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的?”
韩琛摊摊手:“这得问医生你。”
柔和的灯光下,他那富有冲击力的五官都好像平易近人了些,波光粼粼的眼睛蕴满了笑意,贝莉米了眯眼,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床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江溪睁开眼睛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天花板上雕镂着中世纪风格的壁画,一个露着小丁丁的金发碧眼儿正朝她睁着一双幽蓝的眼睛,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然是那双懵懂而好奇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
江溪发现自己脑子有点发木,抬手却发现那些可怖的红疹子都下去了。
白色的棉布睡衣?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原来的房间。
身体的力气好像被之前汹涌而来的过敏性反应抽走了,掌心的菩心草蔫蔫的。
江溪注意到头顶华丽的水晶灯。
她转过头,却看见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韩先生?”
韩琛半靠在沙发上,正拿着书安静地翻看,头顶的灯光照下来,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光,使得那张无时无刻都显得风流薄情的脸,都好似突然有了安全感。
“……韩先生?”
韩琛这才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见江溪醒来,眼里快活的星星就浮了出来:“小天使终于醒了?”
江溪以沉默抗拒这个称呼。
她支着身体掀被下床,才踩到地上,眼前已经递来了一杯热水,男人的十指实在漂亮,骨节分明,肌理流畅,衬得这杯寻常的水,都好像凭空高了一个档次。
“喝吧。”
江溪接过来:“谢谢。”
她喝了一口,直到喉咙口没那么干,才问:“是韩先生救了我?”
韩琛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答,递过来一张小卡片:“江小姐不必在意,那种情况下,但凡一个人良知未泯,都无法视而不见。”
白底烫金卡,磨砂质感,“贝莉心理诊所”六字赫然冲入江溪眼中。
她瞳孔微缩,“韩先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琛耸了耸肩,“韩某不巧,正好听了江小姐与小情人的一段话,知道江小姐有这么个毛病。至于江小姐愿不愿治,那是江小姐自己的选择,韩某只是一时闲得无聊罢了。”
江溪愣了愣,原来他一直知道那天在花圃内的人是她?
也是,她既能听出韩琛的声音,韩琛又凭什么认不出自己?
“哦,对了,江小姐当时出了一身冷汗,贝莉怕江小姐感冒,就帮江小姐换了衣裳,她是个女医生,江小姐不必介怀。”
韩琛愿意对人好时,当真是无处不妥帖。
江溪抿了抿唇,感激道:“多谢韩先生。”
“只怕唐哥会急,不知道韩先生能不能借一借手机打个电话?”
“不能。”
韩琛恶趣味地掀了掀唇。
门外听到动静的唐胖子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进来,见江溪跟见了亲侄女似的,就差痛哭流涕了:“小溪啊,你这是急死哥了啊。”
“什么时间了?”
窗外的天空黑沉沉一片,江溪却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
唐胖子身后挤进来两人,林雨霏霏的眼线糊了,整个儿像只熊猫,她期期艾艾地过来:“水水,真、真对不起,我把你给看、看丢了。”
交糖不打那中二的泡面头经了一夜,好像馊了:“水水,对不起啊 。”
两人都是一脸自责,江溪弯着脑袋眯眼笑:“没关系。”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那种样子,就算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害怕。
何况,在与楚天的拉锯战中,这两人明明看出了问题,却依然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可真是……温暖啊。
“韩哥,这次多谢你。”
唐谷真心实意地低头道谢。
韩琛瞥了他一眼,“回吧,时候不早了。”
正当几人鱼贯出门,走在最后的江溪却被韩琛喊在了一边,他递过来一个纸袋:“这是江小姐之前换下来的衣服。”
江溪接过纸袋谢了声。
“贝莉让我给江小姐带一句,江小姐的病症非常罕见,她很乐意为你服务。”
韩琛话刚说完,门就轻轻关上了。
江溪捏着手中名片站了会,直到唐谷三人催,才又重新跟了上去。
“水水,现在才三点,你再回去睡会,我们比赛见!”
