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和龙扬君对视一眼，低吼道：“你究竟是谁，莫玄教授还是域外天魔？”
    “那有什么区别呢？”
    数百只液态金属傀儡脑袋上的大窟窿里，同时传来自嘲的笑声，“更何况，就算我说自己‘仅仅’是莫玄教授，你们会相信吗，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
    “所以，无所谓了。
    “倒是你们，你们这些来自……古圣界的强者们，真是有趣，你们怎么会感知到域外天魔的存在，嗯？”
    这番话变相承认了自己“域外天魔”的身份，在众多敢死队员中激起一片嘈杂的议论。
    直到此刻，他们终于能确认，自己违抗军令、擅离职守、自行其是的行为完全没错了。
    不过域外天魔真的存在，还将最关键的灵网枢纽都侵蚀成这幅样子，联邦的未来，仍旧是吉凶未卜！
    李耀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和龙扬君的“第一重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刚才都主动公诸于众了，即便人群中并没有夹杂着莫玄教授的暗子，以他联邦首屈一指的炼器大师的身份，在某些人的晶铠内植入一些窃听晶片，亦非难事。
    更何况，燕离人、苦蝉大师他们被莫玄教授误导，传送到了未知的所在，极有可能已经遭到莫玄教授的暗算，会暴露真实身份，也不奇怪。
    这时候，就听罗奇胜怒吼道：“莫玄教授，真是你吗，怎么可能！我知道的莫玄教授可是联邦的大英雄，曾经好几次拯救过联邦，为新联邦发展到今天，立下汗马功劳的！可是现在，你勾结黑风舰队，又控制百花城的所有高层，还侵入灵网枢纽，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勾结黑风舰队？”
    对面几百只液态金属傀儡脸上的窟窿同时颤动起来，就像是哑然失笑，尖刺般的锥形肢体轻轻摇晃着，“不，你们搞错了，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骄傲的星耀联邦修真者，并没有勾结真人类帝国的修仙者，只是‘请君入瓮’而已。
    “最近发生在首都星域的风波，想必你们全都听说了，但你们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是一个计划，一个金心月自导自演，玉石俱焚的计划。
    “不过，帝国远征军的统帅，绝非鲁莽冒进之辈，而且他能掌握的信息，远远比你们更多百倍，光靠金心月如此精巧而又脆弱的计划，根本不足以让他上当，无论‘诱饵’看起来多鲜甜肥美，黑风舰队都不会咬钩的。
    “联邦拖不起，我们不能承受几十年旷日持久战争带来的后果，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金心月的计划为基础，进行的小小‘补完’而已。
    “我憎恨战争，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先帮联邦打赢这场战争，并且，我要让它变成星耀联邦的最后一场战争，至少是最后一场传统战争！
    “从此，绝对的和平将降临到联邦每一个人头上，即便以后我们真的还要和真人类帝国，和圣约同盟开战，将‘绝对和平’的理念传播给他们，那也将是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战争，轻松、干净、毫无痛苦的战争，游戏一般的战争！”
    液态金属傀儡们从透明窟窿里激荡出来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利，就像是一道道金属飓风横扫过境！
    “你”
    罗奇胜失声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在深蓝超脑医院深处搞见不得光的勾当，你想，你想把所有人都关到虚拟世界里去，你想把全人类都变成‘灵族’！”
    “一名真正的修真者，从来都不惧怕表达他的思想。”
    莫玄教授淡淡道，“我的理念已经反复说了几十年，专著和论文发表了百余篇，讨论会都召开过无数场，这是什么‘惊人的秘密’吗？”
    “但是，但是我们都以为，你说的是几十万年乃至上百万年之后的事情！”
    罗奇胜怒吼道，“没想到你竟然疯狂到这种程度，更没想到堂堂的莫玄教授，竟然也会在暗地里搞这些鬼鬼祟祟的勾当！”
    “修真者的理念没必要隐瞒，但贯彻理念的手段却是千变万化，兵不厌诈。”
    莫玄教授继续不徐不疾道，“正因为我的步子迈得太大，超越时代太远，所以必然会遭到时代的反噬。
