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来了，如果‘妖化细胞’其实是‘洪荒细胞’，那么妖族究竟是什么呢？”
    星耀联邦的历史上说得很清楚，妖族是四万年前的古修时代末期，第一次修真界内战中，通过灵兽调制而成的生化兵器。
    此刻，李耀彻底不相信这种说法了。
    这个问题，深挖下去令人头痛，李耀眼前一黑，倦意如潮水般一**袭来。
    他心知自己绝不能在亿万吨的山岩下面沉睡，咬紧牙关，再次激活了左臂中某些细胞的隐性基因，令左臂呈现出了龙鳞和爪牙的形态，奋力向上挖掘。
    “轰！”
    十几分钟之后，略微凹陷下去的地面，轰出一道火山爆般的泥浆和粉尘，李耀长啸一声，一跃而出。虚虚悬浮在半空中，凝视着一片狼藉的大地。
    血妖界环境恶劣，空气成分其实并不适合一般人类呼吸，相当于是永远漂浮着一层浓郁的瘴气。以往李耀都是凑合着呼吸。
    可是现在，经过洪荒细胞强化的肺部，呼吸这种“瘴气”，却是没有半点儿不适，反而隐隐品味出了一丝甜意。
    “这股味道。和洪荒时代很像啊！”
    李耀微微一笑，目光一扫，却现金心月蜷缩在不远处，灰头土脸，瑟瑟抖，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李耀奇怪道：“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修炼么？”
    金心月吓得面如土色，连在心里暗暗抱怨的念头都不敢产生，颤声道：“弟子，弟子原本正在潜心修炼。却遇上了老祖神功大成，声势惊人，天崩地裂，更释放出了无边无际的妖气，令自己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弟子被老祖的气魄狠狠镇压，手足酸软，无力起身，还，还望老祖恕罪！”
    “这老，老。血鹫老祖，刚才究竟练得什么功啊，方圆五里的大地都被他震塌了！”
    金心月在心里“老”了半天，还是不敢称呼李耀为“老妖怪”。而是乖乖用起尊称来。
    经过刚才这一吓唬，她可是彻底被李耀给镇住了，全然生不出半点儿违逆的意思，甚至觉得这个血鹫老祖的实力如此强横，就真心实意当他的弟子，似乎都能捞到大把好处。
    李耀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自然不会告诉金心月，刚才这一下子，只是他修炼失控，险些走火入魔造成。
    幸好他体内早就存在着一头“血色心魔”，也就是说，其实李耀现在就处在走火入魔的状态。
    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人，自然无法再走火入魔了。
    李耀的头脑很清楚，光是这一下就差点令他细胞崩溃，在实战当中，他是绝对挥不出这么强大的破坏力的。
    不过，妖气？
    李耀提鼻子一闻，的确，他身上多出了一股过去没有的气息，极其微弱，普通人甚至感知不到，倒也说不上来难闻，就像是战意和血气的混合体。
    “果真是妖气！”
    李耀微微一怔。
    他过去只知道，妖族强者在实力提升到极限时，会释放出大量的妖气，就像修真者激出最强形态时，周身会释放出一圈圈的灵能波动一样。
    妖气，是用来识别妖族的最重要特征之一。
    李耀眨了眨眼，一缕神念再次潜入身体，通过内视，搜索着妖气的来源，很快追寻到了一颗颗的洪荒细胞之中，线粒体的周围。
    “原来如此，经过强化之后的线粒体，产生能量的效率是原本的三到五倍，如此高强度的运转，自然会产生大量的废物。”
    “这些废物，通过细胞膜渗透到了细胞外面，又通过毛细血管和淋巴，逐渐来到体表，以气态，从毛孔中排泄出去。”
    “所谓‘妖气’，就是洪荒细胞强度运转时释放出的废气，这个道理，就像是晶石被符阵激之后，在产生灵能的同时，也会产生大量废气一样。”
    “这样说来的话，其实修真者的线粒体，也会产生一些废料，不过修真者对于灵能的运用，和妖族不同，并没有用灵能去狠狠轰击细胞，令细胞产生高度变异，所以，修真者的细胞中产生的‘废气’不多，几乎无法被感知到。”
    “这，就是妖气的奥秘了！”
    这个现，令李耀又是讶异，又是困惑。
