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逼叶柏舟和离,那便只能劝顾归不嫁了,总之他北元的保护神,他宁玄辰带大的妹子,不能跟别的女人共伺一夫。
顾归嗤笑一声:“这你大可放心,我对叶柏舟没有任何想法,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那就好,”宁玄辰松了口气,又敏锐的觉出顾归的语气不对,“我怎么感觉你这么讨厌他?”
顾归一怔,讨厌吗?应该不吧,只是叶柏舟,是她此生唯一想要却没有真正得到过的,所以提起他有些恼羞成怒吧。
“你叫我就为了叶柏舟的事?”顾归打岔。
宁玄辰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掩唇咳了一声:“不说叶柏舟了,说说江亦颂和秦余吧,你觉得他们二人如何?”
“谁?”顾归一脸懵,这二人如何干她何事,她又不认识。
宁玄辰一愣,接着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榜眼和探花!你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名字?那怎么认识叶柏舟的?!”
顾归一缩,有些心虚往后坐了坐,继而舔着脸反驳:“从古至今都是头名的名字最响,谁还记得榜眼和探花,你记得三年前的榜眼和探花是谁吗?”
“李山和霍青,别说三年前的,三十年前的我也认得。”宁玄辰气道。
顾归眨眨眼,下一刻笑嘻嘻的站起来扶宁玄辰,请他坐上贵妃榻,自个儿坐到了椅子上,“要不说您是皇帝呢,到底比我等凡人厉害。”
宁玄辰一看她没脸没皮的样子,就觉得无可奈何:“所以你连名字都不记得,更别说他们的人了?”
为了消皇帝的气,这个时候应否认的,但是顾归回想了一下,确实对那二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知道他们是俩男的。
“玄辰哥哥~”顾归的嘴鼓了起来,捏着嗓子撒娇。
宁玄辰嫌弃的摆手:“少跟我来这套,我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让你好好看看,挑个喜欢的,我来赐婚吗?”
“我在前面站他们在后面,怎么看得到他们的脸,再说了,”顾归皱眉,想方设法的打消宁玄辰的念头,“就朝堂上见一面,能挑个什么,只看脸?你不能这么草率的把我嫁了。”
“怎么草率了?他们往上三辈都被我调查清楚了,个个家世清白,家风良好,人品你放心。”宁玄辰对自己的情报很有信心。
顾归挑衅:“真的?那叶柏舟娶妻的事你怎么没查出来?”
宁玄辰一噎,不说话了。
顾归偷乐,当初柳州太守认出了自己,为了不让他跟京都过话,她和叶柏舟成亲没有办酒,一切都是偷偷进行,只有叶家几个长辈和叶柏舟好友知道。
她亲自瞒下的事,宁玄辰能查的出来才怪。
为了不把宁玄辰气得太狠,顾归安慰道:“哥你别生气,嫁人这事急不得,我先慢慢跟他们接触,等到了解之后,确定了谁更合适,你再赐婚也不迟啊。”
母亲擅自给自己订亲的事,看来对宁玄辰造成了太大的阴影,顾归此时若直接拒绝,只会让他更加不安。
顾归没说直接拒绝的话,宁玄辰心里还是安慰的:“这二人的品性不会错,不过婚姻大事,你想多了解一下再做决定,我也是同意的,否则现在喜欢这个以后喜欢那个,我总不能都赐给你吧。”
宁玄辰越说,越觉得有可能,想到顾归那个不定性的脾气,万一成亲后反悔了,再跟自己来闹可怎么办。单是想到那个画面,他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对呀对呀,我得了解之后才能决定。”最好了解个一年半载,了解到你放下心结,把这件事彻底忘了,顾归笑嘻嘻。
宁玄辰瞥一眼她的表情,捏着下巴思考片刻,道:“科考三甲都被我安排到翰林院做事了,明日起,你日日也去报道吧。”
“啥?”顾归怔住。
宁玄辰觉得自己想法不错,满意道:“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什么战事,你也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不如明日起去翰林院读书,我让三甲给你做师傅如何?”这样一来,她便能正大光明的了解他们了。
顾归的嘴慢慢张大,半晌道:“我、我一介武夫……去读书?!”还让叶柏舟给她当师傅?最后三个字,声调都变了。
“你是将军,是将才,怎么可能只是单单一武夫,不要太小看自己啊,顾将军,”宁玄辰挑眉,“总之就这样定了,我待会儿便拟道旨,你明日起,正式去翰林院读书。”
顾归颤着手指控诉:“你不能这么对我……皇上,我可是你最忠心的大臣,你不能把我往火坑推!”只要想到跟着叶柏舟读书,便仿佛回到了当初被他按着头读论语的日子。
宁玄辰被她凄厉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不想读书,哭笑不得道:“没让你考状元,不过是让你多些接触他们的机会,你若真不想读,随便应付过去便可。”
