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的闻子珩倏然觉得呼吸一窒,好似整颗心脏都被一根极细的钢丝提了起来,他早知道闻溪对魏卿有敌意,就不该在小孩子面前和魏卿有任何肢体接触,免得小孩子以为他被欺负了引起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儿子,过来。”闻子珩半蹲在地上,对闻溪招了招手。
闻溪听到爸爸的呼唤,毫不犹豫松开魏卿的腿,扭着小身板颠颠跑过去扑进闻子珩怀里,然后抱着自己爸爸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不高兴地说:“爸爸不要和他玩,我不喜欢他。”
闻子珩哭笑不得,抬眸瞥了眼站在不远处一脸委屈看着他的魏卿,心里怎么也想不通,都说血浓于水,按理说就算闻溪对魏卿不亲近那也不该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厌恶感,这哪儿还像亲生父子,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抱着闻溪温声温气地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家伙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闻子珩抱起儿子走到沙发前坐下,而另一边的魏卿拖着“负伤”的腿进了厨房又开始忙活起来,不到十分钟,他便把已经凉掉的菜重新热了一下端上桌。
“吃饭了。”魏卿喊了声。
闻子珩抱着像只小鸵鸟似的蜷缩在他怀里的儿子,巍然不动,闻言只是凉凉地瞅了眼魏卿:“你自己吃。”
魏卿知道闻子珩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鲁莽了,激动之余忘记了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小萝卜头,自知理亏的魏卿沉默半晌,然后开始装可怜:“小兔,刚才你儿子都快把我腿上的肉给咬下来了,你就看在我忍痛把饭菜端出来的份上,过来一起吃饭吧。”
说完这人跟戏精上身了似的,捂着被闻溪咬了一口的地方,露出一副受了重伤快要翘辫子的痛苦模样。
闻子珩满脸黑线移开视线,这下连看都懒得看魏卿一眼。
“小兔……”
“闭嘴。”闻子珩不耐烦道,“你腿断了还是瘸了?要我帮你打120吗?你要吃饭就安安静静的吃,不吃就赶紧走人。”
被凶了一通的魏卿瞬间安静下来了,装出来的可怜表情骤然间从他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静默地看了闻子珩片刻,无奈之下只得拿起手机和外套往门口走,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道:“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你别饿着他了。”
闻子珩面无表情看着还在播放动画片的电视屏幕,右手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闻溪的后背,他显然听到了魏卿的话,只是没有任何反应罢了,平静得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闻子珩才松了口气,抱着闻溪坐到餐桌前。
虽然闻溪很不喜欢魏卿这个人,但是他对魏卿做出来的饭菜却没有丝毫抵抗力,父子俩如同往日那样吃了一顿沉闷的晚餐,随后闻子珩收拾碗筷,闻溪自个儿跑进卧室翻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临睡前,闻子珩又把邮箱里的视频翻出来看了一遍,他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不过顾及到在身后床上睡得正香的闻溪,他并没有把香烟点燃,而是翻来覆去的在两根手指间转了几个来回。
手机就放在鼠标旁边,闻子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压住了内心的冲动没有拨打孙静怡的电话,有些事情只在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他需要找到孙静怡当面对质。
翌日,修理工准时上门对浴室进行检修。
闻子珩穿着黑白条纹睡衣,双手抱臂倾斜着身子靠在浴室门框边上,他头发乱糟糟的还没有经过打理,皮肤苍白,下巴削尖,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吗?”修理工一边检查地面一边问。
闻子珩淡淡嗯了一声,随即问:“请问要修多久?”
“至少两天吧,你这浴室的情况有点严重,今天带的工具和人手都不够,需要明天再来一趟才行。”修理工说,“对了,你说楼下漏水是吧?楼下有人在家吗?还得去他们家的浴室看看才行。”
闻子珩愣了愣:“不知道。”
修理工一边干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去敲门问问?”
闻子珩:“……”昨天他才对魏卿发了脾气,现在怎么好意思去敲他家的门?
