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云嘴里面肯定张代,我的心柔和不少,却也没有忽略掉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量。
将手拧成一团,我不动声色一副随意的样子:“谢总监,你是之前就与大有集团的张源打过交道么?”
谢云点了点头:“我来品博之前,供职于业内另外一家规模比品博还要略胜一筹的电子公司,而那家公司当时就是大有集团指定的供应商,一来二去,我与张源略有接触。”
总得来说,谢云比我早入行七八年,而深圳的电子行业,说小不小,却也说大不大,而张源也在这个行业瓜分一碗蛋糕,谢云认识他,我倒没有多意外。
可这并不能阻止我感觉像有张网,无形间将我套住。
一时半刻,真的不知道该说些啥,我只得噢了一声,算作回应。
将服务员刚刚送过来的柠檬水给我递过来一杯,谢云又继续说:“今天听郑总提前中州与大有的牵连,我再回忆张源的长相,才猛然觉得,细看之下,他与张代有些相似,他们应该是有些亲戚关系,估计是堂兄弟什么的。”
就算我已经提前知悉,张代和张源压根就是一对亲兄弟,我也没有准备与谢云细说太多。而我也很确定,现在谢云给我说这些,她并不是为了八卦。
眉头浅皱,我望向谢云,征询般:“嗯?”
谢云两手一摊:“其实张源和张代,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关心,我更探讨的是,大有集团作为电子行业的翘楚,供它选择的供货商比比皆是,品博虽然在业内口碑算是不错,但相比之下,其实并没有多大优势。张源这一次会朝品博伸出橄榄枝,表面上看似是想与品博合作,但实质上是想借品博的手,打击中州。”
谢云的推算,与我的想法,基本一致。
我这个小菜鸟都能想到,她能看出来,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我有些看不懂,谢云她为什么如此清晰明了,没有丝毫的藏着掖着与我探讨这事?
将众多疑惑压于心底不至于全浮于表面,我不动声色:“或者吧,我不清楚这些。”
“不,唐二,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是我混在业务行业这么多年以来,遇到过最有悟性的,你很聪明,只需要给你一丁点的信息,你就能举一反三用到极致。而我现在与你说这些,一方面是表明我的立场,我会与你一起站中州。另外一方面,就当我班门弄斧,也当是我感谢你当初慷慨让出中州一半的提成给我。”
却是将目光全然落在我的脸上,谢云笑意淡淡:“早上在停车场,我看到你们了。中州的张总,一表人才,与你很是般配。”
我愣住:“谢总监”
谢云笑得更是灿烂,模棱两可间意味却明显到一览无遗:“我懂。我也年轻过。反正你不必太过拘泥于一些东西,我知道你会有你的分寸,你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这个月中要休假,带我家欣欣去上海,我可能会呆上一个来月,回头我会与郑总说明,由你去跟进大有集团的事宜。至于怎么把控,你看着办,反正我会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兜住你。不过我能力有限,兜不住的话,咱们就一起摔个狗啃泥,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介意个屁啊介意!
此时此刻,我的小指头都能触碰到谢云朝我抛出来的善意。
干脆人之间,从来不需要再多的黏黏糊糊你来我往,我的喉咙一干,端起手侧的柠檬水朝谢云举杯,我说:“谢总监,我以茶代酒吧。”
这顿饭吃完回去,没过多久谢云果然邮件通知我由我跟进大有,我收到指示后,倒是放下情绪,细细研究起郑世明给过来的资料,开始在心里面筹划着,如何拉长与大有集团的战线,把这一场八字没一撇的所谓合作,拉锯在遥遥无期的待合作状态里。
晚饭后,我继续不倦投身于工作,张代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在电话里我听到他因为没睡好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就催促着他赶紧去睡觉。
挂电话之前,张代跟我确认说,明天早上他要早些去加工厂盯一个项目,他没法到我这边,晚上我们得过去他奶奶家里吃饭,他下班后再会过来接我。
虽然张代老不正经的说让我在自己的地盘摘掉瓜果蔬菜拎过去就当是礼貌,可我肯定不能听他瞎掰。
放下电话我换了一身衣服跑到家乐福那边,挑了个大果篮,又买了一个茶叶礼盒。
回到家,我还是觉得不太够,就跑到小花园那边,扑哧扑哧搬出来一盆我养得很是满意的兰花,将它大致收拾一番,到时候一起带过去。
为了防止果篮跟花在停车场被闷坏,一大早的我把车停好后,就一手一个将它们拎出来,打算弄到办公室去吹吹。
我正准备用脚艰难关门来着,忽然一只大手越过我,轻松地帮忙关上了车门。
还没看清楚来人,我赶紧的说谢谢,再抬起眼帘,蓦然看到了郑世明的脸。
他很自然伸手过来,说:“唐二,我帮你拿?”
