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寻笙差点就被那双眼刺痛了心,恍惚了一下,别过脸去,避开他的眼睛。他靠得很近,热气喷在她脸上,嗓音却有些哑了:“笙笙,别躲,看着我。”
许寻笙说:“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里忽然有了丝偏执的笑意:“我怎么样了?”
她心里也急了,也有点莫名地怕了,反而抬头直视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的脸离得太近,几乎只有几公分远,她问完后,岑野却仿佛因为什么失了神,他低声说:“我不想别的,只求你回来。”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他的唇已压下来。
许寻笙的脑子里热烘烘的,一片糊涂。被风吹的微凉的唇,带着那么遥远那么熟悉那么清冷的气息,就这么压在她的唇上。他几乎是立刻就攻了进来,手也顺势捧着她的脸,凶猛炽热地吻着。
许寻笙已两年没被男人碰过,这一吻,这令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发烫。那感觉实在尘封太久,就这么不留一丝余地地闯进她的身体她的心。她开始微微发抖,眼泪也开始往外冒,拼死压抑住。
可他吻的太热烈了,太用尽全力,力气又大得很,许寻笙被他牢牢按在树上,动弹不得,后背甚至都发疼。见她一时并未抵抗,岑野心中惊喜万分,更是低喃出声:“笙笙……宝宝……”那嗓音沙哑至极,带着几分焦急,几分欢喜,仿佛所有情绪都堵在了喉咙里。恍惚间,好像曾经那个少年又回来了。于是许寻笙更加迷茫沦陷,一时竟也舍不得把那人给推开了。
这时岑野干脆双手将她抱着,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许寻笙却被他这充满侵占意味的一抱,震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想,他在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眼前面对的不是分明少年岑野,而是那个天王巨星。他会搞错,难道她也要搞错?他不知发什么疯,突然想要回头,难道她就陪他回头?他们真的可以回头?
她开始挣扎,开始推他。他浑身一震,盯着她,却不肯松手。两人推拉纠缠间,他居然还一口含着她的唇,轻轻吮吸,竟是以前她熟悉的温柔安抚的小举动,含糊哄道:“别生气,你别生气。我不亲了,都依你……原谅我好不好?宝宝,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不忍心(四)
这几句话竟说得颇有痛苦之意,许寻笙的心中却像有什么猛然塌掉,巨大的悲痛从心底升起。她想,自己曾经那么怨,那么伤心,那么自责,却也无能为力。现在终于摆脱了很长时间,可是就因为他说的这些话,他的举动,那些感觉又回来了。
可是岑野,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又想抓着我不放?可是如果,下次我们再离心再分手,那你还要我如何自处?那你还要我今后的人生怎么过!
她在心里声声尖锐地喊着,却说不出口。想要挣扎,他嘴里说着软话,却抱着不肯放。像是知道一放她就会跑。过去的痞气固执,倒是恢复了个十成十。
她气急了,也慌极了,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她心里也有一股泠冽气息涌起,带着某种决绝的勇气。她抬起手,一个巴掌,带着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力道,“啪”一声甩在了他的脸上。
岑野整个人都是一顿。
她吼了出来:“岑野你疯了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早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
他人还没动,依然保持紧紧抱着她。视线却终于聚焦在她脸上。这一巴掌力气不小,那白皙的精心保养的脸颊上,瞬间多了几道红指印。许寻笙打完后,心里也是一片疼痛,还有荒凉。
岑野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不再搂着她的腰,却依然按在树干上,围困着她。整个人仿佛也刚刚从一场错乱的迷梦中清醒过来。他忽的笑了,说:“我这辈子没被别人扇过耳光,只有你。许寻笙,这是你给我的第几个?”
许寻笙心里“噔”地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觉得周围的暮色竟像面深潭,就快要把两个人都给淹没进去了。
“第四个。”岑野涩涩地说,“每个巴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记得吗?”
