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嚣张吗!
一直到程恪的舌尖在他唇上带了一下离开时,他都保持着半抬着一条腿僵坐着的姿势。
程恪手背在嘴上擦了擦,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转过身在桌上抹了一把,从盐袋里又捏了一小撮盐。
江予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嘴。
唇上还残存着程恪的嘴唇压上来时那一瞬间的触感。
不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知道带着酒香。
“我操,”江予夺看着程恪的背影,“你可以啊,牛逼。”
程恪没说话,手在桌上勾划着。
“就是有点儿快啊,”江予夺说,“你是不是完事儿了?”
“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程恪没回头,捏了点儿盐继续在桌上撒着。
“那你不行啊。”江予夺说。
“三哥,”程恪说,“我劝你一句,说话要给自己留退路,你再激我一次,我现在就扒了你,套我都不戴,你最好考虑一下你现在俩夹板捆着是不是我的对手。”
江予夺没说话。
说实话,今天晚上的程恪让他有些意外……不,是非常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逼急了都没多大脾气的少爷喝了点儿酒还能有这种状态。
但对着程恪的后背愣了半天之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有个疑问。”江予夺说。
“我就是被赶出家门之后不知道要去哪儿,”程恪说,“这片儿以前总跟朋友过来,我就到这儿来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过来翻垃圾桶的。”
“不是这个,”江予夺说,摸了烟过来发现只有最后一根了,他拿了烟叼上,“你对着个男的也能说干就干啊?”
“嗯,”程恪点点头,“我就得对着男的才能说干就干,对着女的我就心如止水。”
江予夺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烟的手定在了空中。
一直到程恪拍了拍手上的盐,走到旁边倒了碗酒喝的时候,他才轻声说了一句:“我操。”
“你不让画个你吗,”程恪说,“画好了。”
江予夺愣了愣,赶紧站起来走到桌边,看到之前的喵已经被抹得只剩了条尾巴,桌子中间现在是他的脸。
他对自己的脸其实不是特别熟悉,看别人,一天能看很多次,看自己也就是早晚洗脸那两次。
所以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张照片,然后把手机放到了桌上。
“还真是我。”江予夺说。
“我第一次见有人确定是不是自己得现场拍照的。”程恪叹了口气。
江予夺拿起手机,对着桌上的画又拍了几张照片,想想也叹了口气:“这画一会儿就没了吧?”
“嗯,”程恪说,“就算留着不动,盐也会化的。”
“那你们这种艺术很可惜啊,”江予夺转头看着他,“画完就没了。”
程恪笑了笑:“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在脑子里。”
江予夺没说话,感觉自己眼神有些对不上焦,最后坐到了椅子上,点着了最后一根烟,对着桌上的画出神。
“我困了,”程恪倒到沙发上,“几点了?”
“快五点了,”江予夺看了一眼手机,“你能睡得着了?”
“嗯。”程恪拉过被子往身上胡乱卷了卷,翻了个身冲着沙发靠背躺好了。
江予夺在桌子旁边又站了一会儿,伸手把桌上的盐都给扒乱成了一团,然后过去关掉了客厅里的灯,把团在程恪腿边被子里的喵拎了出来抱着。
“你是同性恋?”江予夺往卧室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是,”程恪说,“害怕的话关好门,天亮以后你帮我拿了钥匙我就走了。”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被赶出家门的?”江予夺又问。
“不是,”程恪转过头看着他,“我要能有我弟一半出息,我跟个狗上床家里都不会有人管。”
“……是么?”江予夺说。
“我爸说的,”程恪转回头继续冲着沙发靠背,“在我们家,这事儿不算事儿,我二十七年都白活了才不能忍。”
江予夺没再说话,进了卧室。
也许是喝不少酒,也发了酒疯,整个人有着放肆过后的酥软,程恪闭上眼睛之后就觉得自己身体慢慢地往下陷,松得像是能陷进沙发里。
甚至还没来得及再品味一下江予夺的态度,就睡着了。
一直到有人踢他屁股,他才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沙发靠背,跟昨天闭上眼睛时不同的是他看清了布艺靠背上有无数的线头,估计是被猫抓出来的。
他回过头,明亮的阳光里,江予夺和陈庆并排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他。
“靠,”他用手遮了一下太阳,大白天的被两个人这么围观睡觉,实在有些别扭,“几点了?”
