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点了德国黑啤,却是给我点了鲜榨果汁,不多时,服务员把东西送上来,郑世明将果汁往我面前一推,他再给自己倒上酒,说:“唐二,你喝果汁吧,酒我自己喝。”
跟往常要多优雅有多优雅的喝酒方式不一样,此刻郑世明不断地倒酒猛灌着,锅底上来肉丸子刚刚煮开,他已经喝得眼睛赤红。
或者是因为酒精的肆意横行冲撞理智变得薄弱,也可能是心里面憋着的烦恼太多不吐不快,郑世明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唐二,在我离婚之前,其实我挺混蛋的,我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的煎熬,在柠柠出世之后长达一年内,我抱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有时候很恍惚,我郑世明居然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女儿。她那时候还不会说话,整天咿咿呀呀哭哭闹闹的,我实在是觉得要我放下手头上的生意跟她互动,那不如杀了我。”
我听得满心百味杂陈:“人都有个成长过程。”
郑世明还不算是酒醉,他只能算是有些许酒精上脑,他很快应我话茬:“嗯,确实这样。但是在离婚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我前妻把柠柠扔给我,一走了之,那时正是柠柠最黏她的时候,她日日夜夜不断地哭闹,我抱着她怎么哄都哄不好,每天为冲奶粉换尿片焦头烂额,在我快感觉我撑不下去时,柠柠忽然慢慢的黏着我了。她用肉嘟嘟的小手握着我的手指,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看,她还会对着我笑,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才慢慢学着怎么当一个爸爸。我终于下定决心,从生意场上退下来,专心在家带孩子。我发现,原来陪着柠柠度过她牙牙学语的每一个过程,带给我的欢乐远远比生意场上的厮杀带给我的痛快要多得多。”
我由衷的:“你照顾孩子,真的特别细心。”
苦笑着,郑世明猛地灌自己一大口酒:“这几年的相处下来,柠柠已经彻底融入我的生命里,她就是我郑世明的命根,谁要从我身边将她带走,那无异于要我的命。”
面对着倾诉,我总不能哔哔太多吧,我于是点头:“嗯。”
脸上苦笑的幅度更大,郑世明的眼眶不知道是被酒精逼红,还是情绪所致,反正那周边又逶迤起一片嫣红,他努力抬着眼帘看着我,语气却分外脆弱:“可是唐二,这次我留不住柠柠了。”
我的身体里面也曾经来过一个孩子,虽然我从得知到他消逝离我远去,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可我却也因为经历过,而能对郑世明此刻的困顿感同身受,我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妄图安慰他:“这个,还有转机的,你别太悲观。”
幅度特大的,郑世明猛摇头:“不会再有转机了,柠柠肯定会被我前妻带走的。这个官司,从被发起的那一刻,就昭示着我输了。”
纵然郑世明的声调有些模糊,可我却仍然从中窥到了别样的意味,我的眉头深皱:“到底怎么回事?”
郑世明的喉结翻来覆去滚动着,他似乎在拼命酝酿,也在拼命压制着什么,小半响之后,语气里面情绪繁复着,他艰难挤出一句:“柠柠,她不是我亲生的。”
犹如惊雷在耳,也如同被泰山压顶,我惊诧到不能自已,嘴巴张了几次:“你说什么?!”
眼眸里黯淡横生,郑世明颓然地说:“她是我前妻与她现任丈夫所生的孩子。我前妻与她现任丈夫结婚这几年,一直没能再怀上孩子,他们就合计着把柠柠要回去。”
这,都哪跟哪啊!
在他们离婚之前,郑世明的前妻已经往他的头顶扣上了一大顶绿帽,她在婚内与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让郑世明喜当爸不说,离婚后她嫁给那个致使她怀孕的男人,历经几年之后再回来抢孩子?!
这都什么世道!这淋漓的一场狗血,简直是要刷新我有限的三观啊!