许寻笙的眼眶一热,倔强的说:“不记得。”转身想走,哪知即使挨了一巴掌,他也没松手,又把她按了回来。
两人都低着头。
她看着地面,他的头微微靠在她的发梢,却也不敢真的靠近了。
然后就听到他低声说:“这些,我都认。以后别打我了,成不成?”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许寻笙的眼泪掉下来,刚想抬手擦掉,一只手比她更快,轻轻捏着她的脸,然后用指腹抹去眼泪。
他的嗓音更低:“你别哭。”
许寻笙说:“没人想打你。是你每次都逼我。”
岑野却用额头抵在她的脸颊上,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只要你别走,我们好好说话。我们俩这些天,还没有好好说过我们的事。
以前的事,我想过很多很多次。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我们俩的感情搞砸了。那时候我脾气太冲了,明明心里在意你在意得不得了,却不肯低头。
其实这两年我想过很多次来找你,就怕你像现在这样,不肯理我。所以直到现在,我觉得自己变得更好了,可以对你更好了,才尝试着靠近你。
笙笙,我想的从来没有变过,这两年也从来没有过别人。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试着重新开始?”
许寻笙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重新开始……真的,还可以吗?
他的话语,仿佛蛊人的魔咒般,开始在她心中徘徊。她险些又再次掉下泪来。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一片巨大的无法预知的甜蜜和酸楚,在诱惑着她。她若真真正正上了心,就一定会沦陷下去。
可那是她这两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早已绝望了的事啊!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岑野脸上,看清了他现在是谁。她也想起了两人现在的生活、身份的差距。想起曾经那些在背地里阻挠的人。那些仿佛千重万重山,和他的许诺一起,站在他的身后,等着她。她曾经跌倒在那上面,这一次,那些山更高了,难道他们又能跃过去?
那一片没有把握她完全不熟知的未来,想想就令她心中发寒。
回不去的,有个声音,在她心底说。
……
这么想着,心渐渐地冷下来。忽然间心口狠狠一疼,可是她刻意忽略掉。
她定了定神,说:“你不是问我,昨天想和你说什么吗?”
岑野盯着她。
她说:“我是有话对你说: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他围困着她的手臂,不知何时放了下来。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得轻飘飘的,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某种熟悉的感觉,来自眼前的男人,慢慢袭向许寻笙。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段时间,她和他分手前夕。那个固执的、冰冷的岑野,那个让她把握不住也控制不住的岑野,仿佛终于回来了。
这些天他平和又温柔,耐心又圆滑,仿佛真的像个成熟男人了。可现在当她说出拒绝的话,他那仿佛长了刚刺的一面,终于又暴露出来了,准备刺向她。带着他的痛苦也刺向她了。
许寻笙慢慢呼吸着,这样仿佛就能把内心的疼痛和犹疑压制下去,她说:“因为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没动,也没什么表情,然后,她听到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不可能。”
许寻笙仿佛一口气都被他堵在心口里,脱口而出:“怎么不可能?”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也不知是否看出里头的慌乱和躲避,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像当年那样,用浑身的刺去反击她,而是静了一会儿,平平实实地说:“因为你说过,会一直喜欢我。你发过誓,我全都记得。”
许寻笙的呼吸一滞,哑声说:“那怎么能算?岑野,难道世界上每对恋人好的时候说的话,都能一直算数?”
岑野说:“为什么不能算数?在我这里,一辈子就你一个人,永远算数。”
许寻笙差点哽咽,慌忙抬腿想走,却听他又说道:“就算你真的没有感觉,那我们就不说从前,只说现在,重新开始。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条件也不错,不比你身边任何男人差。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可他不说现在还好,一说许寻笙的心又直直跌落下去,脱口而出:“岑野,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看看自己周围,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在一起,更别说今后如何一起生活。我们不可能的岑野,会有很多很多问题,根本解决不了,到最后又是散……我们不如就这样好聚好散,不要再纠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不好吗?”
