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亮了一下，庞牧注意到褚雁鸣对他的称呼变了，低着头压着下巴笑说：“喜欢。”
    “那为什么现在不用了呢？”
    摇摇头，庞牧说：“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不用的？”
    想了下，庞牧说：“去年。”
    褚雁鸣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微微往庞牧唇上看去，问：“以前……你在哪里见过我？是电视上吗？”
    面颊飞红，庞牧想起褚雁鸣站在录影棚外面偷听了他说的话，非常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一双耳朵透红。
    上完厕所，庞牧穿好裤子，褚雁鸣蹲下.身，右腿弯曲，手肘搁在大腿上，挡在他面前，平视他，弯了弯眼睛，露出少有的微笑，问：“那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见过我吗？”
    庞牧盯着褚雁鸣的褐色的眼眸，眨着眼，抿着唇，没有答话。
    褚雁鸣非常耐心地看着庞牧，等他开口。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庞牧才细声说：“那你不能告诉妈妈。”
    挑了下眉，褚雁鸣笑意更浓，说：“好，不告诉她。”
    庞牧鼓着小脸问：“这是……爸爸和我的秘密吗？”
    扬唇笑了下，褚雁鸣音调不高，说：“是的。”
    举起小手指，庞牧伸到褚雁鸣面前，说：“拉钩。姥姥说，拉了钩就不能骗人。”
    “好。”褚雁鸣也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庞牧又肉又软的小手指，说：“不骗你。”
    收回手，庞牧才说：“妈妈的本子里，有爸爸，短头发的爸爸，长头发的爸爸，短袖子的爸爸，长袖子的爸爸，还有穿裙子的爸爸。”
    笑着动了动眉头，褚雁鸣明润的眼睛里放出璀璨的亮光。
    他可没穿过裙子，庞牧看到的应该是古装戏的照片。
    想了下，褚雁鸣又问：“什么颜色的裙子？”
    皱着秀眉努力地想了想，庞牧摇头说：“不是绿色，不是红色，不是黄色。”
    褚雁鸣差不多能明白小朋友的意思，庞牧应该是知道颜色，但是想不起来名字了。
    褚雁鸣迟疑着问：“褐色？像木头的颜色？”
    庞牧小脑袋直点，说：“是，木头，木头的颜色。”
    这下子，褚雁鸣笑的更厉害了，他演过的古装戏很少，穿褐色衣服的，也只有去年的那一部。
    庞西西去年都还在看他的电影，甚至收集他的照片。
    站起身，褚雁鸣一手摸着庞牧的后脑勺，一手插兜，说：“走吧。”
    仰着脖子，庞牧好奇地问：“爸爸不上厕所吗？”
    轻咳一声，褚雁鸣说：“……我等下上。”
    庞牧也没有多问，拉着褚雁鸣的手，就跟着他一起走出去了。
    庞西西在外面等的有点着急，看到庞牧好好地出来，走到了男厕门口，问褚雁鸣：“褚老师，啾啾怎么了吗？”
    微摇一下头，褚雁鸣淡声说：“没什么事。”
    狐疑地“哦”了一声，庞西西道过谢，让庞牧洗了个手，就把他带走了，她回头发现褚雁鸣没有跟上来，脚步顿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录影棚那边走了。
    录影棚里，轮到了李晓倩他们一家，牙牙坐在父母中间，活泼地动来动去，时而鼓掌，时而歪头撒娇。
    庞西西低头看了下自家的这个，什么时候庞牧也能这样就好了，不过她想，应该是很难了。
    在教育这一方面，庞西西和她父亲的观点比较一致，男孩子必须要独立有担当，有自制力。庞家人虽然疼爱庞牧，在物质上在不奢侈浪费的前提下，充分满足他，但在有些事上绝对不会过分宠溺他，比如吃糖的爱好，平常尽量按照规矩来，一周只有五天可以吃指定品牌的糖，每天五颗，如果发现有偷吃情况，会扣掉一天的吃糖机会。