忙不迭的,我摇头:“不用不用,我能拿得了。”
仍旧强势将我手上较重的果篮拎过去,郑世明浅笑:“我一个大男人,看到你大包小包拎得吃力,还要袖手旁观,实在不太好看。”
无奈,我只得一路与郑世明并排走向电梯。
在等电梯的间隙,郑世明冷不丁的,用拿捏到恰到好处,不会让我感觉到有任何压迫的语气说:“唐二,我前段时间说要请你吃饭,你时间计划得怎么样了?”
想想郑世明提议请我吃饭这一茬,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我却当没事般。我略有尴尬,罗织一下才缓缓开口:“这个我最近事多,一下子没顾得上这茬。不过老郑,过段时间我生日了,我也得请部门的同事搓一顿,不如我到时候一起请客好了。”
目光却均匀落在我身上,郑世明的眉头往上一扬,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确实比较热闹。但唐二,我更热衷于跟你单独去吃。”
呼之欲出的暧昧,就像是一枚聒噪的蝉,嘶吼着吵得我耳根子直接发热,我吞咽了一下,为了将气氛********,我也是煞费苦心。总之我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哈哈,老郑,我是想着趁着请同事吃饭聚餐的机会,把我男朋友带出来给大家见见呢,到时候大家还可以一起去唱k啥的,一群人肯定比就我们两个有玩头。”
眉宇间有浅浅的皱意,但郑世明很快将它收住,他瞥了我一眼,语气中的情绪已经依稀难辨:“我还以为你是单身。”
我咧了咧嘴,故作没心没肺地傻笑:“我怕年纪越大,越滞销。”
嘴角有微微抽搐,郑世明的眼眸中有些让我捉摸不透的迷雾,再张嘴,就蹦出了两句让我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往下接的话来。
☆、第40章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语调中似乎藏匿着繁复得犹如千层的情绪,说:“唐二,你是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耀眼,我要不是个单亲爸爸我早下狠劲追你了。”
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郑世明他会摒弃以往那些含蓄的说话方式,这样直接地表达,我整个人愣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气氛因我懵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带来的沉默,变得更是僵持。
沉寂对峙了一阵,郑世明用坦然的浅笑,将这捉襟见肘冲破一些,他又说:“唐二,我不会藏着掖着,我确实对你格外有感觉。不可否认,我当初会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和柠柠玩得来。可几番接触下来,我发现我很轻易会被你吸引住目光。我也承认,在此之前我对你有个几番试探,而我这些试探并非是不明确自己的内心,而我因为我是一个单亲爸爸,我怕你介意,而我所有的行动示好对你而言都是一场灾难和打扰。可慢慢的,我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接近你的冲动,所以我一时头脑发热的将这些顾虑放下。刚刚听到你有男朋友,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确实有些晴天霹雳的意味,不过我郑世明也不是那种冲动的毛头小子,我自然会慢慢消化掉。我也希望我刚才的口不择言,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惑。”
顿了顿,郑世明再次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定住:“我虽然对你有感觉,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敢对你有任何激进的非分之想。总之我现在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我知道怎么保持距离,唐二我也希望你后面不要避着我。其实平心而论,我还是挺愿意跟你做朋友,你确实很是有趣。”
不得不说,郑世明这个人不仅仅熟练人情世故之道,他的情商也是极高的,他不过是三言两语,就大部分解开了我与他的尴尬局面。
