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他更加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
被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被换下来的,是原来摆在那里的那套红色的调香瓶。
之前约定过,拿到pa入场资格,裴缜就将那套瓶子送给他。
现如今韩复依约拿到了瓶子,本来已经想的好了——到手后,转身就暗戳戳一个失手。跟易长晴一对儿的东西,摔掉摔掉全摔掉!
可是真的拿到了手后,又开始抱着成套的一盒玻璃器皿坐床上发呆。
真要摔吗?瓶子很漂亮,瓶子又没有错,何况算起来,这还是裴缜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
更不要说,这个瓶子对他来说,也是承载着很难忘的回忆的。
至今印象深刻,好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在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裴缜的脖子时,模糊的视线正对着那时裴缜旧家的柜子。
柜子上,就放着这套小红瓶。
至今那段记忆,还和当时铺天盖地的难过还联系在一起。韩复已然痛定思痛,最近正在努力将这一切转化为颇有教育意义的“失败经验教学现场”。
没什么可难过的。
就像他跟麦子熙说的那样,过去的酸苦,最后一定会发酵成“甜蜜的回忆”。
总有一天,他要拉着裴缜的手,跟朋友轻松地笑谈起那段往事。他会说,缜缜就只是死倔而已,其实那时候就已经抵挡不住我“未成年”的美貌攻势了,嘴上说着拒绝,结果还亲了我一下占便宜。
裴缜肯定会马上炸毛反驳,就只是亲额头而已!
之所以亲一下,是觉得小朋友哭得太惨了,担心伤害到了小花朵的幼小心灵。
韩复自己则会马上望天装可怜,说你拒绝就拒绝吧,还非要亲一下。
你亲了我一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
想着想着,手里的瓶子彻底摔不出去了。
算了,韩复摇摇头,都没有介意“石头心”,又干嘛在意这无辜的小瓶子?反正,自己的东西已经换掉了与易长晴相关的存在,胜利step1。
于是乎,抱着单纯又善良的心思,把瓶子好好收了起来。
完全没有想过,之后带着这套情侣装瓶去pa的时候,易长晴的脸色是有多难看。韩复觉得,嗯,这可能就是单纯善良的附加效果。
……
他是非常纯良了。
不像有些外国人,一点都不纯良。
“一千瓶sold out,总共就用了两天,”当晚,韩复打电话给李斯特炫耀,“我过会给你拍全部明细流水!呵呵,还说我四百瓶都可能卖不掉,怎么不试试五千瓶啊?”
作死,一旁的裴缜默默围观小狼狗骄傲翘尾巴。
李斯特:“白痴。”
李斯特:“去开你家信箱看看,now!”
绿绿的邮箱里,赫然平躺着一封来自英国的快递信件。这个时代大家都用手机联络,裴缜也经常连着几天想不起邮箱。
信的封面,龙飞凤舞的花体写着李斯特的英文名“lestat campbell”,邮戳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了。
一拆开,赫然是推荐资格券,连“韩复”的名字都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填好了。
韩复:“……”
按这个邮戳时间,李斯特应该在香水销售还没开始的时候,甚至他还没调好香的时候,就已经把推荐资格寄过来了,
韩复:“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李斯特:“本来就打算给你的啊,要是你之后不来国际赛我多无聊?你也真是闲,一千瓶明显开个玩笑而已吧,谁能想到你还真去卖了啊!”
韩复:“卧槽,玩笑你不早说,折腾老子那么多天!”
李斯特:“谁叫你自己没有幽默感。”
韩复:“你大爷的!”
旁边裴缜则托着腮在思考,李斯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整天对谁都看不顺眼的样子,开口闭口“你没才华”劝退,却只对韩复一个特别好。
难道说是看上他家小狼狗了?可也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天生的受虐狂体质吗?
只对把他虐得不要不要的人青眼有加?
……
……
那个夏天特别热。每天知了叫个不停。
裴缜的小代工厂近来越来越有名气了,每天接订单接到手软、忙得团团转。韩复本来很想做个合格的被包养的小甜甜,每天送饭按摩泡咖啡,颠颠吹着空调陪金主视察代工厂。
结果裴缜冷漠脸:“你九月份还准不准备参赛了?回家给我好好研香、好好看书!”