    很多事上，比如睡觉时间、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庞父都给庞牧定下了规矩。毕竟隔代亲，其实执行起来的时候，偶尔会放纵他一下，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庞牧却很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大人说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做，现在已经很少有任性的时候。
    庞西西喜欢乖巧的庞牧，会让她觉得特别的温暖，但她也非常想看到宝贝儿子能有开朗的一面。她有时候也会反思，是不是太严格了，可当她放松标准之后，庞牧仍旧会遵守以前的习惯。
    所以现在，庞西西都不会刻意跟庞牧强调规矩，很多事都让他自己去思考判断，她尊重他的意见，她希望他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最重要的，庞西西是希望庞牧真的开心。
    录影棚里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庞西西的思绪，她的余光正好看到褚雁鸣从门口进来，似乎对着她笑了一下。
    庞西西假装没有看见，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大红沙发上，最后一组家庭，姜乔和刘一珩一家子拍摄预告片。
    气场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看不到，描述不出来，但一定能够感觉到。
    姜乔和刘一珩分别坐在小海的两边，小海两手合拢，放在双腿之间，笑容有些局促。两个大人明明在笑，尤其姜乔笑的更是灿烂，刘一珩脸上也有微笑，唇边的小梨涡其实很能增光添彩，给人明媚开朗的感觉，偏偏和姜乔坐在一起，笑容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一家子，看起来特别不和谐。
    庞西西抱臂站着，心里琢磨着她和褚雁鸣之间的镜头，后期剪辑之后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
    无意识地把指头放在了下巴上，庞西西盯着沙发上的人看。
    褚雁鸣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顺着庞西西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出声，声音微冷：“最后一组了吗？”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庞西西被吓的一愣，眉毛和耳朵一起动了下，诧异地看过去，回答了褚雁鸣的话，说：“是的，牙牙和蒙蒙的都拍完了。”他怎么会来问她。
    褚雁鸣微扬下巴，说：“姜乔今天穿的衣服，形制上和《大唐盛世》里配角的服装有点像。”
    《大唐盛世》，就是褚雁鸣穿“裙子”的那部电影。
    庞西西还真看了过去，貌似有点像，蹙着眉，她回答说：“没看过，不清楚。”
    轻笑一下，褚雁鸣眼尾扫过庞西西的脸颊，问：“没看过？”
    庞西西笃定说：“嗯，没看过。”
    褚雁鸣挑起眉毛，勾着唇角看着她抿着唇的侧脸，光滑细腻，白皙的皮肤里透着一点点粉色，好像……还有点脾气？
    第26章
    发脾气的庞西西脸庞绷得很紧, 面颊有种微微嘟起来的感觉。
    褚雁鸣又低头看了下庞西西的手指头，果然拇指抠着食指, 她有情绪的时候，手部总会有些小动作。
    褚雁鸣正要跟庞西西解释什么, 姜乔和刘一珩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 镜头也关闭了，胡京走向导演。
    单独录制的部分结束了。
    庞西西牵着庞牧，很快就走到了录影棚那边去，站在比较边缘的地方，等前辈们先站。褚雁鸣薄薄的唇都张开了, 却没机会说话，他微摇头, 淡笑一下，双手放在口袋里, 也跟着走了过去。
    录影棚里的工作人员把沙发全部都搬走，摄像机前什么都没留下, 空余的位置足够所有嘉宾紧凑地站在一起, 全部入镜。
    c位毫无疑问是褚雁鸣的, 他跟着庞西西的脚步，走到镜头前, 直接站在了中间位置, 然后转头, 朝她看过去, 抬了抬眉毛, 似乎在说：还不过来？
    挪开视线，庞西西岿然不动，笑问金欧：“让蒙蒙和啾啾站一起吧，他们两个身高差不多。”
