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现代化的飞剑、飞梭车、晶轨列车、晶铠和星舰，再怎么玄奥繁复，巧夺天工，他们稍稍一思量，还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星耀联邦运行的这套，和古圣界截然不同的制度甚至是生存逻辑，想要消化吸收、全盘接纳的话恐怕还需要很久，很久。
    叫花子和苦蝉大师说完之后，其余强者陆续发言，李耀也不失时机，装出十分震撼的样子，将《文明》大大吹嘘了一番，强力推荐众多强者无论有空没空都要好好体验一下。
    他相信等这些强者体验到《文明》的魅力之后，一定会深深爱上这样的新世界，绝对舍不得再离开了。
    十一位强者都分享完毕，只剩下龙扬君一个人还没说话，却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地看着众人。
    化神老怪巫随云问道：“王道友，见你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非是今天的考察不太顺利么？”
    “没有，很顺利，不过没什么好说的。”
    龙扬君斜靠在李耀床头，把脚都放到了李耀床上，双手枕着脑袋，舒舒服服的样子，淡淡道，“诸位道友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鬼画符’的首领，人人闻之色变的鹰犬，刽子手嘛，放在星耀联邦的话，差不多就是‘秘剑局’和‘黯月基金会’之类的角色。
    “所以今天呢，我并没有去考察别的地方，只是提出要深入了解‘秘剑局’这个组织，特别是这个组织过去百年间破获的大案要案，自然，绝大部分都是关于‘修真者犯罪’的。”
    “哦？”
    巫随云和众多强者对视一眼，“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真有什么特别的，人家肯定也不会开放给我看了。”
    龙扬君懒洋洋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各位道友，给大家泼泼冷水，所谓‘钦差大臣、微服私访’的把戏，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去咱们古圣界、大乾朝，这种把戏难道还玩得少了？
    “不不不，我不是说咱们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真肯定100%都是真的，不可能伪装出这么大规模的假象。
    “只不过，咱们今天看到的，肯定都是人家希望咱们看到的，是星耀联邦最好的一面，咱们今天接触到的修真者，肯定也都是100%的，最纯粹，真正的修真者。
    “但是呢，大家都知道，所谓‘完美无瑕’的东西是没有的，完美的国家也是不存在的，100%信仰坚定、品格高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修真者……更是少之又少，呵呵，‘凤毛麟角的存在’。
    “随着考察的深入，我相信星耀联邦这个国家，不那么完美的一面很快会暴露出来，我只想提醒各位道友，千万不要把期望放得太高，以免到时候，被失望干扰了你们的最终判断，要知道”
    众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果盘，龙扬君勾了勾手指，从果盘里牵引出了两个苹果，分别托在左右掌心，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要在真人类帝国和星耀联邦之间做出抉择，就好像要在两个苹果里面选一个一样，但如果你们抱着选‘更好的那个’这种心态，那就错了。
    “或许，我们是要在两个苹果里，选‘更不烂的那个’才对。”
    “咔嚓！”
    龙扬君随便选了一颗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溅。
    众人面面相觑，还想追问，她却站了起来，随手将另一个苹果丢给李耀，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明天还要继续走马观花呢，各位道友都早些休息吧！”
    来自几十万年前，洪荒大战的女娲战士复制体，咬着苹果，消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当中。
    ……
    联合作战大本营的建立，乃至流亡政府和星耀联邦之间的深度军事合作，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谈妥的事情，接下来十几天，古圣强者们继续驻留在天环界深入考察。
    李耀接触了《文明》，特别是听了莫玄教授和谢无锋教授的辩论之后，心中忽有所动，很想找个机会和她再深入聊聊。
    毕竟龙扬君和别的古圣强者不同，她和李耀一样，都更像是某个超脱于棋局之外，更高尺度上的“棋手”。
    不过大家的考察日程都被塞得满满的，走到哪里都有大批秘剑局明里暗里的保护或者说监控，而且龙扬君故意选择了几个脱离大部队的考察项目，好几天都深入天环星的地表乃至地底矿洞，李耀也找不到她的人。
    直到上次聚会的十二天后，龙扬君才又一次回到了下榻的宾馆，被李耀逮到了机会。
    这一次，是在龙扬君的房间里。
    龙扬君正在玩《文明》。
    她的兴趣似乎完全不在游戏上，而是在游戏助手“小明”和“文文”身上，一个劲儿逗两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玩儿，逗得两个小家伙“咯咯”直笑，直往李耀身后躲去。
    “真有意思。”
    龙扬君关闭了微型晶脑，两个小家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着李耀，不知从哪儿又变出两颗苹果，一颗丢给李耀，笑眯眯道，“找我有话说？”
    “是的，看了我发给你的视频吗，莫玄教授关于‘父文明、子文明、文明的湮灭和传承’那些理论。”
    李耀认真道，“过去我一直对盘古文明抱有彻底的敌意，甚至连女娲文明都……怎么说呢，恐惧、警惕、不安全感，兼而有之吧。