    现在，他体内拥有了大量类似“妖化细胞”的“洪荒细胞”，就算接受妖族的血液检测，亦不用担心被揭穿人类的身份。
    更何况，只要他心念一动，令洪荒细胞内的线粒体疯狂运转，就可以释放出凌厉无匹的妖气，根本不用检测，任谁都会把他当成是一名绝世凶妖！
    只是，体内拥有大量洪荒细胞，还能释放出绝强“妖气”的他，究竟还算是一个“人类”么？
    月光下，竹林间，一名仙子，身披轻纱。玉足贝壳般的脚趾上点缀着片片红樱，身形飘逸，剑芒流转。出尘脱俗，做天女旋之舞。
    任谁都无法想到，这名恍若天女下凡的仙子，仅仅在数日之前，还是一名妖族。
    李耀盘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双手托腮，静静看着金心月练功。
    脑海中，却是进行着一场新的较量。
    血色心魔趁着他被自己的身份困惑之时，又一次动了进攻，妄图动摇他的道心。
    只不过，这一次血色心魔的形象不再狰狞丑恶，而是换上一袭古色古香的道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就连李耀看到它的造型，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穿起古装来，竟然还可以如此帅气！
    “眼前人物，实在有趣。”
    血色心魔不温不火，微笑道，“试想，一条人类的神魂，却钻到了一具不折不扣的妖族躯壳之中；而一条妖族的神魂，却拥有一具百分之百的人类身体那么这两者之中，谁是人，谁是妖呢？”
    李耀道心坚固。飞快道：“何为人，何为妖，看的是心，也就是神魂。”
    “从法律上来讲。现在星耀联邦是给予‘鬼修’所有人权，将他们等同于人的，鬼修是由人类的神魂和金属躯壳组成，壳子再怎么换，人就是人！”
    血色心魔摇头道：“不然，不然。‘神魂’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谁能说得清楚？”
    “人和妖的神魂，真有多少区别么？”
    “试想，如果有朝一日，金心月因为某种原因，幡然醒悟也好，弃暗投明也好，为了苟且偷生也好，背叛了自己的种族，真心实意将自己当成一个人。”
    “那么，她的神魂，还算是妖的神魂么？她，还算是一个妖么？”
    李耀心思电转，这个问题令他有些苦恼，道心微微一颤。
    血色心魔立刻膨胀起来，周身一轮轮的血芒，如旭日初升时的阳光，衬托得它无比庄严、强大、不可动摇。
    李耀皱眉，立刻道：“或许，人和妖，本来就没什么分别！”
    “我不知道，四万年前的古修时代末期，究竟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妖族的诞生。”
    “但是现在看来，绝不止是一名莽撞的修真者，明了‘妖神病毒’这么简单！”
    “也许，妖族就是修炼到极致的‘原武者’呢？”
    说到这里，李耀眼前一亮，忽然兴奋起来，“对啊，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妖族就是走上了另一条修炼之路的人族，两者并没有根本上的区别！”
    “这样一来的话，血妖界和天元界就失去了继续厮杀的理由，双方完全可以携起手来，一起对抗真人类帝国！”
    血色心魔沉默了很久，久到李耀怀疑它是否又一次沉入脑海深处，突然，血色心魔没来由出一阵狂笑。
    温文尔雅和风度翩翩的形象彻底撕破，血色心魔抱着肚子打滚，笑得流下了两行血泪，连嘴巴都裂开到了耳根之下。
    李耀感知到了浓烈的讽刺之意，沉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血色心魔抹着血泪，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就算人族和妖族真的同出一源，那又如何？整整四万年了！”
    “十万年前，人类和猴子还是同出一源呢，难道现在有一只猴子来找你认亲，你会把它当成同胞么？”
    “更何况，就算真是‘同胞’，又怎么样？”
    “你该不会真的幼稚到认为，天元界和血妖界的战争，仅仅是因为双方‘人族’和‘妖族’的身份吧？”
    “嘿嘿，四万年前，根本没有什么‘妖族’，人族内部，还不是打得昏天暗地，差点将三千世界统统毁掉？”