“……那,那只让榜眼和探花教我成不?”叶柏舟就不用了吧。
“那样一来就太明显了,万一被猜出来了怎么办?”宁玄辰道。若是用了榜眼探花,却独独不用有家室的状元,那些人精一样的大臣不猜出来才怪。
此刻想起朝堂上顾归对自己做的眼神,他才后知后觉,褪去那身盔甲,顾归也是个女儿家,会因为这种事害羞。
“放心吧,我帮你瞒着,没确定赐婚的人选之前,不会告诉别人的。”更何况若是直接说二人中选一个,那最后剩下的那个该多丢脸,他还是该顾及臣子的脸面的。
……这样很好,皇上特别善解人意,这样一来叶柏舟就不会知道自己被逼婚的丢脸事了,只是、只是!皇上,叶柏舟是不会允许我随便应付的啊!
顾归的心在大哭,但看到宁玄辰脸上的得色,便知道大势已去,这人要做独断专行的昏君了!
窗外的天突然暗了下来,仿佛在预示她以后的悲惨生活。
第7章 翰林
夜已深,小绿窗前的烛光还没灭,她甩了甩头,把困意甩出去,穿针引线缝制新衣。
没办法,宫中突然下了一道旨意,自家小姐明日要入翰林读书,翻遍家中,竟没有一件符合读书人身份的衣服,只好连夜赶制。
这一做,便是一夜。
翌日,待顾归下朝回来,一进屋便看到小绿抱着她的新衣,正趴在桌子上熟睡。顾归放轻了脚步,到她身边后就看到了她眼底的黑青,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把衣服从她怀里抽出来。
小绿睡醒,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衣裳不见了,赶紧站起来找,却被前方的身影吸住了目光,半晌赞道:“小姐真好看。”
文人性高,她特地选了白色的布料,可顾归的性子不老实,她怕不到一日,就把白衣裳穿成灰的了,所以在外面又加了一层泛青带花纹的纱,这样一来,即使弄脏了也看不出来。
顾归把这件她精心做的衣裳,穿出了初春般的气息。小绿默默想,果然她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正照铜镜的顾归转身,伸着双手任她打量:“好看是好看,但害小绿熬夜,这衣裳我穿得不怎么开心。”
小绿笑了:“小姐要是不开心了,这件衣裳,便跟小绿熬的夜一起没意义了。”顾归告诉她不用缝的,穿平日的衣服便可,可她就是喜欢顾归走到哪里都发光的样子。
仿佛只要穿得好了,那些翰林的酸腐便不敢轻易惹小姐。小绿在想这件事的时候,丝毫没想过,她小姐才是那个闯祸精。
顾归说着不开心,可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显然喜欢的不得了,听到小绿的话一顿,无奈的抬头:“那我还只能开心了?”
这么好看的衣裳,不穿去给花娘们欣赏,却偏偏去那酸文人的扎堆儿地,且文人里还有自己前夫,真是怎么想都不开心啊。
“对啊,开开心心的,早点回来。”小绿笑。
顾归吸了吸鼻子,带着小绿的祝福,坐上了自家马车,朝翰林院奔去。
翰林院在相反的方向,和将军府之间有一段距离。本来顾归的将军府跟翰林院是邻居,但当初打仗时因为粮草和出兵问题,没少跟那些文官吵架,上朝也就算了,下朝还要时不时看到文官在眼前转悠,顾归一怒之下搬了家,住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没想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朝一日她会主动跑去翰林院,和那些迂腐的文官打交道。
还一次仨,其中一个还是前夫。
若是可以不用到翰林院,顾归愿意在马车里坐一辈子,只是——
“将军,到了。”车夫道。
顾归搓搓自己生无可恋的脸,从马车上跳下来。往日鲜有人烟的翰林院门前,此时站着大大小小几十位文官,看到她来了之后,一起朝她行礼。
顾归一看到这些人就觉得头都炸了,但为了防止明日有哪个傻蛋跟皇上说小话,还是规规矩矩的回了一礼,抬头后认真找了一圈,叶柏舟不在,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站在最前方的备考学士上前道:“顾将军,您的书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顾归点了点头,刚跟着他走两步,两旁的官员像刀切豆腐一般分开,然后跟在后面,顾归嘴角抽了抽,沉声道:“不劳烦各位了,学士,给我指个方向就行。”
学士看了一眼后面的官员,等众人散开后,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军,这边请。”开玩笑,让她一个人去,万一被她给皇上递小话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在揣测人心方面,文官和武官都挺会以己度人的。
顾归无所谓,只要别一堆一堆的出现,这些文官她还是不怎么讨厌的。二人一起往院里走,学士边走边道:“昨日三甲刚来报到,今日被皇上留下问话了,臣听皇上的旨意,是要他们三人做将军的夫子可对?”
