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归微微一笑,撕下一片衬裙,咬破手指写了几行字交给他:“待会儿若是有机会见江逸,让他将此物交到将军府,至于你,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说完不等朗振反应,便翻身下去,夺过身边一个禁军的长刀迎了上去,帮叶柏舟挡下身后的一击。
叶柏舟见她出现,眉头倏然皱紧:“谁让你来的?!”
“我年纪轻轻的,还是不想做寡妇。”顾归叹息。宁玄辰一行已经越行越远,他们那里只有少数几人在装模作样的缠斗,只有叶柏舟身旁的这些,是个个豁出命要杀叶柏舟的,也不知道宁玄辰给他们下了什么命令。
这些人见顾归来了也是一愣,随后又来了两个帮忙,顾归与叶柏舟瞬间顾不上说话了,吃力的应付这些人。
顾归看到其中一个,哪怕蒙着脸也看出是自己当初送到莫军师身边学兵法的小子,这才短短几个月,没想到已经混到皇上心腹的位置了,还真是好本事。
李果远远看到顾归来了,急忙进马车禀报宁玄辰。
宁玄辰勃然大怒,摔了手里的茶杯哆嗦道:“好!好你个顾归!说了不让你来,你!”
“皇上,要不要让那些人停下?”李果也有些着急,他平日固然不喜欢顾归,可毕竟是从小相处长大的,也知道对于北元来说,顾归更像一个象征,是不能出事的象征。
宁玄辰厉声:“为何要停下?!随她去,叶柏舟一定要死!”此事他既然做了,便一定要做成,他无法容忍,他的北元第一将军眼里有除了百姓之外的人,也不准顾归眼中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李果不敢说话了,只是趴跪在地上颤抖。
禁军很快将马车队聚到了一起,将所有人都护在里面,跟着太师来祭祀的林业怕得直发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不放,哆哆嗦嗦的问太师:“爷爷,我们会不会有事?”
现下只有叶柏舟和突然冒出来的顾归二人还在危险当中,而宁玄辰却没有任何动静,只能说他心里是想要这二人死的,而这场意外,看起来也蹊跷太多,像是刻意安排的一般。
为了安孙子的心,太师将自己的猜测低声与林业说了。当林业听到皇上要顾归死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笑道:“这样就太好了,她一个女子祸乱朝政,早该死了。”
“闭嘴!”太师低声叱道,“莫让旁人听到了。”
“那又如何,这里都是爷爷你的人。”林业看了眼周围的文官,有些满不在乎。
远远听到几句的秦余便要上前来,被江逸一把拉住:“秦兄,莫冲动。”
“皇上为何要将军与叶兄死?”秦余沉着脸问,“若是对臣子不满,大可以交给吏部,若是他们犯了什么错,也可以送来大理寺,为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秦兄,你小声些,若你再冲动,那叶兄和将军就必死无疑了。”江逸面色凝重。
秦余的嘴动了动,叹了声气:“那可如何是好,如今救人要紧,不如我去找皇上先求情?”
江逸看他一眼,能让秦余说出求情两个字的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会有什么不满。
“求情无用,眼下这个形势,脑子清楚一点的都知道皇上要他们死。”江逸道。
秦余:“那怎么办?”