话一讲完,仿佛一片刀片,掠过心口。只是无人知晓。
然后她就看着,岑野的那双眼,终于渐渐冷下来。
而这双眼,在她们刚踏上这片山丘时,分明还闪动着期盼的执着的光。
而许寻笙只感觉到心也跟眼前景色似的,模糊寂静一片。仿佛刚刚说出那番话的,是另一个人,不是自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人声:“金鱼老师……岑老师……”隐约听着有人找上来了。
许寻笙抬腿就朝来人处走去。听着身后一直寂静,他没动。她有些迟疑,却不敢回头。
过了一会儿,却传来动静,是他步子很快,追了上来。
经过她身边时,听到他的嗓音几乎沙哑如尘埃:“原来你真的忍心。”
许寻笙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抬起头,却见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率先走向保镖,戴好墨镜口罩,往前方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星光璀璨(上)
这一夜,许寻笙并不觉得多痛苦。只是脑子里像一条刚跑过马的小巷,余声震震,却已空无一人,难以平静。
夜里也是睡得辗转反侧,仿佛总有一个人的声音在耳边说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难以分辨。却说得她的脑袋很疼,第二天醒来时,发了好一会儿懵,却依然对那桩事那个人,不愿深想,仿佛这样便能相安无事。
但整个人到底蔫蔫的,一大早脸色青白拉开房门,也不知是去吃东西,还是去现在还空荡荡的街上走走。然而迎着光,就见一个人站在走廊栏杆旁。
许寻笙心头一颤。岑野穿着厚厚的外套,也戴着口罩,不知在那儿已站了多久。听到声音,他慢慢转过脸,许寻笙注意到他的头发蓬蓬软软的,口罩外的一双眼,清亮平静。
然后他昨天的种种话语,就飘进她的脑子里。
在我这里,一辈子就你一个人,永远算数。
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原来你真的忍心。
……
明明才过了一晚上,可昨天那倔强又负气的男人,与眼前这个沉静的家伙,竟像是两个人。
两人就这么隔着走廊上的一道阳光,互相望了一会儿。
岑野朝她走来。
到面前时,他摘了口罩,然后许寻笙看到他的眼底也是一片青黑。他说:“我们能不能进去说?”
许寻笙人立在门口,房门都还没带上。见她不吭声,也不动,岑野轻轻推开房门,先走了进去。许寻笙默立片刻,跟进去,带上门。
岑野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自是想了一晚上,胸中也有了完全计较。这还是他来云南后,第一次进她的房间。抬头望去,只见处处整洁干净,衣柜里挂着她的几件衣服,书桌上放着她那些精致的笔、本子和文具。以及床上换了她自己带的枕套床单,地上放了双颜色可爱的拖鞋。不用说,都是她不怕麻烦,吭哧吭哧从家里带过来的。岑野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再看向她,只见她立在不远处,眉眼低垂,俏白的一张脸,却让他瞧出几分不安与恍惚。
于是昨晚岑野心里再大的委屈,此时也化成了空气,飞走了。他心想,昨晚自己跟她较什么劲儿呢?不是早就想过,要事事让着她哄着她吗?她现在心结未解,自然不肯轻易答应,难道自己一个当年犯错的还有理了?
这么想着,越发心平气和。
许寻笙可不知道岑野现在已这么能做自我心理建设。她见他来,神色这么镇定,只觉得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也想开了,现在是来和她好好说话的,不会再提那些冲动的念头。这样……也好。她心里仿佛一潭死水,那就一切桥归桥……路归路吧。
要么,就是他又来纠缠。那是许寻笙根本不想再次面对的。她觉得自己的力气真的就快要用尽了,她不是神,她的心不是坚硬似铁。可明知是生死难料的一段情,她真的已不敢也不愿去接受了。
这时,就听见岑野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许寻笙答:“还好。”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并未戳穿这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
“站了一早上了,有点渴,能给我杯茶喝吗?”他又问。
许寻笙:“你等一下。”
她起身走到茶台,烧了壶水,又洗了两个杯子,问:“我只带了大红袍,可以吗?”
他答:“我挺喜欢的。”
许寻笙手一顿,将两杯茶端过来。茶还很烫,他端起吹了吹,又放下,盯着那色泽浓郁的茶汤,忽然说了句:“刚才我站在门口就想,如果两年前那天早上,我没有出差,而是像今天这样,依然等在你的房间门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