呜……韩复苦逼脸。
更想要在公司陪他啊。不过,为了能更长久地陪在他身边,果然还是得打起精神认真背书调香。
那个夏天最闷热的两天,韩复连着两天顶着暴晒出门去看pa海选。
回到家的时候,有点蔫。
沙发上坐着的裴缜略嫌弃:“先去洗澡行不行?一身汗的还往我身上蹭,哎哎说你呢听见没?”
语气嫌弃,动作却很没救地其实在撸毛:“怎么了?怎么心情那么低落,你朋友被淘汰了?”
小狼狗很难过,点点头:“海选真不公平。易长空那一组一个厉害的都没有,很顺利就晋级了。老余这边却一连遇到好几个强的。”
“明明老余已经很努力了,结果又是就差一点点。”
“……”裴缜忍了忍。
他其实不太忍心直白地说出实话来——余闻哲也许是很努力,但就算海选出线,在淘汰赛也注定走不远。
作为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调香师,裴缜永远不会像李斯特一样口无遮拦地去随便去“劝退”别人,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相应的基本评断。
有些人没有才华、是真的没有才华。
而在他们调香业界,偏偏还特别依仗天赋,不存在所谓的“勤能补拙”。
余闻哲调香是很认真、态度也很端正,但也许是性格使然——始终只会中规中矩、照本宣科。更像一个好的“香水工匠”而并非“调香师”,没有自带的灵气,
而一个成功的职业调香师,是绝对需要“灵性”的。
或者说,灵性、魔性、野性……至少得占一样。
像易长晴的风格就非常野,李斯特则是典型的古怪精灵。国内最有名的魔性调香师,是小红莓中国的怪才“毒草哥”,作品屡屡被评价成“乍一闻有毒、想死”,后续则是“根本停不下来。”
在平凡的余闻哲身上,裴缜真的一点点都看不到“个性”。
但他又不可能在小狼狗难过的时候,再冷静得说出这种残酷分析去“落井下石”,只问他:“那,你那个朋友,之后打算怎么办?”
韩复垂眸,紧紧抱住他的腰:“老余说,他还有剩余存款,秋天还会继续在学院上课,争取明年升到六期班。”
这么说着,轻轻“呜”了一声,裴缜又摸摸他:“怎么了?”
韩复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虽然,余闻哲今天赛后,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他没关系的。但后来胖哥开车送他回来的时候,却偷偷告诉韩复,老余现在压力可大了。
因为余闻哲在义无反顾辞职,追求调香事业之前,其实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之前的工作也很体面。
他父母又都是公务员,很死板的那种,对他现在的“不务正业”极度不满。
最近正在三天两头打电话道德轰炸,闹跳楼又闹住院的,轮番组织亲朋好友劝说他赶紧回家找个安稳工作,好好上班别再做梦。
明明,只是想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而已。
原来在很多人眼里,甚至自己的亲人眼里,都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胖哥开着他的奔驰,自顾自感叹道:“像我这种家里拆了十多套房子,不缺钱,父母又放养我的。一直都以为长大之后努力随心所欲地梦想,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你看,对哲哲来说,这一切好难啊。”
……
韩复的小沉默,让裴缜有点小心疼。
他想了想,摸了摸小狼狗又问他:“格拉斯现在已经放小暑假了,你的朋友,最近还有地方练习调香么?”
韩复摇摇头:“顾景行……就是胖哥,他说想去租个小实验室,但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裴缜“嗯”了一声:“那,要是他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叫他们来家里。”
韩复:“……”
“反正院子里的调香室很大,多几个人也不会挤。那个胖子以后是你对手,你盯着他,可以趁机跟他多学着点,包子脸也可以来。”
“缜缜!”韩复抬起头,愣愣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小狼狗会感动,裴缜不意外。
裴缜自己一向并不是个特别大度的人,加上有点轻微小洁癖,并不喜欢陌生人出入家里。更别说那个胖子也就罢了,包子脸还长得可爱兮兮……
可是怎么办呢?
家养小狼狗情绪失落,他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能提供比这个建议更实质性帮助了。
最近是真的……有点无法控制地,想多宠着他点。
有点没救。
“缜缜,你真好。”小狼狗一头扎过来差点没控制住力道,直接顶得他胃疼。
裴缜也没在意,笑笑,继续撸他。
小狼狗就这么埋头抱着他不松手,半晌,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了,突然嗓子哑哑地说:“缜缜,我听说,好多人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喜欢’,用完就没有了。”
裴缜愣了愣。
有点有点凄凉,又有点想反驳——这都什么歪理邪说?要是这辈子真的只有一次“喜欢”,那搁老子身上不是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