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屠异微微一愣。
    从进入晶石仓库的那一刻起，他一直操纵着整个局势。
    即便李耀给他戴上了足以致命的晶石炸弹，他亦将李耀轻轻松松地拿捏在手中。
    这是他在整场博弈当中，第一次微微诧异，而他根本找不出诧异的原因！
    只是觉得，李耀左眼中隐现的血芒，似乎和刚才有些细微的不同。
    “向我投降就不必了，我十年没回联邦，所谓‘特级联邦英雄’也不过是一个虚衔，屁用没有，说不定回到联邦之后，还要陷入一大坨无聊的勾心斗角当中。”
    李耀满脸轻松地说道，“既然金前辈这么有诚意，为了两界的和平，这些话我一定会帮前辈带到啦！”
    “不过，前辈也该知道，两界厮杀了这么久，死伤无数，即便以前统统不说，就说这一次赤潮计划，天都市肯定也有不小的伤亡！”
    “现在，星耀联邦一定群情激奋，99%的人都是鹰派，都嗷嗷乱叫着要打到血妖界去。”
    “偏偏血妖界又损失了十四名妖皇和大批精锐，还有幽泉老祖作祟，而前辈你的统治又不是很稳固，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所以，金前辈真想‘有条件投降’的话，最好也要拿出相当的诚意啊，否则，那些嗷嗷乱叫的元婴究竟会干出什么事，可不是我这个小小的结丹修士可以控制的。”
    “这是当然。”
    金屠异皱眉，总觉得李耀怪怪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耀居然主动下了逐客令。
    金屠异又细又长的眼睛彻底眯了起来，十分认真地凝视了李耀半天，却是没能从李耀脸上看出半点儿蛛丝马迹。
    他咬了咬牙，抛出了最后一张牌。
    “该和‘天元修士，特级联邦英雄’李耀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不过，接下来，我还希望和‘飞星修士、耀世集团之主、铁原六部第一勇士’李耀对话！”
    李耀眼底。血芒一闪：“有意思，我似乎猜到你要说什么了。请继续。”
    金屠异正色道：“我以万妖联军统帅，血妖界主宰的身份，和‘飞星李耀’展开对话，希望飞星界能够全力促成天元、血妖两界之间的和谈。”
    “要让两头穷凶极恶的战争巨兽彻底停下前进的脚步，当然很艰难，在我这边，我会全力摆平血妖界的所有主战派。”
    “但如果天元界一意孤行，始终不放弃战争的话。我希望血妖和飞星两界，能够先实现双边关系正常化，并展开经贸和文化上的深度交流！”
    李耀不置可否道：“金统帅是不是搞错了？飞星人和天元人同属人类友，你这是要我们在背后捅盟友一刀啊！”
    金屠异微笑道：“宇宙间哪里有什么‘天然的盟友’，只有‘天然的利益’而已！”
    “那些愚蠢的天元人，特别是那个愚蠢的天元修士李耀，自以为他从飞星界带回来的是一大票援军，他也不想想，他又不是人家飞星人的爹。人家凭什么不计回报地帮他？”
    “没错。”
    李耀点头，“深有同感！”
    金屠异又一次愣住，总觉得气氛变得怪怪的。沉吟片刻，还是皱着眉头蛊惑下去，“或许，不止是‘天元修士李耀’，还有血妖界、天元界和飞星界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跳出这个思维的误区！”
    “对天元人来说，他们的国家从建立以来，就一直在和妖族厮杀，所以妖族就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他们所有的历史书、教科书上，当然都大肆渲染妖族的邪恶和恐怖。数百年间，就形成了对妖族根深蒂固的仇恨。”
    “但飞星人不同。”
    “自从一万年前。星海帝国崩溃以来，飞星人就一直没有和妖族发生大规模战争了。”
    “过去五千年，飞星界先是被天劫袭击，差点儿灭绝，幸存者分裂成了‘飞星’和‘铁原’两个派系，互相敌对。”
    “随后，在广袤无垠的黑暗宇宙中，又出现了‘天魔’和‘星盗’这两个大敌。”
    “而到了最近几年，又有‘修仙者’和‘真人类帝国’的威胁！”
    “天魔、星盗、修仙者、天劫、真人类帝国……这些才是飞星人的心腹大患，而我们妖族，不过是一万年前的旧日仇敌，根本排不上号！”
    “一万年，沧海桑田，再大的仇恨都被湮灭了，对飞星人而言，妖族根本是传说中的敌人，只不过是大家十八代祖宗的十八代祖宗曾经有过虚无缥缈的仇恨。”
    “虽然我没有看过飞星界的历史教科书，但是我敢保证，上面关于妖族压迫人族的内容，绝对不会超过十页！”
    “呵呵，在修仙者迫在眉睫的威胁之下，这么虚无缥缈的古老仇恨，又算什么？”
    “所以，无论血妖界和天元界的和平是否能够达成，血妖界和飞星界的和平，绝对大有希望，您觉得呢，飞星修士，李耀道友？”