第23章
纵使闻子珩心里头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经过一阵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亲自下楼一趟去找魏卿,浴室漏水的问题总要解决,不可能一直让这个麻烦隔在他俩中间。
“我先去看看楼下有没有人吧。”闻子珩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修理工余光中看到闻子珩略显慌忙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后,拿着工具的手顿了顿,扯着嗓子好心提醒:“那个帅哥啊,你是不是走错了?你家大门可不在那边。”
“哦没有,我换下衣服而已。”闻子珩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闻子珩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仔细瞧还能发现他把头发都规规矩矩梳在脑袋后面,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那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样子精神多了。
修理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楼下住的是个姑娘吧?瞧你这紧张劲儿,稍微打扮一下是要好看很多。”
“什么姑娘呀,跟我一样是个糙老爷们。”闻子珩莫名有些心虚,嘴巴上说着反驳的话,脸颊却不自觉红了起来,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说,“出了门又不像是在家里,穿着邋里邋遢的要让人看笑话。”
修理工挤眉弄眼,一个劲儿说着我懂。
“……”闻子珩见解释不清,干脆闭上嘴不再说什么,随后出门下了楼。
敲门前的闻子珩始终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其实昨天晚上说完让魏卿走的话,他心里就有点后悔了,毕竟魏卿来他家里辛辛苦苦做了顿饭,连一口饭都没吃上就被赶出去。
也不知道他昨晚吃东西没有……
闻子珩胡思乱想了很久,脑子越想越混乱,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他拍了拍脑袋尽量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起手正要敲门,下一秒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猝不及防的闻子珩当场愣在原地,目光怔怔望着同样有些呆愣的魏卿。
魏卿穿着深灰色的休闲装,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如此朴实低调的穿着却掩饰不了他本身散发的光芒,他身高腿长体形接近完美,似乎随意往某个地方一站,就能轻而易举吸引周围人的目光——他自身带有的气场太强了。
魏卿像是没想到闻子珩会在他门外站着,与之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率先打破沉默道:“有事吗?”
“你现在有空吗?”闻子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修理工来我家检查浴室的漏水情况,他还想到你家看看。”
魏卿想也不想便点头同意:“可以啊,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吧,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带人进去看,不用告诉我。”
说罢魏卿不等闻子珩有所反应,急忙转身进屋,很快就拿出一把房门钥匙强行塞到闻子珩手里,整个过程及其迅速,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似的。
闻子珩:“……”
魏卿大方道:“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把钥匙你还是自己保管吧。”闻子珩说着就要把钥匙还给魏卿,“这么重要的东西别随便拿给其他人。”
魏卿直勾勾盯着闻子珩,倏地反问:“那你是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见对方没有反抗,闻子珩一股脑把钥匙塞进魏卿的上衣口袋里,他脸色平静地说,“不过在我这里,你应该算是其他人。”
闻言魏卿冷不丁沉默下来,就连脸上仅剩的表情也在逐渐僵化,他垂着眼睫静静看着闻子珩,光洁的脸颊上投了一层淡淡的剪影,楼道里光线不足,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其实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闻子珩就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严重了,可是他已经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他和魏卿的关系。
前任,前男友……
这些词还不如“其他人”好。
落针可闻的空气一刻不停地挤压着闻子珩的神经,正当他犹豫着是否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居然是修理工。
见闻子珩面前确实站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抱着一颗八卦之心下楼的修理工不由得叹了口气,整张脸明晃晃写着“失望”两个字。
“看来楼下住户真是个男人呀,我还以为是你不好意思说才骗我呢。”修理工讪讪笑道,随后提着工具箱走到闻子珩和魏卿中间,又接着对闻子珩说,“不过看你刚才出门前特意打扮那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门约会去。”
闻子珩:“……”这位大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
修理工还想说话,闻子珩立刻打断他:“师傅,先进去看看吧,等会儿他要出门,我们得抓紧时间。”
经过提醒的修理工这才在魏卿的指路下去了浴室,闻子珩则和魏卿单独呆在客厅里,魏卿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姿势很是随意,闻子珩双手抱臂保持靠在柜前的姿势不动。
魏卿意味深长地看了闻子珩许久,旋即开口:“原来你见我之前还要梳妆打扮一下,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你可闭嘴吧。”闻子珩冷漠道,脸颊的红却蔓延到了耳根。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现在的样子,红着脸像只兔子。”不知道魏卿想到了什么,他说话的语调既轻缓又暧昧,说罢起身朝闻子珩这边走来。
忍无可忍的闻子珩不想再和魏卿共处一室,在那人快要走到他跟前时,脚底抹油一溜烟钻进了浴室。
魏卿眼睁睁看着闻子珩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只能无声地叹息:“还是只到了叛逆期的兔子。”
半个小时后,闻子珩和修理工从浴室出来,而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的魏卿不知为何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直到下周一的到来,闻子珩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周一对闻子珩来说是头疼的开端,这个周末他忙着解决浴室漏水的问题,还没有时间给儿子联系新幼儿园,而且儿子的自闭症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恐怕不能再去普通幼儿园了。
闻子珩不可能留下才四岁多的闻溪单独在家,而祁成彻那边最近工作繁忙没有办法帮他带孩子,想来想去,闻子珩发现只有把闻溪带到公司才是最好的办法。
所幸闻溪性格安静不爱说话,跟着闻子珩来到办公室的一路上都埋着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声。
关上办公室门后,闻溪才猛地扎进闻子珩怀里,身体有些发颤,其实从他表情中就能看出此时此刻他很忐忑也很恐慌。
闻子珩心疼得紧,抱着儿子轻声安慰,后来起身坐到椅子上,也没舍得把儿子放下去。
没多久便有敲门声响起,听到风声的陈焕风风火火冲进来,张口正准备说话,冷不防瞧见缩在闻子珩怀里的小萝卜头,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瞬间降了好几个音调。
“你怎么把孩子带到公司来了?”