江逸看向打斗那边,似乎聚的人更多了,叶柏舟和顾归的身影都有些看不清楚,而自己这边上百禁军,都在假模假样的与几个“敌人”打斗,没有要去援手的意思。
照这样下去,二人必死。
江逸嘴角勾了勾:“可总有那脑子不清楚的人,以为这是真的外敌入侵,要拼死去救自己同僚。”
秦余一愣。
“秦兄,你武艺如何?”江逸问。
秦余抿嘴:“君子六艺,本该样样精通……”可若是有武艺那种东西,当初也不会在御花园内被几个白身打个半死了。
江逸笑笑:“很巧,我也不行,所以过去做做样子便可,还好那边两方都是皇上的人,谁也不至于伤咱们的性命。”
秦余一听便懂了,从身后护卫腰中抽出两把剑,二人趁人不注意,骑着马冲了出去。
周围的禁军一时不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骑马跑了出去。
战圈中,叶柏舟身上已经中了数刀,他剑虽用的好,可想到这些人也是自己人,便没有刺出去的狠心。这些人也看出了叶柏舟的心软,再下手时便带上了一分愧疚,不敢像之前一样了。
顾归也是以防为主,大概是这些人收的命令里不包括杀她,所以对她动手时会顾忌很多,她身上也因为没受多少伤。
但二人也已到了力竭的地步了。蒙面人将他们困在一起,叶柏舟与顾归背靠背站着,叶柏舟没拿剑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顾归只觉得他手上黏腻一片,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汗。
她哽咽道:“可怜我顾归杀了那么多敌人,却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蒙面人一顿,对视几眼,都没有了下手的狠心。他们是各大军营里选出来的,野猪将军这个名号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抱歉。“叶柏舟喘着气道。
顾归微微一笑,看向宁玄辰所在的马车方向:“我愿意的。”
宁玄辰冷淡的坐在马车里,虽然看不清顾归的模样,可他就是知道顾归在看自己,在求自己的帮助。他眼底漠然一片,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李果跪着进来,双眼含泪道:“皇上,秦榜眼和江探花去助叶柏舟了,他们二人不通武艺,怕是要折在里头啊!”
宁玄辰静静的坐着,连眸子都不曾垂一下。
李果只好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再次哭着进来:“皇上!朗振王也加入了,再不停止怕是要糟啊!”
宁玄辰依然不为所动,,李果焦急的朝外看了一眼,红着眼眶道:“若是朗振王在北元出了什么事,北元定然要给夜陵一个交代,皇上,三思啊!”
顾归这边,已经做好了与叶柏舟同生共死的准备,结果突然冲过来两个骑着马的蠢蛋,直接将蒙面人的计策打乱,拎着剑就是一阵乱挥。蒙面人怕伤到他们,便不敢靠得太近。
“将军,我保护你啊。”江逸喘着气道,他的旁边是正拿着剑画花的秦余,两个人仿佛街头玩骑马打仗的幼童,连握兵器的手法都是错的。
顾归无言的看他们一眼:“滚回去,此事与你们无干,不要做傻事。”
“我不!”江逸反驳,“若是将军死了,那谁给我做靠山?”
“江弟,怎可说结党营私的事!”秦余皱眉。
江逸的手腕子都疼了,听到他的话后斜了他一眼,敷衍道:“是是是,秦兄说的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教,只能说是真勇士。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蒙面人对视几眼,有四人看准了江逸和秦余的空隙,将二人捉了起来,强行按在地上。
“放开本官,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江逸愤怒的挣扎。
顾归又看了眼宁玄辰马车方向,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叶柏舟似是察觉到她的失神,低声道:“归儿,收心。”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顾归深吸一口气,眼底染上一股杀气,再出手便凌厉了,蒙面人感觉到她的打法明显与之前不同,也不敢再应付,拼死迎了上去。
顾归的长刀刺进一个蒙面人的肩胛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这一刻再无什么情分,彼此都成了对方的靶子。
朗振赶到时,迎面帮顾归挡了一半的攻击,嗤道:“阿北,你们的皇帝似乎也不怎么在乎你,不如随我回夜陵吧。”
“你先活着再说吧。”顾归淡淡看他一眼,与叶柏舟相握的手更紧了些。
她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叶柏舟朝她笑笑,她才放下心来。叶柏舟身上有些血迹,应该是受了些伤,但是看他的动作,问题应该不大。
顾归的虎口因为长刀震出了一道深可见肉的伤口,天很凉,她的额发却已经湿透,地上是被蒙面人押着的秦余和江逸,旁边是为了护顾归而来的朗振。叶柏舟耳边静了一瞬,刀兵相交的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对面一支长剑挥了下来,叶柏舟目光一凝,按住了顾归还击的手,将满是惊愕的夫人抱到怀里,自己身子一侧,将后背露给了长剑。
第70章 大白
蒙面人一愣, 手里力道不自觉的卸了些。
天空炸开一朵烟花, 叶柏舟对着怀里的顾归微微一笑, 低声道:“好好活着。”
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了,顾归荒唐的哈了一声, 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叶柏舟, 你可真是有出息。”
她为了救他要与这些人死战到底,他却生了放弃的想法。
叶柏舟站了起来,叹气道:“对不起。”
顾归瞪他一眼,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走吧。”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他们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等这些都过去了,她再与他算账。
顾归率先转身走了,叶柏舟看着她的背影, 眼神里满是眷恋。朗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的离开了。江逸和秦余从地上起来, 担忧道:“叶兄,你的伤……”
“无事,江弟, 可否借你外袍一用?”叶柏舟看向江逸。
江逸的一顿, 将身上的外袍脱了递给他。叶柏舟笑笑穿上背后的伤口和血迹都挡在红色的外袍下。
他与江逸同在礼部,官服的外袍很相似, 换上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他的伤。
江逸和秦余对视一眼, 默契的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三人慢慢往前走。顾归快到马车时, 看到他们三人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等他们三人到面前后,她问:“为何这么慢?”