忽然彻底没词了,面对着这样的困局,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郑世明了,只得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
牙齿一呲,郑世明拼命地压抑着,却无法压制他情绪的彻底崩塌,这个一向冷静内敛的七尺男儿,他的眼睛里面有眼泪不断奔流出来:“唐二,或者我再年轻五岁,我在得知自己的妻子在婚姻续存期间,竟然对我不忠,我可能会特别冲动,甚至恨不得杀了她解恨。可历经这几年的沉淀,我现在压根不在乎那些世俗眼光扣在我头顶上那所谓狗屁绿帽,我也不在乎柠柠她到底是不是我郑世明的亲生骨肉,她的身上到底有没有流着我郑世明的血,我只知道这几年来,她让我从一个懵懂青年,变成了一个父亲,是柠柠成就了我,即使她不是我的骨肉,但她仍旧是我的命根,可我却留不住她,我留不住柠柠,我留不住她了。”
心一阵阵的揪着更难受,我无言以对下,只得拿起纸巾盒,不断地抽出纸巾递给郑世明。
将纸巾重重捂在眼窝子里面,狠狠一压,郑世明仰起脸来,他将面前杯中酒一饮而尽,说:“这事,我纠结困顿了几天,原本我想这事闹上法庭就闹上法庭,对簿公堂下,打感情牌,我抱着希望那些法官看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着柠柠的份上,我至少可以争取到柠柠的探视权,或者是每年寒假暑假可以接她过来玩,哪怕是两天三天都好。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把柠柠带到那种地方去,让她在小小几岁的年纪里,就要看尽成年人世界里的丑陋和残酷,让她面对着法律无情的冷冽风霜,我做不到。她是我郑世明的命根,我真的没有办法因为我的自私,将这些东西带给她。我做不到。”
话毕,郑世明像是疯了般,不断地往自己的杯子里面倒酒,他像是灌水牛般灌着自己,那些酒味被一般啤酒要浓郁很多的黑啤,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不少,我看得百味杂陈,迟疑一会儿,我伸手去抢他的酒杯,说:“你别喝了。”
完全是陷入了执拗着想要借酒消愁的境地,郑世明急急将被抢的酒杯,再环回到他的手上,他再满上一杯:“我要把自己喝醉一点,不然我怕我等会忍不住冲动,会跑到机场见柠柠,会把她惹哭。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让她跟我前妻走,我怕我的出现会让她动摇让她哭。她乖巧的时候很乖巧,但她难过的时候哭,很难哄的,眼泪就像豆子那么大,一直往下掉。”
我身体一僵:“柠柠今天就要走?!”
点了点头,郑世明可能是喝得太急,他连连咳嗽了很多声,好不容易止住,他红着眼眶笑得牵强:“长痛不如短痛。我越纠结,越怕自己放不开手,我越放不开手,给柠柠的伤害就越大。她现在年纪还小,她可能前一两个月还会记得我这个爸爸,时间再往后推,她慢慢的融入到新的生活,她会慢慢接受她新的也是真正与她有血肉关联的爸爸,她还会有妈妈,她这些年所有缺失的母爱,都会得到圆满,她会得到一个完整的家庭。其实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只要是对她好,我其实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语言在这一刻,似乎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力,我的嘴巴挪动好一阵,竟然只能挤出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笑容更是牵强得让人看着分外难过,郑世明说:“不用安慰,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我这个人,这几年顾着在家带孩子,交到的真心朋友少而又少,我性格又太闷,有时候也不懂控制下自己的表情,总是给人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这样下来朋友更少。你愿意出来听我叨叨这么一堆,愿意给我当个树洞,我已经很感激。”
停了停,郑世明故作轻松:“我说完了,轻松不少,来来来,吃东西。”
怀揣着无比繁复的心情,我哪里还有啥胃口,吃了几个肉丸子和几根青菜,就放缓了吃东西的动作,但郑世明却似乎是真的彻底放松了的模样,他不断地捞肥妞啥的往嘴里面填,他吃一口丸子就喝一口酒啥的,总之吃到最后,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被酒精急迫的红血丝。
原本想掏钱买单的,但郑世明执拗着说是他喊我吃饭,这钱怎么着都得他掏,我实在抢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去了。
从火锅店里面出来,郑世明走得晃晃悠悠的,好几次似乎要摔倒,我原本寻思着要不要扶他一下来着,但郑世明不断摆手,我只得与他保持着半米距离,时不时把拿在手上的雨伞递给他借力一下。
慢悠悠的走到红树林入口处,郑世明打着酒嗝,他声音含糊不少:“唐二,你赶时间的话,忙你的去,我到里面吹吹风去。”
他都这种状态了,我要在这时把他一个人丢这边,我还能对得起朋友两字嘛。
摇了摇头,我:“今天周末,我能有啥事,刚好我也想到处走走吹吹风。”
晃悠悠着走进红树林,郑世明挑了块较为茂密的草地,他一屁股坐下来,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以前我带柠柠到这边放过风筝,她笑得很灿烂。即使每次过来都有很多小孩子聚集在这里玩,我一直都固执认为,我家柠柠是最可爱最出众的那一个。”
我嘴巴张张合合好几趟都没找得到词,我就怕我说错点什么,再次勾起郑世明的崩溃。
也是巧得很,我正苦于无法打破着梏桎之际,郑世明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掏出来扫了屏幕一眼,迟疑着在铃声快要响完时,才接起来,将手机凑到耳边。
然而,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他的情绪再一次崩塌得叮当不剩,他一句话都没说,眼泪肆意横流着,他把手机拿了下来,揣回兜里。
看他的反应,我猜到应该是柠柠打过来的,我更不敢问,怕触动更多他情绪的机关。
不想,郑世明用手疾疾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将脸埋下膝盖间:“柠柠问我为什么不去送她。她说她在机场经过我上次给她买巧克力的店,她想吃那个小熊巧克力,我前妻不同意,说吃了发胖。”
几乎是在五秒内,我腾一声站起来:“我送你去机场吧!”