闻子珩回:“家里出了点事儿,这些天我儿子都要跟着我一起来公司。”
陈焕欲言又止了半天,犹豫着说:“珩哥你这么做影响不太好吧,外面这么多人在看着呢,指不定等会儿就把你带着孩子上班的消息捅到上面去了,魏卿那个阎罗王可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与此同时,二十四楼领导办公室。
“这里是我们公司职员办公的地方,闻子珩居然把他儿子带来了,我觉得他就是把我们公司当成托儿所了,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
第24章
面对祖茜的抱怨,副总翻看着文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我说小祖啊,这种事又不在我的管理范围内,你在这里向我抱怨一通有什么用?还不如安安心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如果你实在觉得闻经理的行为打扰到了你的工作,我建议你要么去行政部的员工去沟通,要么直接把这件事情反映到魏总那里,现在公司重新整改,许多大小事都是由魏卿直接负责。”
“陈总……”祖茜漂亮的脸蛋憋得铁青,咬着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还是努力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这么小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跟魏总说?”
副总反问:“那这么小的事情你就愿意来打扰我?”
祖茜连忙摆手:“陈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别说了。”副总不耐烦地打断了祖茜欲解释的话,他百忙之中抽空瞥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祖茜,语重心长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别以为抓住闻经理的小辫子就可以把他推出去当出头鸟,这个公司里谁走谁留还没有定数,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留在公司靠的是过硬的本事和业绩,不是靠踩别人的肩头。”
心里的小算盘被副总一针见血指出来,祖茜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脸颊上的红几乎要化为实质滴出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来打小报告的真实目的。
若是能把闻子珩及其部门从公司里挤出去,那么其他部门便会安全得多。
忿忿不平走出副总办公室,祖茜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制住心头的火气,结果在回办公室的走廊上碰巧遇到陈焕牵着闻子珩的儿子正在朝楼梯口走,那个小男孩一如孙静怡所说的那样,脸上的表情犹如被时间冻住了似的,不聚焦的眼神怔怔望着前方,随波逐流般被陈焕牵着往前走,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木头桩子。
总而言之,这个小孩儿很不讨人喜欢。
祖茜来来回回地打量了闻溪一圈,才言辞不善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吃饭?闻经理呢?他把自家小孩儿带到公司来就是为了甩给别人照顾?”
此时走廊上没有其他人,所谓先撩者贱,既然祖茜主动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来,那陈焕便没有客气的打算,冷笑着说:“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还要去副总那儿打小报告说珩哥身为父亲却不亲自带孩子?太平洋警察都管得没你宽。”
祖茜登时噎住,反应过来后凛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陈焕冷眼瞧着横眉竖眼表情略显狰狞的祖茜,眼底写满了讥讽,“以前孙静怡没少把她家侄女带到公司来,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跳脚打小报告?祖经理,做人可不能这么双标呀。”
祖茜气得身体都在发颤,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更心塞的是她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陈焕,直到陈焕牵着小男孩从她身边经过走远后,火冒三丈的祖茜抬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哪知脚下倏地一滑,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姿势极其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