面对着一脸坦然的他,再想想他由始至终也不过是恰到好处撩我几句,在行为上还真的没有什么僭越,我若然非要摆出一副你喜欢本大爷就是想占本大爷的便宜本大爷要原谅你这种人,那会显得我戏多并且有被害妄想症。
于是,我勉强挤出一缕淡笑,说:“其实我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不过还是谢谢肯定。”
说话间,电梯终于慢悠悠下来,郑世明很有绅士风度让我先进,他走进来后按了楼层,就与我保持了很是得宜的距离。
将果篮提到我的办公室放好,郑世明就出去了。
下午他有工作上的事与我交流,态度尺度啥的都拿捏得很好,这无异给我喂了一颗定心丸,早上在电梯口发生过的小小插曲,就这样过了。
下班后,想想现在品博和中州的合作尚未明确,我觉得我要暂时将与张代的感情保密一番会更好,于是我让张代别把车倒进停车场,让他停在外面路口等我。
待我拎着一堆东西出现在路口,张代急急下车冲过来,三两下将我手上的东西全接了过去,看着我被果篮勒得有些起痕的手,张代有些急眼,叨叨啰嗦到不行,说话都是一串串的:“唐小二,你傻是不是,拎这么多东西不给我说,你看看你,手被勒成什么样了?我说让你带东西是开玩笑,你那么聪明,怎么听不出我说让你摘点瓜果啥的是玩笑话啊?”
我嘿嘿傻笑:“你急个球,等会就消了。你还真以为我脑残啊,第一次上门,就空着手去。别回头奶奶觉得我不会来事,一毛钱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虽然有淡淡抱怨,但张代倒是把我带过来的东西,轻手轻脚放上车,他转而来再次挽起我的手掌去看,问:“疼不疼?”
我把手抽回:“疼啥疼的。你看看你这胳膊上,这伤口还没全好,我也没见你呼天抢地的。我这才多大事,你矫情啥的。咱们别杵这里耽误时间了,走吧走吧。”
有些讪讪然,张代撇了撇嘴:“我皮厚肉糙,你细皮嫩肉的,这能一样么?”
感觉我们要这样扯下去,天亮都到不了他奶奶家,我只得直接上手拽他:“得,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废话了,快上车。”
坐上副驾,我回头确认张代有没有把那盆兰花放端正,才发现他原来是买了东西,大包小包的,收拾得颇是整齐。
张代开车时,我就逗趣他,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熟谙人情世故,啥啥都准备得那么妥当,张代一直笑,笑容很灿烂。
约摸一个小时后,张代居然把车开进了鲸山别墅群。
鲸山是深圳开发得最早的别墅,不管是位居的地段还是布局,都算是别具一格的存在,而且这个别墅区的物业形态一向是只租不售,是众多精英的聚集地,每个月的租金都是贵得惊人。我是万万没想到,张代的奶奶会住在这里。
晃神间,张代已经将车停在一个在这别具一格风格里,也算是别致的庭院里。我们前脚一下车,后脚就有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太太朝我们迎了上来。
步伐很是矫健,笑得很是爽朗,这老太太一过来就热情抓住我的手,她看着张代:“这就是唐小二呢?果然长得跟照片上一模一样,水灵灵的。小代经常给我说起你,我这老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他才肯带回来给我看呢,可把我脖子都盼长了。”
又看我,老太太笑得更璀璨:“唐小二,我是奶奶。欢迎你来。”
尽管老太太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间都自然有一股贵气流露,可她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疏远感,而她的热情也非但没有引起我的不适,反而让我感觉到亲切不已。没有丝毫的别扭,我很自觉地开口:“奶奶好,祝奶奶生日快乐。”
老太太更是高兴,她轻轻拍着我的手背:“好,好,你能来,奶奶特别快乐。”
这时,张代将兰花拎出来:“奶奶,这是唐小二自己养的花,她带一盆过来给你。”
眼睛笑成一条缝啊,老太太抓着我的手,各种热情各种夸,就在这时,一辆迈巴赫疾疾驶来,紧挨着张代的车停住。
从驾驶室下来的人是张源,他一下车就急急绕到这边来拉开车门,随即有个大概五十来岁的男人,慢慢踱步而下。
他穿戴倒是低调,可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特别强大的气场,似乎他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凌驾在这个庭院所有人之上。
