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博渊!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那边轻笑一声,“我是不是人,您最清楚。”顿了一下,那边又道:“再有第三次,我便将他,挫骨扬灰。”
“啊——!”漆黑的天幕下,大雪纷飞,贺素娥抱着曾经挚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的一抔骨灰,情绪失控地哭嚎。
大雪持续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才放晴,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叶倾心还有十天便要去上海参加no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的复赛,这次大赛的奖项十分丰厚,不谈奖金,光是国内外十个城市的时尚t台秀和国际名校免费学习深造一年的机会,就让服装界大部分青年设计师趋之若鹜。
“心心这次的大赛一定能夺冠。”司明静看着模特身上的五套样衣,满眼的惊叹。
说句得罪人的话,她从事制版师这么多年,这五套衣服是她做的那么多服装中最让人有试穿欲望的。
是那种一眼见到,就想穿在身上试试感觉的好看。
这次比赛,评审标准不看评委打分和现场投票高低,而是看销售件数和销售额。
到时候复赛现场到场最多的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买手。
每年国际、国内的各大时装周,弄得逼格再高,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销售,设计出来的服装让人有试穿欲望,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叶倾心看着自己的作品,也很满意。
她从小就喜欢勾勾画画,后来考大学,邰正庭看出她有意考美术生,很爽快地出钱让她学美术,最后她不负所望地以优异的成绩进了b大美学院。
“谢谢静姐,多亏了静姐的帮忙,我的设计稿图才会转换成这么完美的服装。”叶倾心说的是真心话。
司明静笑,“没有你的稿图,我想做也做不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叶倾心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完成韩火火交代她设计的稿图。
晚上五点,她跟着其他人一起下班。
她没有让陆师傅来接,准备自己打车去医院。
可能是心怀愧疚,她每天都会去医院探望景老夫人,不然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寒风肆掠,割在人脸上冰刀子似的,叶倾心带着帽子裹着围巾,只露了两只眼睛站在路边打车,上了车,叶倾心忽然感觉有点饿,肚子甚至发出一声‘咕噜’的饥饿声。
她本人对吃的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平时吃饭也不多,最近不知怎么,胃口莫名其妙变好,还经常感觉到饿。
车子路过超市,她下车想去买点什么来填饱肚子。
超市门口有辆厢式货车在卸货,叶倾心从旁边经过,忽地车上有个很笨重的大箱子滚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嘭’一声响,好似还砸到人了,叶倾心听见一声痛呼。
她本未在意,只是走到跟前却愣住了。
被压在大箱子下的,竟是邰正庭。
五十多岁的邰正庭,穿着搬运工的工作服,灰头土脸,一条腿被压在箱子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一边用力去抬箱子,一边骂骂咧咧,“你究竟能不能干?不能干趁早滚蛋!老板花钱可不是为了雇个大爷,平时搬个东西慢慢吞吞,这我就不说你了,接个东西都接不住,你说要是里面东西摔坏了,谁的责任?谁陪?”
邰正庭涨红着一张老脸,不知道是因为被一个小青年当众训斥羞恼的,还是因为腿痛。
目光忽地瞧见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叶倾心,他脸上滑过一抹难堪。
叶倾心看着他满头满脸沾满土灰的狼狈模样,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十年前,在母亲的病榻前,邰正庭像个父亲一样,对她说“舅舅以后照顾你们”时的可靠模样,还有四年前,他对她说“心心喜欢画画就学,舅舅有钱”时的豪爽样子。
超市旁的一家面馆。
叶倾心给邰正庭点了一碗牛肉面,看着他狼吞虎咽,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苍老又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和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生意人联系在一块。
一碗面吃完,邰正庭抹了把嘴,手指有些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叶倾心注意到他的手,布满了老茧和新旧不一的伤口,想来这几个月,他过得相当艰难。
刚刚来面馆的路上,她发现他的一条腿是跛的。
窦薇儿三个多月前说邰正庭跳楼自杀没死成,断了条腿。
叶倾心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邰正庭对她有过龌蹉的心思,还曾想把她塞给一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男人,她恨他;可他在过去的十年里,确实也有恩于她,如若不然,她根本上不了大学,不知道现在会变得怎样。
“你很痛快吧,看见我现在这样。”邰正庭吞云吐雾,一副消沉的样子,“公司破产,李舒芬跟我离婚,卷着最后一点积蓄走了,诗云不认我这个父亲,诗诗躺在医院没醒,每天要大笔的医药费,我想死,却断了条腿苟延残喘地活着,连份搬运工的工作都干不好,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个个落井下石,真是应了那句‘坏事做尽,早晚报应’。”
叶倾心默。
邰正庭继续道:“还记得小国伤了李量小儿子的事?”
