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次,我没害人!我最多算细作!林树根你说话注意点!”
姜竹对他说话很有意见。
“当初赵海生来找我的时候明明说好了就让我找到吴老板购买琉璃的货源就行,我本来也是不想答应掺和这些事儿的,可这些人太卑鄙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东西把我的小石头给透露了出去,他们拿这个威胁我,我好不容易把小石头藏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赎身以后远走高飞过好日子了,要是被官府知道,我的小石头以后就跟得跟我一样,在花楼里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糟践到老!我能不答应嘛我......“
“那你可以找个人给你赎身娶你,帮你儿子把贱籍抬了,你这么好看,那些有钱员外肯定会娶你做小侍的。”
林树根同情归同情,可都被忽悠过一次了,对姜竹的话还是抱着一点怀疑态度。
娼妓的孩子也不一定一辈子就是贱籍,在夏国,只要生母生父能找到个清白人家给孩子当爹,再花些银子也不是不能脱离那种低贱的身份。
姜竹容貌非常好,哪怕已经二十五六,在这里算是老小哥儿了,但他在花楼也吃得好穿得好保养得好,可跟村子里整天干活的小哥儿不一样,还是风韵犹存,只要他点头,肯定会有老爷帮他赎身娶他回家,顺带把他儿子也带回家,就像他和他娘一样。
不过姜竹不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不再相信男人,他不想再靠任何人。
他当初靠长工,长工出卖他,靠大商人,大商人抛弃他,后来在花楼里他也见过不少说要给他赎身娶他回家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男人,结果家里的婆娘一找来就怕了,翻脸不认人开溜。
他们喜欢的只是他的容貌而不是他,哪怕真的帮他赎身回家了,以后容貌不在,老爷不宠了,小侍小妾的生活是很可怜的,夫人一个不高兴也可以随时卖掉他,还有他带过去的拖油瓶,就像当初他被继夫人卖掉他娘那般无能为力一样。
与其这般胆战心惊的生活,还不如多存点银子,等赎身了再把藏起来的儿子带着一起逃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找个偏僻小村子,他们父子改头换面,重新生活,日子虽不富贵,可再也不用因为身份而各种无奈。
“而且真要帮我的小石头抬籍,可是要花不少银子的,数目不小,那些员外都不是傻子,当初老爷那么宠我娘也畏惧夫人没给我抬籍,不然那该死的亮子也不能把我卖掉了,我这个身份,能找到个人收留就不错了,谁愿意为我的小石头花那么多银子,小石头又是个小哥儿,我只能带他躲到别的地方了.....“
姜竹很落寞,若不是自己年少时候不懂事,也不会连累儿子了。
叹了一口气,他将这些事儿压到心底,这才调整好心情抬起头看向林老根哀求“林树根,你就行行好,别送我去官府,我去了官府我的小石头肯定就会被知道了,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给你当媳妇都行。”
为了自己儿子,姜竹算是豁出去了。
林老根却是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当即就跳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哎,算了,你肯定也嫌弃我脏,我都知道,我是小倌嘛,还是个老小倌丑了,不过真的只要你别送我去官府,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猛得站起来离自己一步远距离的动作让姜竹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以为他是嫌弃自己,也跟着后退了点儿,才强笑道。
“不,不是,俺,我没嫌弃你,你那么好看,也,也不老,哪儿能嫁我这个鳏夫,我,我还年纪大,糟蹋你了......”
见他表情不太好,林老根赶紧摇头解释,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国字脸红得不行,手足无措,这小倌真是太直接了,哪儿能随便说这种话呢。
本来心情低落的姜竹看到他的模样却是忽然被逗笑了,林老根没见过他这么直接奔放的小哥儿,他也没见过林老根这么蠢笨又老实楞傻的男人。
别看大家都叫他林老根,其实林树根也不算太老,他听阿默说过,林树根虽然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阿默也都那么大了,可实际才三十多岁。
而且能生出两个俊俏孩子的林树根样貌也不差,国字脸,浓眉、大眼,把脸上的胡子刮了少晒两天太阳也算的上是个英俊大叔。
只不过林老根人老实,憨厚勤快,整天埋头干活不知道打理自己,单身这么多年养孩子,说话满口带着俺俺的乡土音成了活脱脱的一个土包子,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算你识相,回头把你那胡子刮了,看着丑死啦,大夏天的你也不热啊.......”
虽然心里这般评价,不过嘴巴上姜竹可不会说出来,仰着下巴指点。
林树根摸摸自己的胡子有点委屈想反驳,男人不都要留点胡子嘛,他又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但最后还是没有把反驳的话说出来,这个小倌这么凶,说出来又得凶他了。
收回摸胡子的手,他继续把话题转回正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你儿子重要,可你不能害人啊。”
“我没想害人,谁知道那些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打这种主意,放心,我又不傻,真帮他们做了这事儿我绝对是死定了,银子我不要他们的了,我今晚上就走人,只要今天晚上出了石桥镇,我还不信他们能抓到我,钱老爷又不是什么真正大人物,就算抓到,大不了事情捅出来大家一拍两散全完蛋!”
