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的声音磕完头,如同逃过一劫,纷纷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六清宫。
六兮没有说话,只想着,在皇后娘娘的宽容大量之下,怕是她在宫中的情势要更孤独惨淡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莘,不知是想到什么问题,看了六兮半晌,想从她身上看出她到底去了哪里?因有顾南封的关系,顾莘便觉得这个甄六兮像是一颗毒瘤,随时会让她不治而亡。
全部下人都撤走之后,寅肃似十分疲倦,沉沉的说道
“你们也都退下。”
仓若钰与顾莘见皇上并未想追究六兮今晚的事,心中便有了一丝不甘与愤怒,就像明明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戏班子也请来了,敲锣打鼓半天,最后告知,今晚戏不唱了。
悬在半空的心,忽然落地。
仓若钰看着顾莘,顾莘看着仓若钰,两人的眼里都闪着无奈,看着情形,后宫的形势要大变,再不是她仓若钰的天下,更不是她顾莘的天下。她们一直敌对的关系,此时,难得的平和。
所有人都走了,一屋子的寂静,烛光摇曳之中,六兮一直跪着的双膝有些微疼,旁边炉子里的熏香正冒着淡白色的烟。
这安静让她感到心慌,她不能再这么跪下去,必须的做点什么让寅肃消气。她正抬头想说点什么,不期然的便看到寅肃盯着她看的漆黑而深沉的眼眸竟有些微的红血丝。
他微微弯腰,长手一伸,把六兮从地上捞了起来,他的力气又大又狠,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六兮几乎是双腿腾空与他面对面对视着。在看到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里,六兮有些胆怯,表情终于暴露了她的心虚,在他面前,她败的一塌涂地。
这次,在没有外人面前,她终于低低的说了一声
“对不起。”
她放下姿态,承认错误,并没有任何效果,寅肃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绝不会。”
寅肃依然拽着她,她的身体轻的不需要他用任何力气。可就这么一个轻飘飘的人,这么一个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人,怎么就在他的心里落下了这么重的位置?
带她回宫,把她安排在离御瑄殿最近的位置,在他的御书房,一抬头,便能看见不远处六清宫院子里,她卧房的窗户。
最近几日,他很忙,与朝中大臣商议出兵玄国的事情。两国相争,先帝过于保守忍让,才导致今天矛盾越来越激化。他这次出征,便是希望能一举拿下玄国。因为忙,所以没有时间去看她。但其实,他能时时透过窗户看到她,看到她白日坐在窗户边看字或者在书桌旁凝眉练字的样子,亦是能看到夜晚,她清浅的影子投在窗户边上暖暖的样子。这份暖,让他安心,无论如何交错复杂的朝政大事,他的心都是安的。
有人常说到成家立业,抛开他一代帝王的身份,他终于感受到成家立业这四个字的心安。
可今晚,当他一如既往抬头看那扇窗户时,房内虽亮着灯,却不见她的影子,他便抛下正事来六清宫找她,却不见她的踪影。
与其说他是暴怒,不如说他是恐惧。
六年前亦是如此,当他历经生死回到天城,登上那最高宝座,想与她分享这份荣耀时,迎来的是她在他的眼前跳崖而去,狠绝的不留一丝余地。
他手腕处一道道的伤疤,是他自己用刀,一刀一刀划上去的,每年到那个日子,想起她时,有嗜心的痛,唯有用刀划在自己的手腕上,看着血丝浸染出来,不是很痛,但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而这只手,是当年在悬崖边上,没有抓住她的那只手。
此时,他亦是用这只双拽着她,把她腾空拎起,她这么的轻,当年怎么就抓不住呢?
或许是他加重了力气,眼前的人,面色渐渐苍白,呼吸困难起来,但他并不放手,他就是想知道,她到底能抗到什么时候?抗到什么时候肯开口求饶。
六兮已经喘不过气,她眼里哀哀求着寅肃放开她,但是他似已陷入魔怔之中,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她知自己今晚做错了,只是她曾幼稚的以为,私自出宫并非多么的罪不可赦,从前顾莘亦是自由出入的。可人与人怎能相比?