一脸的淡漠,他目光漫不经心飘过来这边,对着老太太,没有情绪翻涌也没有多少感情跌宕,他淡淡说:“妈。”
老太太还是抓着我的手,她似乎没有介意这个男人的淡漠,她眉开眼笑着说:“大有,这是小代的女朋友,唐小二。”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这个中年男人,果然就是张代那个对张代特别狠的爸爸,张大有。
在与他碰面之前,因为我从旁敲侧击中算是掌握了他些许信息,我也有预想过见面时,他可能带着有钱赋予他的傲气,对我各种不待见,甚至会给我说一些极度不客气的话,就像很多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
可现实却是,我还没来得及至少礼貌客气地喊上他一声,张大有不曾有一寸目光在我身上游弋,他面不改色淡淡应了一声:“哦。”
说完他抬脚就往大门那边走去,而初次见面就跟个精神分裂症似的张源,他急匆匆喊了一声奶奶,就跟着张大有进去了。
似乎是因为我受到了张大有的冷待而感到了尴尬,老太太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僵了一下,她极力挽回气氛,说:“唐小二,你张叔叔他性格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用余光看了看张代,只见他不久前覆盖在脸上的笑容全部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冷漠与不屑间的混合。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张代很快将视线放过来,他挤出一个笑脸,走过来轻轻碰了我一下,我知道他应该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用肢体语言来抚慰我,我很乐意接下,又跟老太太侃了几句大山,就被她拉着手来到了大厅。
安顿我和张代坐下来,老太太跟我唠嗑一阵,她说她得去厨房盯一会,看看那些菜弄得怎么样,一转眼大厅就余下我和张代两人。
挨过来,张代抓起我的手在他手心里玩似的团来团去,他压低声音说:“唐小二,我爸他一向不太喜欢我,所以对我带回来的女朋友,也不会有多热情。他会那么冷漠,跟你没有关系,他只是对我冷漠而已,你不要放心里去。”
就算曾经有过心理准备,知道张大有不待见张代,可现在听着张代这简简单单几句话,我竟然很是难过,我也放轻声音说:“没事,我们今天是过来给奶奶庆祝生日呢,高兴点呗。”
突兀的将我的手握得特别紧,张代没再说一句话,我们就这样静默地坐在这个空旷贵气的大厅里,偶尔相视一笑。
大约半个小时后,夏莱拎着一堆各种高档的纸袋姗姗而来,她看到我的瞬间似乎怔然了一下,但她很快热情过来与我打了招呼,也跟我唠一阵,等我们把彼此之间的称呼,从夏小姐唐小姐唠嗑成夏莱唐二,随后她上了二楼。
八点左右,总算是到了开饭的时间,好像也没有谁去二楼喊,张大有,张源和夏莱却准时下来,一群人很快整齐坐在饭桌上。
老太太很是健谈,她不断地说话,招呼着这个那个夹菜,可即使如此,饭桌上的气氛也是低沉得迥异。在这样气氛的压迫下,我那些胃口自然收敛了很多,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菜肴,都是浅尝辄止。
饭后,有个胖胖憨憨的阿姨端上来好几种类型切好的水果,张代可能怕我不敢拿,他拿了一个干净的碗,打满放到我的面前来。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张大有腾一声站起来,他面无表情,说:“小源,张代,你们跟我到书房一下,我有事跟你们说。”
张源很是配合,可张代却迟滞了十几秒,才慢悠悠站起来。
用眼神示意我先坐一阵,张代耸了耸肩,他的背影里全是漫不经心的淡然。
随着张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我将目光收回。这张餐桌上少了男人参与,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老太太越发健谈,夏莱的话不少,我配合度也还可以,总之我们三人聊得挺欢畅。
可才聊了一阵子,老太太嗦嗦叨叨说她得去卧室一趟,就只剩下我与夏莱。
挑起一小口哈密瓜往嘴里面送,夏莱站起来:“唐二,按照我对我爸的了解,张代一时半会出不来,不如我带你到外面溜达溜达?这边再往前点,能吹到海风。”
夏莱好歹是张代的姐姐呢,她都发出邀请了,我哪里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