    “毕竟，昔日妖族老前辈归虽寿的一句话，实在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不过，在听过了莫玄教授的全新理论之后，我的看法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我很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我们人类‘父文明’的事情，一切真像是我在昆仑遗迹中看到的那么简单吗，盘古和女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工具，亦或者是某种意义上的‘孩子’呢？我们和盘古文明之间，就真的只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这一种可能吗？
    “这个问题，别人都不可能给我答案，但你不同，你甚至可以说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你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洪荒大战的事情吗？”
    第1674章 兄弟文明？
    龙扬君似乎早就料到了李耀会问这个问题，她盘坐在床上，一口口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苹果，道：“这个问题，我并不比你知道更多，甚至比你知道得更少。
    “你好歹是现代修真文明中诞生，去过昆仑遗迹，对盘古和女娲之战有过深入研究的联邦人。
    “但我在去到女娲战舰深处之前，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古修士，一个在朝廷里兴风作浪的死太监而已。
    “直到我站在女娲战舰的主控晶脑前面，甚至直到你说出了一些东西，才令我脑海中徘徊的那个梦境变得更加真实，就好像，就好像在那一刻，身为‘龙扬君’的我才刚刚诞生一样。
    “可以这么说，迄今为止，我的‘新生’还没超过一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想起更多东西，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使命，但是现在，我真的一无所知。
    “或许我跟随你来到星耀联邦，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接触这个世界，观察这个文明，回想起更多东西。”
    龙扬君双眼亮晶晶，十分坦诚地看着李耀。
    李耀把龙扬君丢过来的苹果在衣服上慢慢擦拭着，知道龙扬君的话半真不假，但她肯定不会告诉自己更多东西，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好，不谈‘父文明’，咱们谈谈‘子文明’，你对文明传承，虚拟生命，熊孩子反叛……这一系列理论怎么看？你觉得真会出现灵网成精，反过来统治人类的事情吗？”
    龙扬君吃完了苹果，用灵能操纵着苹果核在掌心上空慢慢旋转着，淡淡道：“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如果以几十亿年、上百亿年乃至更大的尺度来看，任何文明终究是要消亡的，甚至连宇宙本身都会湮灭和重生，人类文明既然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当然也会灭亡，亡于自己的子文明之手，这也是可能之一。
    “但这个结论，就好像说‘人终究是要死的’一样，毫无意义，没有人会因为自己注定要死，就不去拼命好好活着了，对吧？
    “所以，比较有意义的话题，是在人类可以想象的时间尺度上，诸如未来千年、万年之内，你们的灵网有没有可能成精，发展出一种全面凌驾于人类之上，而且对人类满怀恶意的虚拟智慧生命种族，你担心的是这个，对吧？假设是人类文明再发展十万年后，灵网才会成精，这根本不是我们该操心的问题，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怎么都管不了十几万年之后的事情，对吧？”
    李耀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对，十几万年之后的事情，就让十几万年之后的人们再去操心好了，咱们也没这么大的法力去管天管地，连十几万年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到妥妥当当，那不是神，那是神经病，我指的就是短期内几十年、几百年、一千年之内。”
    龙扬君笑了笑，道：“那么，我的答案，和虚灵界崩溃之后的莫玄教授一样，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耀的目光炯炯有神：“有根据吗？”
    “有的。”
    龙扬君不慌不忙道，“莫玄教授自己，就可以说是一种介乎于实体和虚拟生命之间的奇妙形态‘星灵’，话说，‘星灵’这个名字都是你和他一起想出来的吧？他对虚拟生命的研究，可以说是全联邦首屈一指的了。
    “连他在虚灵界崩溃之后，都断言在没有更高层次干预的情况下，真正的、拥有独立意志的虚拟智慧生命，绝不可能在五百年之内诞生，并且心灰意冷，去搞别的研究项目了……”
    李耀皱眉道：“如果仅仅是因为莫玄教授的判断”
    “不是，我真正要说的，和莫玄教授无关。”
    龙扬君一笑，“没想到你会庸人自扰到这个程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要我说，你担忧的问题完全不存在，至少千年之内是不可能发生的，道理很简单盘古族和女娲族，也有晶脑。”
    李耀微微一怔：“那又怎样？”
    “而且他们的晶脑，比你们的晶脑更加发达。”