    李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我原先一直在奇怪，为什么金前辈如此笃定和平一定会到来，上次你不是还说，很怕天元和飞星联军会攻入血妖界么？”
    “原来，那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不害怕这一点，因为你早就发现了天元人和飞星人之间，微妙的利益冲突，你甚至想用飞星人来牵制天元人！”
    “并非单方面的牵制，而是互相制衡。”
    金屠异道，“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态，天元、飞星、血妖，三足鼎立，互相制约，互相平衡，才是对抗真人类帝国，最合理的结构，最强大的铁三角！”
    第1043章 圣女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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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耀歪着脑袋沉吟片刻，喃喃道：“金前辈这么一说，我才猛然发现，血妖界和飞星界的互补空间真的很大，甚至比天元界和飞星界之间都要大！”
    “飞星界拥有广袤无垠的数十个星域，数百颗资源星球，但绝大部分资源星球都环境恶劣，无法开采。”
    “血妖界拥有大批可以适应恶劣环境的矿工，却是缺乏可以开采的资源。”
    “双方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若是血妖界一直咄咄逼人地进攻天元界，那么看在同样是人类文明的份上，飞星界或许会大力援助天元界。”
    “但现在，血妖界都摆出了和谈的架势，飞星界又有什么理由不谈呢？”
    “血妖和飞星的接触一旦《无》《错》开始，天元界就比较尴尬了，再战下去，就会变成三界之中的‘麻烦制造者’。”
    “要知道，飞星界过去数千年来面对的敌人，无论是‘铁原派系’，还是星盗，还是修仙者……他们都是人类！”
    “所以，飞星人恐怕从来就没有过‘人类都是善良的，绝不能自相残杀’的想法，因为，过去的历史告诉他们，人类之中也有很多十恶不赦之徒，甚至是十恶不赦的文明！”
    “如果天元人一直表现出黩武穷兵、不死不休的架势，飞星人肯定会提高警惕，更不可能和天元人一起攻打血妖界了！”
    “迫于无奈，星耀联邦只能被卷入这场和谈当中。”
    “而当可以‘投降’的对象有两个的时候，投降的价码也可以谈得比较高一点，如果天元界不接受血妖界的投降。还有飞星界呢！”
    “最终，和谈成功，飞星界提供广袤无垠的空间、星海航行技术和资源星球，血妖界提供生化技术和大量训练有素的矿工，天元界提供一个大政府的高度组织力和运转模型……形成对抗真人类帝国的铁三角！”
    “这，就是金前辈希望看到的未来吧？”
    金屠异笑了。轻轻鼓掌：“精彩，真是精彩，真不愧是秃鹫李耀，竟然将我所想，分毫不差都描绘出来！没错，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未来，而且我相信，这同样是你希望看到的未来，也是唯一有可能战胜真人类帝国。保全我们文明火种的未来！”
    “好，刚才所有的话，我一定会帮金前辈带到最合适的人那里。”
    李耀深思熟虑片刻，认真道，“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先提醒金前辈。”
    “看得出来，金前辈很喜欢下棋，但是您知道一盘棋的形态。在什么时候最完美，最无懈可击吗？”。
    金屠异扬了扬眉毛：“什么时候？”
    “棋局最开始。一颗子都还没有动的时候，那才是唯一无懈可击的形态，一旦棋子开始移动，哪怕只移动一步，就会出现破绽，就注定不可能朝着棋手最初的计算去走了。”
    李耀直视着金屠异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更何况，我很不喜欢当棋子，我更喜欢当棋手，还是一个随时会掀翻棋盘的无赖棋手。”
    “这一次。金前辈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想靠我来促成‘赤潮计划’，可以！”
    “不过，在我的影响之下，‘赤潮计划’的未来究竟是否会朝着金前辈的预测去走？那就很难说了！”
    “我们之间的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啊！”