    “就说现在，‘真人类帝国’也是由人族统治，又不见你们能够和平共处！”
    “承认吧！或许人类，原本就是一种为了杀戮而生的种族，为资源，为利益，为意气，为荣誉，为了一切稀奇古怪的理由，甚至完全不需要理由，想杀就杀！”
    “对方是妖，你们当然要杀，对方是人，难道你们就会心慈手软么？”
    “嘻嘻，你还成天担心血纹族扩散到整个人类世界之后，会令人类变得残忍嗜杀，热衷于战争。”
    “要我说，血纹族实在好冤枉啊过去四万年间，人类并没有被血纹族感染，难道就不残忍，不好杀，不热衷于战争了么？”
    “等等，我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
    “你说，会不会人类其实早在诞生之初，就已经被某种类似‘血纹族’的东西感染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再被我小小地感染一下子，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
    第八百五十五章 谁斩谁？
    李耀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躁动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并不是星耀联邦为了得到宝贵的战备时间，才想出来的计策啊？”
    “同样道理，就算你说服了十二妖皇，然后你回到天元界。你又要如何说服那些热血沸腾的士兵，野心勃勃的将军，雄才大略的议长，停止战争，就会迎来和平？他们凭什么相信，这不是血妖界的计策。而你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种族，成了一个‘人奸’？”
    “哦，不对，我说错了。”
    血色心魔“叽叽”笑道，“看看你自己，现在你体内充斥着大量的‘妖化细胞’，心念一动，就能释放出浓烈的妖气，只怕想当‘人奸’都不够资格啊。”
    李耀哑口无言，只能咬牙坚守道心。
    血色心魔淡淡道：“我忽然发现，现在血妖界和天元界之间，就是一片标准的黑暗森林。”
    “我想，这两个世界都存在无数智慧超卓之辈，而他们一定非常清楚两个世界的实力，一定可以计算出，两个旗鼓相当的世界，若是爆发战略决战的话，结果一定是同归于尽，谁都别想捞到好处！”
    “但是，这些智慧超卓之辈，既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想办法停战呢？”
    “因为，他们办不到。”
    “现代战争，两个实力相当的势力，谁先进入总动员，最高战争状态，谁就能调动更多的资源和力量，就能在战争中占据优势。”
    “谁若是停止动员，那就是自杀的行为。”
    “而战争状态，是不可能永远持续的，就像是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总有要爆炸的一刻。”
    “所以，两个世界既无法相信对方和平的诚意，亦不能停止总动员，那就只有爆发最终决战，试图在自己这边经济崩溃之前，吞掉对方，再慢慢养伤了！”
    “就算其中一方，真心实意想要和平，又怎么确认，对方也有同样渴望和平的诚意？两支已经上膛的枪对准了彼此的眉心，手指都放到了扳机上微微用力，究竟要谁，先放下枪啊？”
    “嘻嘻，这就是猜疑链，这就是……黑暗森林。”
    李耀沉默片刻，略显黯淡的神魂再次闪耀起来，轻声道：“我曾经说过，就算宇宙真是一片冰冷的黑暗森林，我也会燃烧神魂，将它烧个干净！”
    “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不过看起来，这一次你可是没有什么帮手，注定要孤军奋战了。”
    血色心魔顿了一顿，微笑道，“就像是昔日的燕西北一样，要凭一己之力，去改变整个世界。”
    “啧啧啧啧，听上去好伟大，好壮烈，只可惜他最后还是失败了，让我想想，他究竟是败在谁的手里呢？”
    李耀冷哼一声，明白了血色心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