这六年里,她对于他是空白的,而顾莘陪了他六年。
又是她不自量力了。
“皇上饶命!”
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挤出了这句话。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被梦靥牢牢牵绊住,梦里全是火光,血光,一道道黑影朝她扑来而后又是在一片荒原之上,独立着一棵枯木,她被白布悬挂在上面,梦里被勒的喘不过气,拼命挣扎才醒了过来。那梦境竟似要延伸到现实里,她的喉咙刺痛而灼热。
咳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依然刺痛。
“水水”她张嘴只能说出这个字。
一旁一直守着的碟夜听到,急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喝下之后,喉咙湿润才稍稍缓解了这痛苦,开口问碟夜
“皇上呢?”
“我昨夜回来时,皇上已走。”
她便沉思,躺回了床上,想让嗓子舒服一些。可躺了不到一会,又忽然起身,
“碟夜,帮我把柜子最底层的衣衫拿来。”
“是。”
碟夜很快取出六兮说的那套服装。这是一套海棠红的罗纱裙,紫中带红,非常妩媚而娇艳。款式又是当下最流行,微微拉低的胸襟,会让前边若隐若现充满风情,而腰间又稍束缚,把腰部勾勒的纤细似不堪一握,再披上一层粉色轻薄如禅意的披肩,娇俏中又风情万种。
六兮沐浴完穿上,仿佛从画中走来,美得不可方物,连碟夜亦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六兮还没有够,她又坐在铜镜前,为那张本就清新脱俗的脸化了淡淡地妆容。双眼立即灵动起来,清新纯净不减丝毫,反而增添了一种成熟女性还有优雅。
终于,她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如果寅肃的口味没变,还像多年之前那样,那么她的这身装束会无往不利,他的所有坚持会土崩瓦解。
碟夜看着向来素净的她为何今天穿的如此明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心里微苦,无可奈说到
“在宫中,想要过的好,不是你的能力有多突出,不是你娘家的背景有多显赫,更不是你的头衔有多高,唯一能让你过的好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皇上的恩宠。”
“碟夜,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被所有人牵制着走。”
碟夜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表示支持她。
六兮就坐在窗边,能看到御瑄殿的动静,甚至能隐约看到御瑄殿里寅肃的一举一动。她的位置有着全宫里最得天独厚的优势。
寅肃一整天都很忙,安公公跑进跑出几趟忙活着,直到傍晚时分,夕阳西斜,才见寅肃终于忙完,靠向后面的椅背,似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仰着头,颈项的喉结微突,竟有那么一丝成熟男子的性感,六兮心跳莫名加快,她在这个窗户边坐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发现,竟离御书房寅肃坐的位置这样的近,近的能把他看得如此清晰。
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寅肃微闭的眼忽地睁开向她看了过来,她来不及躲闪,碰了正着。她本想回避挪开眼,但寅肃一直看着她,她便只得回看着。
隔着短短的空间,四目想看,在空气中胶着难以分开。
只是被寅肃这般看着,她的心一直在加快的跳动,脸竟慢慢红了,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离开他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心跳终于平复之后,天已微暗,不远处的重重宫殿上,一盏又一盏的灯逐渐亮了起来,灯火摇曳之下,整个皇宫有一种奢华的美。
她轻提裙摆,没有让碟夜陪伴,独自前往御瑄殿,今天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能以最好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门口的安公公见到她,颇为惊讶,急忙请安道
“兮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我想见皇上,麻烦安公公通报一声。”
安公公面露难色道
“这皇上刚处理完朝中政事,正准备用晚膳。”若没有特殊情况,皇上一般是独自用膳,任何人不得打扰。
六兮正想说,那她在宫外等着,却听里面的寅肃唤道:
“让她进来。”
作者的话:
这篇文因为是边写边发,没来得及回头仔细修改,
所以有些错别字,望见谅哈。
第33章
安公公松了口气,欠身给她让步:
“兮妃娘娘,请!”