其实我除了不想郑世明遗憾,也抱着点私心,我其实也很舍不得那个乖巧伶俐的小孩儿,我想去看看她。
郑世明缓缓抬起头:“我怕引柠柠落泪。”
我盯着他:“你不去,说不定她会更难过。”
迟滞大概十秒,郑世明也腾一声站起来:“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柠柠两点五十分的航班。”
我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交给我。”
一路飞车,我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将油门踩到最尽,赶到候机前台大厅,已经是两点十二分。
在人潮熙熙攘攘的大厅,我与郑世明兵分两路不断用目光搜寻着柠柠的身影,却徒劳无功。
颓然垂了垂肩,郑世明径直在原地蹲下:“她们应该是办理了登机,到候机室去了。”
我正不知所措间,柠柠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爸爸!爸爸!”
循着声音望去,我看到柠柠抱着个粉红豹朝着郑世明奔过来,她很快扑在郑世明的身上,先是往郑世明的怀里拱了拱,她突兀捏起拳头,重重地朝郑世明的肩膀上不断砸:“爸爸你是个坏蛋,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爸爸你这个坏蛋!”
我听到了一连串稚嫩却足够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郑世明的呜咽纷夹其中,混沌成一片。
我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竟然在顷刻间红了眼眶,很快有浅浅的湿意溢出来,我用手擦拭了一下,再睁开眼帘,只见有个气质分外高冷的女人,立在柠柠与郑世明的身后,她的嘴巴抿得很紧,一脸的漠然和倨傲,更别提主动与我打招呼了。
我在这一刻,竟觉得不管是柠柠,还是郑世明,都那么的可怜,他们一同遇到了一个分外薄情的人。
很快,这个女人就用她的行动,向我证实我的感觉毫无偏差。
她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时间,她俯身下去,淡淡然拍了拍柠柠的肩膀:“夏柠柠,时间到了,我们必须要去办理登机了。”
明明是很乖巧的一个孩子啊,硬生生被成年人世界里的残酷逼得崩溃,柠柠猛然抬起头来,她第一次将声调提到那么高:“我叫郑柠柠!我才不叫什么夏柠柠!我是郑柠柠!你这个坏人,你是个坏人,你才不是我妈妈,你就是个外星派来的怪兽!你是个怪兽,坏蛋!”
再用小胳膊死死缠着郑世明的手臂不放,柠柠满脸泪痕:“爸爸,我不要去上海了,我求求你了,我不要去上海,你带我回家吧,我以后保证特别听话,爸爸我求求你了。你不要丢下柠柠,你带我回家吧,我以后肯定更听话,我想吃奶奶做的南瓜饼,我才不想去什么上海。爸爸我求你了。”
嘴角抽起来,痉挛到毫无血色,郑世明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压制自己,他将声音放稳:“柠柠,爸爸不是跟你说好了吗,柠柠是被天使选中的乖孩子,天使要考验一下柠柠,所以才让柠柠离开爸爸去上海生活,柠柠一定要经受得住考验,好不好?柠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乖一点。”
说着,郑世明用衣袖,将柠柠脸上肆意横行滑动着的眼泪擦去了大半。
柠柠拼命地咬着唇一阵,她随即点头:“嗯,柠柠知道了。”
缓缓从郑世明的怀抱里面脱离出来,柠柠没有马上朝那个高冷女人走去,她而是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她仰起脸来看我:“唐姐姐,天使让我去上海学着独立,我要按照天使的安排去上海了,我不在这里,唐姐姐能不能帮我多跟爸爸说说话,爸爸喜欢跟唐姐姐聊天,他说唐姐姐是个好姑娘。”
这般站着俯视着柠柠清澈见底的眼眸,我的内心莫名其妙除了涌动心酸,还有浓浓的悲凉困顿,我急急俯身下来,摸着柠柠的头:“嗯,柠柠是个可爱的小天使,要乖乖的,开开心心的。”
我的话音刚刚落,郑世明的前妻颇有些不耐烦的再看了看手表,她径直上前来,抓住柠柠的小手,说:“柠柠,我们要走了。”
真的特别乖巧,柠柠拼命鼓着自己的小脸颊,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对着我们挥手:“爸爸,唐姐姐,再见。”
很快,这个小小的孩儿,被郑世明的前妻拖着越走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以为郑世明刚刚强撑着的情绪会再度崩塌,他会再度哭成狗,可他只是连连抽了十几下鼻子,眼睛红红的说:“唐二,我们回吧。”
回程的路上,车塞得厉害,我开到红树林这边,已经快接近六点了。
眼看着夜色快要爬上来,我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的僵持:“郑世明,一起吃晚饭?”