说回到这事儿上,姜竹表情严肃了起来,豁出去。
“好,既然有这个勇气,那就跟我合作。”
林树根还没说话,最后藏在暗处的吴擎远背手,笑着走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69章 上门讨伐
吴擎远已经在暗处躲了多时, 在怀疑姜竹有问题之后,他就开始留意对方了, 今天姜竹急急忙忙跑出来, 他自然要跟出来瞧一瞧, 擒贼先擒王,找到主要敌人下手是他一直以来做事的风格。
但他还真没想到这般巧, 今天一跟上来就把事情经过给全部听了个遍,都不用他审问的, 姜竹自己就把事情给逮住他的林树根交代完了。
“吴大爷......”
姜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吴擎远,一时间脸色更白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躲到林树根身后,被吴擎远抓到可比被林树根抓到严重多了, 林树根好忽悠, 吴老板却是一个硬茬,对方能放过他吗?
“带我去看你儿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合作我帮你,如果假的,咱们官府见。”
吴擎远没有多说, 直接表明意图。
他并不是个同情心过剩的人,不和姜竹计较是因为他在这场争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跟他动气没有半点用,这事儿主要目地是钱家。
事已至此,姜竹也有反抗和选择的余地,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听吴擎远的吩咐,带他去看自己儿子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比起赵海生等人,他还是更加相信吴擎远,吴大爷一向说话算话,他没有立刻抓自己去官府那就说明对方没打算将怒火发到他头上。
这次姜竹是真的没有说谎了,之前编那么多谎言不过是为了混到吴家去,现在事情都暴露了出来,他没必要再撒谎。
在他的带领下,吴擎远和林老根跟着一起出了石桥镇,一路往外走,最后在一个偏僻小村子的后山小木屋中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一个年纪约莫七八岁,相貌玉雪可爱的小男孩。
许是许久没有见到爹爹,坐在门口看书的小男孩一看到姜竹来,顿时满脸欣喜的丢下东西就扑上来叫了一声“爹”,房中听到动静的老妇人也放下针线走了出来,朝他笑着叫了一声“小竹回来啦”。
“小石头,想死爹爹了,有没有认真看书?有没有听阿婆的话?”
因为害怕儿子暴露,平时除了送银子和东西,姜竹都不敢回来,就怕来多了被人瞧见举报,他都已经好几个月都没看见儿子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吴擎远等人的事儿,抱住儿子就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儿子了。
看完了抱够了他才朝旁边的老妇人道谢,这老婆子是个孤寡无依的老人,他特意找来帮他带儿子的。
等短暂的欢喜结束,他这才想起吴擎远和林树根,带着儿子和两人打招呼“他就是我儿子小石头,小石头,快叫人。”
“两位叔叔好。”
小男孩非常懂礼貌乖巧的问好,姜竹曾经跟着他娘在富户家中的时候的确是读过书认过字的,花楼里能够吟诗作画的小倌身价也更高,他把小孩子教得非常好。
“乖了乖了.....”
林老根是最喜欢小孩子的,看着面前乖乖喊人的小孩喜欢得很,赶紧就摸出随身准备哄林天宝的糖递了一块过去,这孩子可比他家天宝乖多了,天宝那孩子实在太皮了。
不过小孩却没有接,看着嘴馋却还是看向姜竹争求爹爹的意见,非常懂事,直到姜竹点头他才敢接过糖,然后道了谢才舔着吃起来。
“吴老板,你要我做什么说吧,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帮我小石头把抬籍上个清白人家的户头。”
短暂的见面之后,姜竹也不啰嗦,办事儿之前也将自己的条件提出来。
“行,那你现在就先收拾东西,带你儿子跟我县衙把办户籍。”
吴擎远环视一圈屋子摆设寒酸却异常温馨的小木屋,点头。
“现在去县衙?”姜竹有些不太明白,还有些天生对县衙的畏惧。
“夜长梦多。”
“好,谢谢吴老板.....”
姜竹听着沉默思考几秒明白过来,赶紧欣喜点头。
...............
交易买卖的事情一向都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又或者事情办完再给银子,但是吴擎远却答应先给姜竹儿子办户籍,其中有冒着事后姜竹反悔的风险,但如果不提前把这事儿办了,到时候姜竹给他办事情的时候就会出更大的乱子。
小石头是姜竹的弱点,到时带着姜竹去找钱家,对方势必为了威胁姜竹会将孩子的事情说出来,一旦败露,藏了这么多年的小石头就会被官府带走,姜竹一慌,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给小石头办户籍的事情对姜竹来说有难度,但是对吴擎远来说,不过一个‘钱’字。
按照夏国的规定,像小石头这种出身的孩子一般情况下是注定了贱籍,一生悲苦,唯一能改变的机会就是找个冤大头出上一大笔银子给孩子把贱籍撤了。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有钱的老爷都不傻,真要给孩子撤贱籍,可是要花不少银子,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愿意为一个小倌牺牲那么大?