    金屠异苦笑，叹息道：“我岂会不知道，和‘秃鹫李耀’这样极度危险的人物合作，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只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老实说，若是我的大脑还能正常工作一百年，我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先把你干掉！”
    “可是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女儿了。”
    “请帮我把金心月找来吧，我要把‘赤潮计划’的后续环节告诉她，虽然注定瞒不过你的，但我还是想让她先知道，先做出选择。”
    金屠异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艰难地直起腰板，向外走去，结束了这场谈话。
    看着他略显疲倦的背影，李耀的左眼波光粼粼，荡漾着一圈圈的异火。
    李耀：“为什么这么干脆就答应他？”
    血色心魔：“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啊，三界联合，一起对抗真人类帝国，这不也是咱们的想法吗？大家合作，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
    李耀：“可是，他明摆着就是想搞‘和平演变’那一套！”
    血色心魔：“演变就演变呗，妖族可以演变人族，人族也可以演变妖族啊，难道你对人类文明的制度和文化都没有信心，不相信联邦可以彻底同化这些昔日的‘旧妖族’，把他们转变成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的‘新人类’？”
    李耀：“不是，这么说的话，要你何用，我来谈的话，也是一样的结果啊！”
    “错！”
    血色心魔严肃道，“我来谈的话，至少气势会足很多！所谓嘴仗，打的就是一个气势嘛！你难道不觉得，我最后撂的那几句狠话，棋子、棋手什么的，已经营造出了一种神秘莫测，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彻底逆转了局面，将金屠异狠狠镇压了？”
    李耀：“……没觉得，而且我忽然发现，你似乎也在对我搞和平演变那一套！”
    血色心魔：“那你也可以用高尚的人格，伟大的情操，神魂中的善良、仁慈和光明的那一面来和平演变我啊！古语有云，邪不侵正，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既然你这么笃定我是邪恶的，那你终究会战胜我的嘛，你还怕什么？”
    李耀：“似乎有点儿道理，但为什么听上去怪怪的？”
    血色心魔：“哪里怪怪的了？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作祟，这次还帮了你！这都是因为我被咱们神魂当中的光明面感化，已经开始弃暗投明了嘛！所以，就算你还是不能放下成见，依旧要把我当成一条心魔，也请把我当成一条善良的心魔，和谐的心魔，三观奇正的心魔好不好？”
    李耀咬牙切齿：“少废话，我不会上当的，终有一日，我会把你彻底炼化，连渣渣都不剩下！”
    血色心魔：“呃，大哥，提醒一下，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杀意有些失控，化作负面情绪，令我的力量，又壮大了一点点。”
    李耀：“……”
    血色心魔：“消消气消消气，赶紧多想点儿美好的东西，光明的东西，积极向上的东西，要知道我可是你神魂当中的黑暗面，你的负面情绪这么多，怎么能炼化我呢？要是一个不当心，负面情绪大爆发，反而让我把你吞噬掉，那就不好了，是吧？”
    ……
    金心月来到时，万妖联军大营正笼罩在一片惶恐不安的迷雾之中。
    不仅仅是因为血妖之眼的毁灭，各个军团的打乱重编，更因为大量“孢子”的爆发。
    虽然提前做好了防疫准备，但还是有不少士兵在乱战中感染了妖神病毒，化作恐怖的“失控变异体”，付出惨重代价才将他们消灭或者活捉。
    这些失控变异体发出的嚎叫，比妖兽的嚎叫更恐怖百倍，他们畸形到极点的模样，亦是令最悍不畏死的妖族精锐都胆战心惊，生怕落到一样的下场。
    数十万妖族精锐，仅仅几条医疗舰根本不足以检测，绝大部分士兵依旧在诡异的气氛中等待着。
    他们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看谁都像是携带着妖神病毒的“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