    龙扬君道，“你也亲自看过女娲战舰上那些阵列式柱状晶脑发动起来的效果，不得不承认，它的计算力应该远远超出联邦现有的任何一款超级晶脑吧？还有巨神兵，每一台巨神兵中都蕴藏着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战术晶脑，你们连仿制都仿制不出来，以至于现在无论联邦、帝国还是圣盟，都只能组合、改装巨神兵，却不能100%地炼制新的巨神兵，对吧？”
    李耀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不得不承认龙扬君言之有理。
    “所以”
    龙扬君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以几十万年前的盘古族和女娲族，无比强大的晶脑水平，都没能创造出全新的虚拟智慧生命，你凭什么如此狂妄自大，认为人类可以在接下去短短千年之内，创造出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熊孩子’呢？
    “更何况，生命诞生和进化的过程，是无比漫长的，以盘古、女娲和人类为代表的碳基生命，无一不是花费了几十亿年才一步步进化到巅峰，虚拟智慧生命的诞生和进化再快，又能快多少呢实在要担心，等到真的发现了最原始的虚拟生命，再担心也不迟啊！”
    李耀眨巴着眼睛，颇有豁然开朗之感，但转念一想，又抛出了新的问题：“你说的极有道理，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没错，盘古族和女娲族的晶脑技术远远超越人类，连他们都没有创造出虚拟智能生命的话，那我们至少在一万年之内，貌似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等等，还有一种可能，万一盘古或者女娲族，早就创造出了虚拟智慧生命，只是我们不知道呢？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不是我们的‘子文明’，而是‘兄弟文明’，是和人类平行的那么一种关系！
    龙扬君翻了翻眼皮：“哦？那么盘古或者女娲族创造出的虚拟智慧生命，人类的‘兄弟文明’，在哪里呢，为什么过去十万年的历史上，都没有听说过？”
    李耀：“呃，躲起来了，在暗地里潜伏爪牙，积蓄力量，时机成熟，就跳出来征服三千世界？”
    龙扬君：“言之有理，真不愧是三界至尊，想象力真是丰富多彩！连虚拟智慧生命，‘兄弟文明’这么大的阴谋都能被你识破，厉害啊！所以呢，识破了对方的大阴谋，你准备怎么办？”
    李耀：“……我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龙扬君：“别妄自菲薄，你可以的，以你李老魔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只要显出原形，登高一呼，凭‘三界至尊’的巨大威望，劝说整个星耀联邦所有人都放弃使用晶脑和灵网，还不是小事一桩？放心，我绝对支持你，反正我们古圣界中人，原本就不玩晶脑，不上网的。”
    李耀：“对不起，我错了，你给三界至尊一点面子，不要把刚才那番胡说八道放在心上。”
    龙扬君：“这就对了，别说元婴不元婴，大家好歹都是成年人，应该多聊聊更有可行性、建设性和现实意义的话题，这种中学生级数的玄学问题，就留给联邦那么多中学生去思考好了！现在局势这么紧张，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想几万年之后的事情，真是……”
    “火烧眉毛？”
    李耀眯起眼睛，“你打探到什么？”
    “没打探到什么。”
    龙扬君从床上蹦了起来，推开窗户，放了点新鲜空气进来，眯起眼睛，深深嗅探者，“我只是闻到一点味道。”
    李耀眼底精芒四射：“什么味道？”
    龙扬君头也不回，一字一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黑风舰队就要出现了。”
    李耀：“怎么说？”
    龙扬君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两方面。
    “第一，星耀联邦正在进行最近几十年来最激烈的一次最高议长选举，双方针锋相对，支持者互不相让，局面相当紧张。
    “而根据丁正阳等修仙者的供词，黑风舰队在联邦内部，是渗透了不少耳目进来的，也就是说，黑风舰队完全知道这一点，知道现在是联邦政局最不稳定的一刻。
    “等到尘埃落定，新的最高议长出炉，无论是丁铃铛的威望，还是金心月的手段，都极有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到半年之内彻底稳定局面，令联邦上下一心，进入最高战争状态，军力大大提升！
    “来，李老魔，倘若你是黑风舰队统帅，清楚知道这一点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时机发动进攻？”
    李耀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眸深处放出两道厉芒：“就是现在，即便我的舰队还没有做好全部准备，也不能让联邦的新议长彻底坐稳了位置，不能让联邦舒舒服服进入最高战争状态！
    “现在是最合适的机会，错过现在，之后数年，联邦的实力和领袖的威望，只会逐步攀升，越来越难打！
    “我的舰队已经在星海中漂流了整整一百年，船上的资源快要耗尽了，星舰的法宝单元也统统磨损了，战士们更是一个个急得嗷嗷直叫，四周是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荒芜星域，得不到太多补给，我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不可能再等待下一个十年，我只能速战速决！”
    第1675章 惊天大丑闻！
    “对。”
    龙扬君回头道，“但反过来说，联邦肯定也知道黑风舰队在联邦内部的渗透，也不难判断出黑风舰队会发动突袭的时间就在最近但联邦总不可能因为一时的不稳，就永远拖着不进行选举，对吧？
    “更何况，如果能料敌先知的话，说不定这反而是一举击溃黑风舰队主力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