而六兮亦是松了口气,进到御瑄殿里。
只见寅肃正端坐在餐桌前,已漱完口准备进食,桌上并未铺张浪费摆满了菜,而只有六样才,荤素搭配,卖相极好。
六兮这才想起自己着急过来,未吃晚餐,这会看到,便有些微微的饿。
寅肃并未看她,而是从旁边取出另外一副备用餐具放在旁边,斜睨了六兮一眼道
“坐吧。”
六兮一愣,道了声谢,便乖顺的坐到寅肃的旁边。她本是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来御瑄殿找他,本是想好了该如何修复两人的关系才来的这。可此时,真正站到他的面前,被他冷冽的气质所冻,竟有些胆颤,想好的千言万语,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两人沉默的只吃着饭,过了一会,寅肃到道:
“找我什么事?”
六兮一听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所以他心情不错。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只有在生气时,才会对她用朕,而平时只用我。
她心理也才放松下来。吃了几口已饱,回答道:
“我是来道歉,昨天我不该不打招呼便私自出宫,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她的样子诚恳,声音又轻而柔,目光澄澈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反而盯着她的颈项问了一句
“还疼不疼?”
六兮一愣,才想起他问的是昨晚他暴怒之下拎着她的衣领勒着了她。其实今天恢复了一天已完全没不痛了,但此时看他问的认真,她微微皱起眉头,假意说到
“很痛。”
这短短两个字说的幽怨婉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果然见寅肃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盯着六兮看。
今天的六兮是有备而来,穿的娇艳有风情,妆容得体,再加上现在的表情,有些娇,有些媚,还带着点羞怯,寅肃除了表情僵之外,心也狂跳起来。近来见惯了她素净的穿着,加上永远自持淡然的模样,忽地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便有些失控。
起身直接把她抱离了餐桌,往内间的床榻而去。此间安静的能听到彼此如鼓的心跳之声,只有外间御书房的烛光透着帘子传递进来,微暗,但能看见彼此的模样。
寅肃的眼底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愫看着六兮,几乎要将她融化。
他知道她是有备而来,更知道,她的迎合有真心,更有虚情假意。可他依然沉沦下去,没法自拔。不管这天下的人如何把他当成天神般的存在,也不管这天下的人如何的惧怕他,他是一代帝王也好,是一介草民也罢,他都逃不脱她的掌心。
有了这一夜好的开端,无论是寅肃还是六兮,都默认了这样的关系。白天,六兮在六清宫做自己的事,寅肃则忙于朝政。等到傍晚时分,寅肃忙完,无需宣召,六兮则主动到御瑄殿陪伴。而一直守门的安公公更是通透的意会到这点,对外保密功夫做的滴水不漏。
六兮的穿着每天都变着花样,让寅肃每日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而说话或者表情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而是巧笑倩兮。寅肃若在写字,她则在一旁替他磨墨寅肃若是累了,她则替他按摩肩膀揉太阳穴提神寅肃若临时有事召见大臣,她便在内间静静候着直到人走。
她自认分寸拿捏的极好,都是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任何他需要她的地方。然而她发现,除了开始的几天,寅肃心情还算不错之外,后来又变成了最初冰冷的模样,他的脾气逐渐的不好,甚至上一秒,还搂抱着她,下一秒便会忽然暴怒。
六兮不知什么事做错了惹他不高兴,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乖顺的顺着他的意。然而并没有用,她越是迎合他,他却越是容易暴怒。
这让六兮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再讨他的欢心,刚修复起来,眼见着就要变好的关系又莫名的降至冰点。
这一晚,六兮刚前脚进了御瑄殿,后脚便听到门口仓若钰跟安公公说话的声音,要进御瑄殿。
她笑意盈盈问安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