“此事不着急,”顾归善解人意,“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熟悉,等他们熟悉些了,再来做夫子也不迟,在此之前,我自学便可。”
学士严肃道:“那可不成,皇上旨意,我等岂敢不从,将军放心,就算再忙,他们也会来教导您的,今日便让他们拟了课表,下午开始上课。”
“……”这就是她讨厌文官的原因啊。
顾归一路无言,直到被带到了他们布置的书房。
房子挺大,满屋的笔墨纸砚,看上去非常读书人,地上有积年的压痕,可以看出之前房子的摆设不是现在这样,应该是昨日接到了口谕后临时给自己腾出来的。
看这屋子的布置,差不多也猜到了这些文官有多用心,真是上头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若是被他们知道,宁玄辰让自己过来的目的不是读书,而是找男人来的,恐怕劝谏的奏折会像水一样淌到宫里。
想到届时宁玄辰的表情,顾归便觉得有趣。
她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正中央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纸笔文具,应该是给自己用的,只是旁边那三张桌子……
“这三张是给三甲用的,课余时间,他们谁若有空,便会来陪将军读书写字,以免您觉得无聊。”学士慈祥道,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
……啊,想造孽,想把他胡子烧了,三个人教她一个,能有多少课余时间?!就这还要给她占了?!
学士一缩,只觉得脖子一凉,不明白自己如此完美亲切的布置,为何顾将军却一脸阴沉。
罢了罢了,武官的心思不好猜,武官头头的心思更不好猜了,他还是早溜为妙。
当即朝顾归行礼:“三甲很快就到,劳将军稍等片刻,老臣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说完等顾归一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顾归一个,可能是因为叶柏舟,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她有些坐不住。
瞄了一眼自己的桌子,愣了一下,刚刚还没注意,这桌子上的东西,竟和当初她在叶家读书时摆放的位置一样,难道是巧合?顾归想也不想的把摞在一起的书翻开。
……巧合个鬼,她的书桌绝对是叶柏舟那家伙给整理的,连书籍的排放顺序都一样。
顾归嘁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朝靠墙的三张桌子走去,挨个查看了一下,只有一张是和自己的一样。
也就是说,叶柏舟只帮她跟自己收拾了桌子。顾归随地坐在叶柏舟的椅子上,想了一下明白了,废话,他来收拾的时候那二人必然也来了,自然没必要帮他们收拾。
顾归垂眸,目光扫到他的笔架,看到了上面的狼骨串,顿时愣住了。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因这不该出现的东西,顾归眼睛迷离一瞬,顷刻坠入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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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和叶柏舟刚从太守那里离开。
终于找到自己心悦的人,顾归一高兴,便找了在柳州结识狐朋狗友喝酒,直至宵禁才回客栈,兴之所至,一直无法入眠,把白日的叶柏舟想了千百遍,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惹叶柏舟生气了。
她倏地坐起,懊恼起来,今日自己不仅临阵夺了他的权,还在太守面前跟他争论,若自己是叶柏舟,估计会恨死她了。
这可不行,她喜欢的人,怎么能讨厌自己?纠结无用,顾归干脆穿了鞋,换身更利落的衣裳,蒙着脸摸叶府去了。
叶家是大户,在柳州无人不晓,叶府的位置一早便被她打听到了,因此也不难找。
就是叶柏舟的屋子也忒难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