“十点,”江予夺把一串钥匙放到他枕头上,“我现在要去拆夹板,钥匙放这儿了,你开完门不用送过来,我回来的时候去你那儿拿,顺路的。”
“嗯。”程恪还有些迷瞪地点了点头。
“桌上有早点,”陈庆说,“还是热的,你起来了吃吧。”
“谢谢。”程恪说。
江予夺关上门,跟陈庆上了车。
今天陈庆开了店里一辆保时捷,红色的。
“怎么样,”陈庆拍了拍方向盘,“挑了辆红的,庆祝你拆板子。”
“感动。”江予夺揉了揉眼睛。
“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吧,”陈庆看了他一眼,“还晕吗?”
“不晕,”江予夺闭上眼睛,“有点儿难受。”
“不行就吃点儿安眠药什么的,”陈庆说,“茜姐不是帮你要了点儿吗,睡不着就吃一片。”
“不吃。”江予夺说。
陈庆叹了口气,把车往医院的方向开了过去。
“诊所拆。”江予夺转头看着他。
“医院,”陈庆咬了咬嘴唇,“今儿不顺着你了,换药都去诊所也就算了,拆板子还是得去医院,医生还得检查一下愈合情况呢……”
“掉头。”江予夺声音沉了下去。
“头可掉,血可流,医院不能丢,”陈庆说,“上夹板的时候不是没事儿吗,拆板子也没多长时间。”
“你他妈!”江予夺往他肩膀上抽了一巴掌,“押韵都押不上!”
“打死我呗,”陈庆一脸坚强,“临死之前我也会把你弄医院去的。”
江予夺拧着眉瞪了他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靠到窗户上闭上了眼睛。
走进诊室的时候,江予夺感觉自己就跟还没好似的,全身都疼。
帮他拆夹板的是个实习医生,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一脸的汗?是还疼吗?”
“不是。”江予夺咬着牙回答。
“他就是紧张,”陈庆在边儿上说,“麻烦您动作快点儿,唰唰唰就给拆了就行。”
“拆起来快的,”医生点点头,“一会儿开个单子给你,拍张片子看看骨头的愈合情况……”
“不拍了,”江予夺说,“肯定好了。”
说完这句话,医生还说了什么,陈庆又说了什么,他都听不清了。
混乱的声响过后,耳朵里是一片死寂,眼前也是一片迷茫,什么都能看得见,又什么都跟没看见似的,看到了什么都不知道。
江予夺闭上了眼睛。
陈庆把他架出诊室,又拖着去交费,再去拍片,他躺到操作台上时都还是呼吸不畅的。
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奇怪。
当然了,一个大老爷们儿,身上屁伤都没有,却紧张得汗如雨下,走路都快飘忽了。
所以他不愿意来医院。
他害怕医院。
害怕到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害怕。
如果打针不算的话,他的记忆里似乎根本没有对医院的任何恐怖内容,记忆里他甚至都没来过几回医院,但这种紧张得后背都快抽筋的抗拒和紧张,却始终如影随行。
离开医院走到街上时,江予夺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去哪儿?”陈庆问。
“去程恪家拿钥匙,”江予夺看了看手机,“他这会儿应该在家里了。”
“好。”陈庆帮他拉开车门。
车快开到小区的时候,江予夺给程恪打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好半天才接通了,程恪有些迷糊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操,我还……在你家?”
“你在哪儿自己不知道吗?”江予夺问。
“不好意思,”程恪声音清醒过来,一连串地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又睡过去了,我还在你家的沙发上。”
“你挺能睡啊,”江予夺非常羡慕,“行了你在我家等着吧,我们回去接了你给你送回去。”
“不好意思。”程恪说。
江予夺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回去,他还没起呢。”
“我靠,”陈庆说,“这么能睡。”
“他昨天晚上没睡。”江予夺说。
“……他干嘛了?”陈庆有些吃惊,“也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