    金欧说：“好啊。”就自然而然地拉了一下庞西西的手，让她跟自己站在一起，把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儿。
    摄影师看着镜头，挥着手高声说：“都往中间来一点，以褚老师为中心。庞西西，你站金欧姐的右边，不要站左边，要以家庭为单位。刘一珩，你靠姜乔近一点，再近一点。”
    庞西西头皮发紧，金欧的左边，就是褚雁鸣，她还没走过去，庞牧就先拉着她的手，往褚雁鸣身边走。
    褚雁鸣稍稍往左边移了一步，留了位置给庞西西。
    没有办法，庞西西只好走过去，立正站好，因为不熟悉的人太多，略显局促，站在褚雁鸣身边，表情有点严肃。
    褚雁鸣往摄像机前看了一眼，一下子就锁定了镜头的位置，他虽然姿态很随意，但不失气场，在镜头面前非常的自在。他的余光落在庞西西的脸上，看出她的紧张，侧脸低声说：“把庞牧抱着，上身后仰，稍微歪头。拍的瞬间，笑一下就行了。”
    庞西西眉间微动，果然把庞牧抱起来，因为腰部也承受了重量，身子不自觉地后仰一点，她侧了侧头，看向镜头。
    摄影师看着这边笑了一下，说:“很好很好，靠褚老师近一点，不要有距离感。”
    庞西西还没动，褚雁鸣就先一步跨到她身边。
    摄影师看了下两旁的位置，摆着手说：“庞西西再过去一点。”
    庞西西硬着头皮动了下，弯曲的手肘正好撞到褚雁鸣的手臂，她本想收回来一点，他却把双手放在了后面，身体微微朝着她的方向倾斜，像是要俯身说话那样，脑袋跟她挨的很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两人因为距离太近而产生的气氛，似乎有点……暧昧。
    不过褚雁鸣的这个站姿，既节省了位置，造型上也跟庞西西和庞牧更加搭配，很有一家三口合照的亲密感。
    睫毛颤了颤，庞西西嘴角微动。
    褚雁鸣眼尾一挑，看着她耳边的几根碎发，低声问：“怎么了？”
    庞西西本来还很淡定，但录影棚里本来就很热，褚雁鸣还在她耳边吐着热气，耳朵不自觉地就热的更红了。
    摇摇头，庞西西没说话。
    他们俩的站姿，就这么定下了。
    庞西西右边的金欧拍过不少时尚杂志封面，镜头感很强，站姿很轻松自然，微扬下巴，短发小脸红唇，御姐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圆眼睛的蒙蒙小姑娘挨着她的腿，因为两人衣服颜色相近，都是紫色系，乍然一看，还真像一对打扮时尚的母女。
    褚雁鸣左边的本来是刘一珩。
    姜乔有点强势地抢了刘一珩的位置，挺着胸，站在褚雁鸣身边。
    刘一珩虽然还比较让着女性，但有的人几次三番蹬鼻子上脸，他也是有脾气的——他跟姜乔比流量，谁也不比谁低，褚雁鸣还是他的老板，又是专门为了带他才上这个综艺，凭什么让姜乔站在他老板的旁边？
    抱起站在地上的小海，刘一珩硬生生把姜乔挤到一边，在镜头前露出一对小梨涡。
    正好其他人全部都站好了，李晓倩一家子，站在靠后的地方，但是都露了脸，牙牙被抱得高高的。姜乔莫名其妙到了最边缘，而且她的衣服，影响了整体和谐性。
    不过摄影师没说什么，喊了口令之后，举起手倒数，连拍数张，完成了将要制作成海报的大合照。
    褚雁鸣直起身，庞西西感到耳旁有一阵风刮过，清清凉凉的，把录影棚里的热意减少了几分。
    放下庞牧，庞西西听到助理在喊她，就走了过去。
    今天的拍摄内容全部结束，所有嘉宾可自由返程，庞西西的助理已经安排好了车辆，载她和庞牧回家或者回公司。
    助理一边把庞西西的双肩包递给她，一边说：“车子已经在门口了，西西姐交代一下应该就可以走了。”
    点了下头，庞西西背起包，跟导演组的人，还有金欧她们都打了招呼。
    褚雁鸣赫然出现在庞西西眼前，凝视她，等她的一句“再见”。
    庞西西微愣一下，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点头说了句“褚老师再见”，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微微挑眉，褚雁鸣明明听到了想听的话，但神情依旧淡漠的很。
    庞牧也跟着说了声再见，眼睛亮亮的，脑子里想起的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