叶倾心一怔,当然记得,小国把李量的小儿子推倒撞到头,李家非要逼她拿出五千万才肯放过小国……
她看向邰正庭,其实当初那件事有很多不合常理的事。
她们家什么情况,稍微一打探就能打探出来,别说五千万,就是五万都没有,李家为何狮子大开口一口咬定要她们家拿出五千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其实李家当时想弄死小国给小儿子报仇,是我给了李量一笔钱,让他帮我逼你就范。”邰正庭抽了口烟,笑了下,又说:“没想到景博渊一出马,连整个李家都端了,只怕李量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帮你你们家,是出于好心?呵!当年周翘翘悔婚,让我颜面尽失,出手帮助你们,不过是想找回点面子,告诉那些人,我才知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喜欢你,除了因为你漂亮,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是叶俊东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我要是得到你,他日带到叶俊东面前,也能膈应死他,哈哈……”
叶倾心沉默。
“还有我那个傻儿子,多谢你替我担了这个麻烦。”
许久。
叶倾心笑出声,“虽然你帮助我们家别有居心,但不能否认,正因为你别有居心的帮助,我才有机会上大学,当初是你别有居心将我带到那场酒局上,我才认识了景博渊,也是你别有居心给李量一笔钱,让他逼我向你就范,才无意间保全了小国一命。”
邰正庭微怔。
叶倾心起身,边从钱包里掏出面钱放在桌上,边道:“这顿饭,算是我最后对你的报答,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邰正庭坐在位置上一口接一口抽烟,许久,起身准备离开,服务员见他要走了,过来收拾桌子,拿起桌上的纸票子,忽地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于是出声喊住邰正庭,“钱下面压着的纸条是你的吗?”
邰正庭疑惑地接过来打开,蓦然一怔。
那是张五百万的现金支票,字体他认得,叶倾心十一岁那年,写了篇作文叫‘我的舅舅’,得了奖,他回t城时小小的女孩拿着得了奖的作文给他看,字体虽不如现在好看,却已经有了最初的风格。
他还记得作文的第一句话,是‘我的舅舅,像我的爸爸一样’。
眼眶忽然有些湿润,邰正庭想,他哪里配做她爸爸呢。
风从平地起,吹起的灰尘总是往人的眼睛里钻。
叶倾心从面馆出来才意识到,她应该也给自己买碗面,正想着,手机响了。
是景博渊的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学校。
叶倾心没有意识到景博渊知道她没回学校,只道:“我正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去医院看奶奶,然后再回学校。”
景博渊:“怎么没让陆师傅送你。”
叶倾心笑:“打车很方便,而且总让陆师傅跟着,我感觉不自在。”
景博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叮嘱她路上小心。
叶倾心‘嗯’了一声,道:“酒局上别喝酒,让挡酒的人喝。”
景博渊笑:“知道。”
收了线,叶倾心忽然想喝粥,就近找了家粥店,她吃了两笼子虾饺,喝了两碗粥,觉得还有些饿,又打包了两个烧麦,边吃边打车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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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饿不饿?我好饿。”
老二:“我也饿。”
老三:“妈妈,开饭啦!”
第179章 :景博渊来接
华灯早已登上夜晚的舞台。
“去京和医院。”
叶倾心上了出租车,向司机报出地址。
她一手握着奶茶杯子打包的玉米粥,一手捧着两个烧麦,漂亮的女孩好像做什么都格外动人,在公共场合吃东西,搁在别人身上或许会稍显不雅,但搁在她身上,别有一番悠闲自在和可爱在里面。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目光时不时落向后视镜,脸颊微微泛红。
叶倾心对他的目光有所察觉,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后视镜里司机的一双眼睛,等他的目光再落过来,她冲他笑了一下。
顿时,那年轻小伙目光躲闪开,不敢再落向后面。
叶倾心笑。
忍不住想,如果是景博渊处在司机的位置上,只怕会用那双眼睛静静地一直看着她,直看得她无力招架,不敢与之对视为止。
毛头小子,果然是比不上历尽千帆的老男人,无论是行为处事,还是气度心性。
换成景博渊,景博渊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去看一个女生。
到了医院,叶倾心付钱下车,手里拎着吃剩下的空杯子和塑料袋,走到垃圾桶跟前随手扔进去,目光不经意瞥见不远处一对男女。
天色漆黑,路灯昏暗,叶倾心依稀能辨认出那个女人是古娇,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医院大门外的院墙边,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古娇显得情绪很激动。
叶倾心站在垃圾桶旁就看了几眼,那个男人忽地抬头看过来,那目光……怎么说呢,让她感觉到一股不善的意味在里面。
叶倾心淡淡地收回目光,进了医院大门。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古娇见赵宥加心不在焉,语气很不高兴。
赵宥加拿下巴指了指医院大门的方向,“叶倾心。”
古娇回头看,叶倾心早已经进了大门,她没看见,回头继续刚刚的话,“以后我的事不要你管,听见没有?你让那两个小护士故意将叶倾心不能生育的消息说给乔娜和杨菲菲那两个大嘴巴听,搞得整个圈子都知道,幸好她两个小护士对你死心塌地,没把你抖露给景博渊,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儿当医生?”
今天她无意间听到护士长训斥底下嚼舌根的小护士,说两个月前刘雯和贝琳就因为嚼了景太太的舌根,惹怒了景先生,现在不但她们自己丢了工作,还害得家人跟着丢了工作,现在两个人两个家庭都成了无业游民,正经单位没一个敢收。
古娇听刘雯和贝琳的名字觉得耳熟,细细一想,不就是医院里整日围在赵宥加身边的那两个花痴似的小护士么?
她逮着护士长将问了,护士长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两人嚼了叶倾心不能再生的舌根,被别人听了去,又传了出去,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景博渊找人调查出她们俩,现在她们俩只能在不入流的小医院当护工。
景博渊这事处理得并不低调,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意思。
古娇隐约感觉其中的事情不那么简单,单独找了刘雯和贝琳,那两人闭口不提赵宥加,只说是自己一时有口无心。
但古娇哪里就信了她们俩。
过来找赵宥加,赵宥加也没有否认。
古娇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