郑世明倒是干脆点头:“好,我还想再喝点酒,晚上可以好睡一点。”
为了迁就郑世明这刚刚历经一场离别的伤心人,我主动把吃饭的地点选到了下沙一家饭馆。
想着这里离沙尾近,我把车停这边明天再来取也方便,我就陪着郑世明喝了点。
刚开始我们喝的还是黑啤,后面牛栏山都上桌了。
我酒量尚可,从饭馆里面出来虽然晕乎乎的意识倒还算清晰,但郑世明却是晃晃悠悠的,他一边走一边形象全无地唱了一路的儿歌,那些儿歌,应该都是他为哄柠柠睡觉而学的。
因着他这一路高歌,路上稀稀疏疏的几波行人时不时朝我们投来异样目光,我浑然不觉丢脸,按照印象,将他送至了他楼下。
是柠柠的奶奶出来开的门,她是个挺和气的老太太,我在佛山时她没少喊我过去吃饭的,她估计也是因为这次的事过来的深圳,她打开门见到郑世明醉成那样,就忙不迭将他扶过去,还主动问要不要找人送送我,我谢绝了。
我没有打的,而是踏着一路的月光朝着沙尾的方向前行,我的脑海里面不断回放着柠柠扬起脸来看我时她眼睛里面的亮光,再对照她被人硬生生从郑世明的身边抢走,然后我鬼迷心窍地想起了自己那个不过才来过几周,带给我丁点希望又匆匆忙忙走掉的孩子,我借着酒劲就哭了出来。
我正哭得起劲,我的身后突兀传来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越来越近越发急促,我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就像是见鬼了般,张代那张脸,徒然映入我的眼帘。
因我的回望,张代前行的脚步滞了滞,他与我对视几秒,随即迈开更大的步子走到我面前,他睥睨着我:“你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痛哭流涕的样子真丑。”
☆、第179章 你不要脸的下场,是自取其辱
内心被太多悲凉的孤独感充溢着,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个贱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对他的恨意又肆意流淌沾惹得情绪寸草不生,我不愿搭理他,更不愿再让他看到我哪怕一丁点的脆弱落泪,于是我猛地抽鼻子,将泪腺里面成千上万还想奔腾出来的眼泪彻底压下,把大衣裹紧一些,加快步伐往前走。
自讨没趣到了这种地步,都浑然不知自己到底有多惹人生厌,张代再次跟上来,在我耳边像只苍蝇似的嗡嗡嗡:“你刚刚不是哭得很欢畅么?怎么不继续?”
我想踏着一路月光走回家的心情,就这么被他破坏掉了。
从绿道里面穿梭出来,我疾疾前行几步,挤到一个小小的出口处,迎着冷冽的寒风站在那里,不断地朝车水马龙的路上招手。
不一阵,有辆的士在我面前缓缓停下,我拉开车门刚刚跻身上去,张代那个****已经先于我一步从另外一边坐上了车。
他死死压住我的大腿让我动弹不得,让我无法下车,他转而对司机说:“沙尾,39栋。”
的士很快穿刺着夜色,马不停蹄飞驰,十分钟不到就在我家楼下停住了。
递一百块过去,也不等司机找零,这个贱人就粗暴地将我拖拽下去,跟随在刚刚刷卡进门的邻居身后,拽着我脚步不歇一路往前。
被这般拖动着,我似乎变成了长短脚,在这节节攀升升高的阶梯里,我的手垂挂着不断贴着斑驳的墙摩擦着,那些年久未经刷新的白灰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碰撞出来的小小声响,只不过是比蚂蚁爬过的声音强那么一丢丢,我却觉得它犹如鸣鼓般的巨响拍得我心一阵阵的颤抖。
而我所有的隐忍就这么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冲刷得消耗殆尽,借着酒劲我疯了似的甩手,对着张代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拿你的脏手碰我!我让你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你听到没有!”
扼在我手腕上的力道越重,张代沉着嗓子:“你也不见得比我干净多少!”
说完,张代突兀将我往下一扯,我在措不及防下踉跄着就要摔倒之际,张代突兀弯下腰来,就像扛猪肉似的将我扛在他肩上。
忽然被举高,那些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的大脑一阵阵的充血,我的思绪像是被暂时掐断了般,模糊成一片,等我有些反应过来,张代已经将我放在我顶楼的铁门前。
让我惊诧,他压根没发挥他贱兮兮的威风凛凛让我拿钥匙开门,他从自己的兜里面掏了掏,掏出一根铮亮的钥匙插入锁眼中,扭了扭将门打开,他一把将我推了进去,他自己也跃身而进,用脚一蹬把门踹关上了。
余悸未定,我含着一口怒气:“你怎么有我这里的大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