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为彼时深受亲事变故伤害的大夫人,二确是为和定南王府建立更牢固而长久的交情。
没有资格和定南王府交换利益,就主动送上把柄给定南王府。
未曾不是一种强硬的关系纽带。
这么多年下来,足见当年他这一箭双雕的举措成效可喜。
陆念稚勾唇笑,微微弯身靠近唐加佳几分,声线越发沉而低,“现在,你知道小郡主曾走失的秘密了。你说,如果定南王府知道,你知道这样有损小郡主名声的秘密,会怎么对你?你觉得,你在有定南王府坐镇的岭南地界一日,能不能用小七的秘密威胁我,威胁杜府?
只要我一句话,定南王府就不会放你清静过日子。比起你自荐枕席的下作手法,我这样对待你一个小姑娘,也不算太过分是不是?小小一个唐家,不值得定南王府动手,也不值得我再费心思去对付。
如果唐家被’驱逐’出岭南地界,你所谓的把柄,所谓的秘密,说给外人听,谁会在乎,谁会信你?你想留在岭南,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唐七小姐,别再往杜府跟前凑。如果你不想留在岭南,不顾自己不顾唐太太,我也能成全你,好好’送’你们离开岭南。”
即便名声在外,曾为举人试私下走过定南王门路的事,依旧可以算是陆念稚的污点,更枉论还有沈又其幼年走失的事。
明明是两件可大可小的陈年旧事,此情此景郑而重之的一一道出,却成了牵扯到杜府和定南王府、能威胁到身家性命的秘密。
只有面对死人,才不怕泄露秘密。
陆念稚直起身子,抻了抻微皱的袍摆笑道,“唐加佳,你那些小心思在我看来,不过是白费力气。你真的想太多了,就凭你,就凭唐家,谁都威胁不了。”
他声线忽而转轻,眉眼有一瞬柔和,“小七的身世秘密,你最好带进棺材里,别再让我听见你胡乱攀扯。或者说,小七的身世秘密,你除了烂在肚子里,别无选择。”
别逼他动手。
也别把唐家逼到绝路。
唐加佳可能不在乎唐老太太和唐加明,那么唐太太呢?
如果可能,他并无心对唐加佳和唐太太动杀心。
轻柔的声线亦无丁点“敲打”人的狠厉,仿佛还透着寻常叙话的温和,缓慢的语调似乎只是在叙家常。
落在唐加佳耳中却如惊雷辟心。
她听得懂陆念稚话外隐藏的阴狠,更听得明白她要是敢对外捅破杜振熙的身世秘密,陆念稚会怎么对她和唐家。
她甚至可以豁出自己,却不能不顾念唐太太。
唐家唯一对她纯粹的母亲……
她只是不懂不明白,陆念稚怎么能对她这么狠心!
为什么!
唐加佳煞白的脸色渐渐扭曲,盯着陆念稚的双眼光亮黯淡,痴嗔化作怨恨,挣扎起身的动作满是绝望,却被明诚轻易制住,开口只余嘶哑哭笑。
陆念稚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门边,明忠若有所感,忙打了个手势,召来铺子里的伙计。
第183章 要怎么选择
雅间的气氛不对。
在陆念稚进雅间后没有立即出来,明忠和明诚突然出账房进雅间时,铺子的掌柜就机敏地传下口令,约束铺内众人不得探听叨扰,伙计瞧见明忠的手势,这才敢提脚靠近,躬着身不敢窥探雅间内的情景,连瞟都没瞟神色明显有异的大丫鬟一眼,只乖觉地附耳过去。
听罢明忠的低声交待,忙就往铺子外去,不过片刻就去而复返,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四爷料事如神。外头的小巷子里确实有个脸生的小厮守着探头探脑。我照您的交待,照实说是四爷让我出去查看,是否有唐三少的人等在外头。那小厮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做贼似的跑了个没影儿。”
那小厮正是唐加明身边的心腹,本是盯着唐加佳主仆行事,准备事成之后好帮唐加佳添柴加火,一听伙计这话,就晓得事情有变,唐加佳主仆或者行事败露,或者反而被陆念稚挟持,当下顾不上被伙计捉了个生脸,只想着赶紧回去报信。
伙计也不晓得他这差使是办成了还是办砸了,见明忠无二话的一摆手,忙躬身飘走,半句多的话都不敢瞎问,更不敢瞎想。
大丫鬟却是神色越发惨白,明忠收回饱含不屑的视线,依旧如门神般守在原地。
他知道,以他家四爷的耳力,不用他特意禀报,也能将伙计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唐加佳,你哥哥的人已经走了。”陆念稚确实听得一清二楚,但唐加佳听不见,他很“好心”地告知唐加佳,“既然要用这种下作手段谋亲事,少不得要留人里应外合。现在你事情没做成,你哥哥留下的人首先做的,不是想办法解救你。等了这么久没见你们主仆露脸,首先做的,也不是想办法确定你的安危。”
而是在一察觉事情有异后,就抛下唐加佳主仆,急着回去向唐加明报信。
“你哥哥的人也许是一时慌乱,也许是早就得了交待。”陆念稚转出桌后,脚步不停的越过狼狈跌坐的唐加佳,“你刚才倒是说得好听——唐家始终是你的娘家?你哥哥始终会认你?我看未必。唐家好坏,才是你哥哥现在最看重的。”
以前是唐老太太,现在是唐加明,任谁坐着唐家家主的位置,看重的始终都是唐家的利益,到得紧要关头,亲情不会排在首位,甚至只是牟利算计的筹码。
在唐老太太手中歪掉的家风,在唐加明手中未必能正回来。
至少三年五载的,还抹不掉唐老太太留下的痕迹和作风。
为了唐家不再出波折,唐加明只会断尾求生,不会再顺着原计划帮唐加佳做任何无谓的转寰。
唐加佳转瞬就听明白了陆念稚的话外之意。
她倒是对哥哥生不出更多的恨意,她答应哥哥的提议收了药粉,不过是彼此各取所需,彼此利用罢了。
但说这话的是陆念稚。
她后知后觉,一心想嫁的陆念稚。
她孤注一掷,到头来依旧是孤军奋战,得不到回应,更没有人能成全她,没有人会再继续帮她。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唐加佳嘶哑的哭笑声越来越低,染着一层浓重的灰败之意。
明诚却生不出半点恻隐,和明忠的视线一碰,就将唐加佳主仆一道押上了马车。
陆念稚翻身上马,扬鞭道,“去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