林雨霏霏连走路都透着英气,浓眉大眼,一笑还透着股傻气,跟直播里那个冷艳高贵的傲女完全不一样,说起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这烟嗓,唱傻白甜不行,这不我表哥说我适合走这路,莫名其妙就火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憋着老不说话,可难受了。”
江溪笑得眉眼弯弯,眼睛快活得闪闪发光。
唐谷暗中舒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丫头虽然面上不说,甚至还自己给自己编黑料,可网上铺天盖地的中伤到底也造成了影响,原来心思就重,最近是更加没个笑脸,这病……他说不清楚,恐怕也是压力给闹的。
不然之前怎么就好好儿的?
江溪哪里知道唐哥已经给她编了一套苦大仇深、凄风苦雨的戏码,正兀自跟林雨霏霏、交糖不打聊的开心。
这两人是纯粹玩音乐的,不管那些道道,都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我跟霏霏听到乐乐那厮说漏嘴,赶忙跑过来,中途霏霏还通知了曲一一,正好想着浑水摸鱼把你捞出来,没想到你这丫头片子挺机灵……”
交糖不打说得一脸洋洋得意,显然今天这出英雄救美让他十分畅快。
“难道你们不怕楚天为难你们?”
江溪问得没心没肺,林雨霏霏一脸后怕:“怕!怎么不怕!怕死了都。不过你还是祖国的花朵,我们这些成年的,不得呵护呵护?”
她说得慷慨,交糖不打一脸戚戚然:“我们当时还说了,万一这直播办不下去,就干脆各自回家卖红薯。”
他们说得好笑,江溪却悄悄湿了眼眶。
她发现,自己突然变得很感性。
黑夜确实格外的漫长。
可中途总有那些闪烁的,被人遗落在地的星光,一点点、一点点地铺成了脚下的道路。
人如果一叶障目,只看得见险恶,那日子……大约也过得到头了。
不论是橙子店长、唐哥,还是霏霏、交糖,他们都给过她帮助,他们希望她好,她实在……不该再沉湎过去了。
破,而后立。
唐谷不知道江溪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只是觉得,小溪此时的笑格外……美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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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琛在江溪走后,终于接通了电话。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楚天一连给他打了数十通,韩琛声音微微带了点不耐烦。
“做什么?”
“我的人说,看见你将人带走了。”楚天声音委屈,“哥,你不是说不跟我抢?”
“没抢。”
“那你将人带走做什么?”
十二楼一整面朝南的墙壁都被打通,大片的落地玻璃外,是一片黑沉沉的夜,是霓虹闪烁,是声色犬马。
韩琛突然觉得没意思。
“那你今天做了什么?楚天,我以为你会有点分寸。”
韩琛不高兴时,那低沉悠扬的嗓音就像淬了冰。
楚天最怕他这样,带着点心虚:“也没什么,我又没强迫她,不最后让人自己走了吗?”
“再说了,哥,你不也玩女人?”
“我从不强迫别人。”韩琛慢条斯理,带着点老牌的绅士风度:“做男人,最没劲的就是强迫女人。楚天,你以前可没那么没品。”
“哥,你是不知道……”她有多么迷人。
楚天这话露到一半咽回去了,“那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
韩琛撂了电话。
不一会楚天又打过来,他瞥了眼,直接掐断丢给保镖:“我睡会。”
那边楚天早慌了。
他打小就爱跟在韩哥屁股后头混,只是那时候韩哥看不上他,不爱带他玩。直到后来韩哥妈妈去世,他陪人守灵守了一晚上,两人交情这才好了。
有几年他玩得可凶,家里人都不爱管,就差没溜上冰了,也是被韩哥硬提着走回了正道,现在虽然还爱玩玩女人,可也没以前那样凶了。
楚天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明知道韩哥最避讳这个……
难怪今天他兴致不高。
他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提拉着裤子从休息室出来,一路跑到韩琛房外敲门,被铜墙铁壁般的保镖给伸手拦住了。
“楚少,请留步。老板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