄的轻纱长衫,盖着柔软的红色锦被。
雕花的木床,花纹独特的屏风,以及轻纱床帘,都别具一格的精致。
屋内的阵列摆设,以及那宽大的地毯,与那大气的红木桌椅,都让这个屋子看起来极富舒适感。
今夜与一月多前那个夜晚一样,同样有人推门进屋,不同的是今夜天气凉爽,秦卿并非衣衫半解……
而且,这次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秦卿便醒了。
可秦卿并未睁开双眼,而是静静的保持着熟睡的姿态,仔细的听着那脚步声靠近……
第162章
来人步伐稳定,黑羽华袍随风轻撩,鸿羽上沾染的水珠晶莹亮泽,颗颗圆润似珠光琉璃,那乌黑垂顺的发尾也染上清雅雨露……
流光悱恻的发冠,小巧而精致,将顺发梳起,黑暗之中光彩熠熠,昭然灼灼。
那黑蓝锦绸华服,在烛光下暗光焕发,光泽内蕴。
来人脚踩暗色兽纹靴,游龙之气,携风雅来。
那灵魂的轻飘幻羽,将其俊逸之容呈现得凝脂若曦,眉宇间焕发的丰神之气,似清新雅玉之泽一般,令人神魂颠倒。
屋外的清雨,滴滴答答的自屋檐坠落,黑夜之中寥寂四方。
屋内的烛火轻摇,舒爽凉意自墙角处的冰鼎缓缓溢出,冰雾缭绕寒气如烟。
秦卿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在床边悠然而止,随即便感觉到一股风尘仆仆之气扑面而来,柔软的锦被拉开,有凉风钻入。
来人轻缓地躺在秦卿身边,似乎不想吵醒秦卿,伸手环抚上秦卿腰间的同时,轻巧细致地抱紧了秦卿。
对方这惜玉般的举动,使得秦卿睫毛轻动。
“你若是醒了,便睁开双眼。”
秦卿耳边传来一道,悦耳之中透着疲乏困倦的声音,这声音的主人似是很累。
那股淡淡的热息笼罩在耳畔,那气息似化作一根羽毛一般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往下挠绕着他的下巴。
秦卿缓慢地睁开双眼,刚好对上对方尽露困乏之色的双眼。
这次,秦卿没问为何莫言之会这么晚过来,也并未推开莫言之,而是静观莫言之嘴角那浅淡的瘀痕。
“你受伤了。”
秦卿平淡的一句轻语,似清露幽风般的细腻委婉轻缠。
“无妨。”莫言之嘴角勾起浅笑,隐俊动人,暗藏生色。
秦卿远方地看着莫言之,而莫言之则是倦倦地闭上眼休息。
“你今夜是从何处而来,看你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是刚回西洲,还有你唇角的伤,是怎么一回事?”秦卿慢慢侧过身的同时,自然的顺势依拢了莫言之。
莫言之虽是困乏难当的闭眸养神,可依旧缓声回答秦卿:“这个月我都在关外,替宫中与关外的人谈兵器买卖,刚回。”
“……”
“回城的路上,我与鬼面将军之意因买卖之事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冲突。”莫言之缓缓地睁开了眼,倦倦地眯眼看着秦卿。
秦卿略微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莫言之唇角的伤口。
“现下事已归结,你无须担心。”莫言之抓住了秦卿的手,将秦卿的手捏在手心,并重新闭上眼休息。
莫言之替皇权办事,与鬼面将军有来往也不足为奇,所以秦卿也并未深究细问。
“苏姑姑的事我都知晓了,我也她同是风尘中人,她也是苦命人,你何须……”秦卿说道此处便止住了话语。
因莫言之突然捏紧了秦卿的腰。
似乎不想听秦卿再说。
“有些事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是她贪财自毁,与我何干。”莫言之懒缓的动嘴,不愿道明太多。
秦卿替莫言之将腰间的被子,拉到了肩头盖好。
虽然莫言之说得极为缓慢,似睡非睡,喃喃之声似随时会止音,可秦卿还是认真聆听。
秦卿未免莫言之再为难苏姑姑,他也道出了曾经的一些过往。
当初,苏姑姑为了他也受了不少的苦,甚至险些被九王爷用火烧死,最后幸得尘烟求情才了结了此事。
他并未直接对莫言之说“尘烟”二字,只是提到楼里的红魁。
“你可有听见我说话,若是可以,你不要再为难她。”秦卿为了维护苏姑姑,向莫言之提了要求。
莫言之似乎睡着了,没有反应。
秦卿心中固然焦急,可没再打扰莫言之休息。
他心事重重地看了莫言之整整一晚,而莫言之则睡得很沉,那呼吸既散在秦卿颈间,精致的鼻尖似有似无的贴碰着秦卿的脸颊……
秦卿平躺着养神。
而莫言之则是侧身搂着秦卿,整夜秦卿的姿势只要稍稍改变,莫言之便会配合的调整,不会让秦卿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虽然莫言之始终沉睡着,可在睡觉时也不会随便乱动。
一整晚,秦卿都近距离地嗅着莫言之身上那清雅似兰花的典雅香气。
窗外的雨滴声不断,树梢被风雨卷动,地面积水涟漪泛起,雨水似珠帘散落般分散满地,那淅淅沥沥的声响交织出清然一曲。
莫言之在秦卿此处足足睡了两日才醒。
这两日,秦卿都如常起居,见到莫言之醒了,他也便主动为其着衣。
他深知,此次莫言之会出现在这里,无疑苏姑姑是知情的。
上回苏姑姑被莫言之教训之后,苏姑姑便事事都怕莫言之,提起莫言之的名字都一脸惶恐,现下不敢对莫言之有丝毫的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