姜竹自己也是拿不出银子的,所以他就只能把孩子一直藏着,等到自己赎身从良恢复了普通人的籍贯之后,再计划带着孩子躲到远地方重新来过。
钱不是万能的,但大多数时候财可通神这句话还是行得通的。
当晚吴擎远带着姜竹和孩子连夜赶到县衙,给衙门的人说了好话,交上银子,困难姜竹已久的孩子户头问题就轻松的解决了。
姜竹喜极而泣,抱着儿子忍不住心中多年的委屈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泪调整心情立刻帮吴擎远办事,这次无论吴老板要他做什么,就是要他去死他都愿意。
吴擎远当然不会要他去死,他还没那么心狠,他要的不过是姜竹配合自己去钱府闹上一闹就行。
他现在算是明白这个钱家是跟他杠上了,还有一个跟他本就有仇的赵海生帮钱家做事儿,他和钱家以后是绝对没有可能和解了,钱家竟然想出给他阿默的小饭馆下毒药这种丧心病狂害人命的事情,那么他们之间就已经从生意对手上升到了死敌的程度,钱家不弄死他是不会甘心的。
吴擎远当然现在也很想弄死钱家,不过谁叫这里不是乱世,光靠拳头是解决不了事情的,钱家要收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法扳倒对方。
但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也不行,其他日后再计划,现在先找个场子回来再说!
将所有事情处理准备好,等到第三天石桥镇的赶集日,整个石桥镇人最多的时候,吴擎远就带着姜竹和十八个奴仆敲锣打鼓的跑到了钱府门口。
是的,敲锣打鼓,生怕不能引起人注意,吴擎远特意准备了锣鼓让奴仆们敲打,附带还有一面写着‘钱府下毒害人命,还我吴记公道!“的大横幅,就跟游行似的一路从家里走到钱家门口。
这个时代娱乐少,群众的好奇心可是非常重的,一瞧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有好戏看,手上没事儿的全都跟在吴擎远的讨伐队伍跟了过来,再加上今天是赶集日,镇上的人流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一群看热闹的人将整个钱府门口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竹也很见机行事,到了钱府门口,一看钱老爷出来,二话不说的就往地上一跪,开始嚎啕起来,看似求饶的举动,实则一嘴的把钱家收买自己想害人的事情全部给抖了出来。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周围的群众听到可就立刻捂着嘴巴炸开了锅。
“啥?下毒?天杀的哦,昨个儿我那小孙子才闹着想去吴记吃那啥钵仔糕,这要真成了,我孙子就...哎哟哟,该死的钱家黑心肝!”
“就是就是,还好吴老板发现了,听说吴记最近出来了个新的什么凉面和面包,我们隔壁两口子昨天才去吃了,回来说可好吃了,流口水,我还想带我娘子去尝尝呢......“
“对啊,这要是吴记吃食真出事儿封了,肯定连带一个铺子的百货一块儿遭殃,我可是惦记那花露水好久了,存了好久的积分就等着换呢,要是吴记给封了铺子,我不是白存了嘛,这钱家真该死!“
周围的群众十分气愤,如今吴记百货里面的东西可谓是石桥镇镇民心中的潮流,谁要是能够买到一件铺子里大家没见过的海外货,就跟七八十年代内地人买件香港国外货那么洋气。
还有吴记的美食,品种不多,但每一样都能香得让人流口水,总之吴记现在在大家心中那是这也好那也好,谁要是想让吴记关门,大家第一个不同意!
周围的群众十分愤慨,姜竹见状表演得更加卖力,等把钱家的坏事抖完,不等钱老爷狡辩,回头又对着人群继续哭诉。
“呜呜,钱家没良心,不是人,拿我儿子威胁我,明明说好就让我帮他们找到吴老板的货源抢生意,现在却要我给吴老板的店铺下毒,我不做他们就要害我儿子,现在还翻脸不认账拿我顶罪,呜呜,太欺负人了太黑心了,连七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欺负我们父子没人依靠,非得逼人进牢房,呜呜......”
“啊,还有这事儿?!”
姜竹哭得难过,周围的群众就更加愤怒了,天杀的钱家太坏了!
“混账,砸他们!”
不知道是哪个愤青喊了一句,顿时一跟烂青菜扔到了站在门口没有反应过来的钱员外头上。
这一扔,就如果洪水泄闸一般,臭鸡蛋、小石头、烂菜叶、还有不知道是谁泼出来的一桶夜香全部奉送了过去。
事情发展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钱员外傻了,钱夫人懵了,下人们不知所措。
站在钱员外身边的王大富脸色则如同晴天霹雳般,脸全白了,回头看向身后的赵海生,发白的脸变成了黑色,握着拳头牙齿紧紧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