“叶兄的脚伤了。”江逸随口道,随即斜了要说实话的秦余一眼。
顾归的目光转向此刻面色惨白的叶柏舟,半晌后别开脸:“走吧,去见皇上。”
被禁军护着的一行文臣,看到蒙面人撤退了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眼中钉一个也没少的回来了。
林业更是不满的问太师:“您不是说是皇上要他们死吗?为何都还活着?”
“皇上是怕时间久了露出破绽,只能说顾归的命太硬,这次不该她死。”太师板着脸道,过了这次还有下次,皇上既然下了决心,那她命再硬也无用。
林业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师:“皇上是不是一定要杀她?”
“自然,若非如此,她上前去的时候便会停下来,哪里会等到她抵抗这么久。”太师缓缓分析给林业听,孙子的学问不好,他只希望心计上要胜过旁人,否则样样不如江逸,岂不是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太师分析完,没有听到林业的回答,扭头一看,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皇上,外敌已退!”顾归高声道。
宁玄辰从马车内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归,淡淡道:“爱卿辛苦了,赏。”
顾归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眼睛红肿,却没有眼泪出来:“臣,谢皇上赏。”
宁玄辰看她一眼,转身回了马车,马车的帘子刚一阖上,江逸失声:“将军!”
顾归正在怔愣之中,先是听到江逸的声音,随后脖颈后一阵劲风袭来,她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接,将偷袭的兵刃紧紧抓在手中。
林业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看到顾归手心嵌着兵刃,伤口狰狞的向外翻着,血瞬间流了一地,她却像没事人一般漠然的看着自己。
林业心生惧意,手渐渐松开了剑柄,随后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向后退了几步,摔在泥地上。江逸红着眼睛要去杀他,可手一松开叶柏舟便往下掉,他只能扶住叶柏舟,狠狠的盯着林业。
“御医!御医!”秦余沉声叫道。
禁军很快将林业押了起来,宁玄辰听到外面的动静冲了出来,看到顾归手心里的剑眼睛都红了,怒道:“将这个竖子就地正法!”
林业慌了,他以为自己帮皇上除去障碍,皇上本该是高兴的,结果就看到他如此愤怒,眼看刀要砍在脖子上了,他失声道:“皇上!草民是为了皇上除佞臣啊!顾归与叶柏舟在柳州时便私通,他们犯了欺君之罪!”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顾归和叶柏舟却没什么反应,站在二人中间的江逸面无表情,将二人往身上揽得更紧了些,让二人挂靠在自己身上。
太师自林业消失便觉得不妙,看到他竟在皇上面前偷袭后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跪着不停的磕头,额头上很快渗出血来。
“朕都不知道的事,你一个竖子怎么知道的?”宁玄辰冷漠问。
林业吓得尿都快出来了,不停道:“是真的是真的!我查到的,我有证据!”
“一派胡言,李才!杀了他。”宁玄辰道。
“皇上!皇上!”太师一边哭诉一边将林业护到怀里,他看出宁玄辰已经知道了此事,也看出他不想将此事公布出来,可为了林家的独苗,他还是坚持道,“皇上,这一切都是真的,证据就在太师府!皇上,小子只是想为皇上分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