    “人类文明十万年的发展史上，有多少远远超越时代的人被千刀万剐，被送上火刑架？超越时代一步是英雄，两步是天才，三步是疯子，倘若超越时代一百步呢？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我本身就是重活了一次的人，死，又有什么可怕？我既不怕被千刀万剐，也不怕被送上火刑架，就更不怕被称为疯子和恶魔了。
    “但是，既然知道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在被千刀万剐、烈焰焚身、被冠以‘疯子’和‘恶魔’之名消灭之前，我都会将‘绝对和平’的理念贯彻到底，没人可以……阻止我！”
    数百只液态金属傀儡周身一圈圈的银白涟漪，再次荡漾起来，就像是莫玄教授熊熊燃烧的道心。
    “莫玄教授！”
    李耀都忍不住道，“在带我参观灵界的时候，你自己不是都说了，进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要用几十万年乃至数百万年慢慢水到渠成的过程，即便高度进化的未来看起来再美好，但是让一个文明在短短瞬间跨越千万年的进化之路，都是揠苗助长的行为，只会带来灾难，是绝不可取的吗？”
    “是啊，一点儿都没错，我的确这么说过。”
    莫玄教授轻轻叹息了一声，每只液态金属傀儡脸上的窟窿都扭曲起来，就像是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几十年的研究和探索，道理我都懂，懂得比你们更多，所以你们没必要多说什么。
    “只是……只是……只是……
    “我终究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一台冰冷的晶脑啊，面对自己的同胞生活在战火荼毒的痛苦中，还有几十万年、上百万年的鲜血要白白流淌，还有无数人要被奴役、压迫、折磨和杀戮，还有无数灿烂辉煌的文明将化作星辰的碎屑，我又怎么能够，怎么能够仅仅是躲在书斋里，冷静、理性、淡定地做我的理论研究，等待千万年后，光明未来的降临？
    “纵然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我还是想试试，让这个千万年后的光明未来，现在就降临，即便付出一切，即便身败名裂、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但我总算都尽到一名修真者，一名人类对自己文明的责任了，不是吗？”
    李耀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娘，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要和他废话了，他一定是在拖延时间！”
    罗奇胜怒吼，“全体锁定，准备射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所有晶磁炮和矢爆枪统统激荡到了极限破坏力模式，枪口膨胀出了一团团七彩纷呈的致命光球。
    莫玄教授的几百道液态金属分身，静静凝视着锁定自己的晶磁炮和矢爆枪，淡淡笑道：“我没有必要拖延时间，因为……时间已经到了。
    “还有，非要射击的话，我劝你们瞄准一点，因为这里是大一统灵网信息交互和处理中心，我已经侵入了这里的所有超级晶脑，他们都是无比精密和脆弱的东西。
    “倘若你们在这里火力全开，特别是两台巨神兵还像在外面那样横扫千军，大杀四方的话，很容易把灵网枢纽毁掉的。
    “一旦位于七界中央的百花城灵网处理中心被严重破坏，虽然不至于让整个大一统灵网彻底瘫痪，但灵网传输速度至少降低30%以上，而且极容易受到干扰和侵入，对信息传输、星海跳跃都会造成极大影响。
    “在黑风舰队直插联邦心脏天元界，天元界急需得到来自其余六界，特别是燎原舰队支援的时候，你们绝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吧？”
    第1760章 白银杀阵！
    黑风舰队的目标，竟然不是料想中联邦最大的星舰炼制和维修基地，天环界或者飞星界，而是联邦首都天元界！
    而且听莫玄教授的意思，就在此刻，黑风舰队已经展开星海跳跃，如狼牙棒一般狠狠拍到联邦心口了！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令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数百只液态金属傀儡就在这时，深深蹲下，从四面八方跳跃过来。
    他们就像是柔软的橡皮泥塑造而成，手脚和躯干都可以任意伸缩，在跳跃过来时，四肢都延伸到了两三米长，躯干却收缩成小小一团，不像是人形，倒像是某种古怪的四足蜘蛛。
    依靠这种形态，他们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机动力，提升到了极限，轻轻一跃，就能跃出几十米远！
    “打！”
    罗奇胜一声令下，数百名敢死队员面前激荡出了上千条火蛇，金属流体弹丸、超高频震荡波动、强辐射玄光……五彩斑斓的火蛇汇聚成了毁灭性的浪潮，劈头盖脑砸了过去。
    “嗤嗤嗤嗤嗤嗤！”
    液态金属傀儡瞬间被打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又被拦腰截断，在空中被撕裂成更小的金属团，甚至连基本形态都维持不住，变成一滩滩银白色的烂泥，瘫软在地上，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嘶嘶”声，颤抖着、蠕动着、挣扎着。
    液态金属傀儡，看似连灵能护盾都没有，脆弱无比，不堪一击。
    但是在片刻蠕动之后，他们又凝聚成一团团银白色的“橡皮球”，从四周长出了类似手脚的锥形肢体，重新“站”了起来，躯干慢慢凝聚成一个大些的椭圆顶着一个小些的椭圆，小些的椭圆表面荡漾出道道涟漪，凝聚成类似“微笑”的表情。
    “在绝对的和平面前，再强大的武器都没有半点用处。”
    液态金属傀儡们，微笑着说道。
    这微笑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目光越过这些液态金属傀儡，01号空间站深处，越来越多傀儡从银白色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浮现出来，就像是从黄泉中浮现出来的墓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总数……至少数千，还在越来越多！
    “怎么可能！”
    巨神兵的专用通讯频道中，龙扬君发出不可思议的低吟，“这么多古怪的液态金属傀儡，究竟采用什么方式操纵，即便他们都被撕成碎片，也没看到他们体内有类似‘控制晶片’的东西啊！
    “应该是灵磁场遥控！”
    李耀扫描着四周环境，咬牙道，“我们来晚了一步，01号空间站已经被莫玄教授彻底吞噬了，他将整片区域都笼罩在某种特殊的灵波磁场中，这些液态金属傀儡并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巨大磁场的一部分，受到某个主脑的操纵。
    “液态金属这种东西，结构其实非常简单，而且形态改变时的损耗也很小，换言之，根本不怕普通的暴力对待！不能找到那个‘主脑’，将整个大磁场都毁掉的话，撕碎再多液态金属傀儡，他们也会一次次‘重铸’的！”
    龙扬君心思电转，急道：“那就糟糕了，倘若真有这样一个‘主脑’存在，一定是在‘大一统灵网控制中心’的核心处，那台‘垓’级超级晶脑里！或者说，是莫玄教授侵入了联邦仅有三台的‘垓’级超级晶脑之一，两者加起来，就等于可怕的‘主脑’！
    “即便我们能找到这台主脑，也不可能将它摧毁，因为莫玄教授说得非常对，如果黑风舰队真的降临到天元界，现在正是其余六界要全力支援天元界的时候，无数信息、数据、物资、兵力和战舰要进行调度，灵网传输效率降低30%，即便只是一时之间，也会导致联邦打输这场战争！
    “换言之，在这关键时刻，莫玄教授已经将大一统灵网‘劫持’了，我们投鼠忌器！”
    龙扬君说得一点都没错。
    莫玄教授对于时机的把握或者说创造，完美到了极点，真不愧是计算力堪比超级晶脑的可怕存在！
    “一定有破绽。”
    李耀冷汗涔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因为莫玄教授纵然算到了一切，也不可能算到‘古圣十二强者’的出现，我们能突袭到01号空间站里，不可能不对他的计划造成干扰塑造这么多液态金属傀儡，并指挥他们来战斗，难道不用大幅消耗灵能和计算力的么？
    “还有，燕离人、齐中道他们那边，就算被莫玄教授以玄妙莫测的秘法控制住，这些元婴乃至化神，都不会任人宰割的！
    “莫玄教授原本就是险中求胜，他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冗余量来应对变数的，不要被他胜券在握的姿态骗了，坚定你的道心，域外天魔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攻击，而精神攻击是要在道心动摇时，才能发挥最大效果的！”
    李耀话音刚落，大批液态金属傀儡第二次跳了过来。
    这次他们的速度更快，数量更多，甚至还掌握了一些敢死队的射击轨迹分布，躲闪起来更加敏捷，尽管又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放倒，距离敢死队员却不足百米之遥。
    很快，银白色的“烂泥”再次蠕动，荡漾，凝聚，重铸，冲刺和击倒，“嘶嘶”的金属呻吟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生命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但敢死队员的丹药和灵能却相当有限，他们固然携带了一些能产生上千度高温，将液态金属材料的性质彻底改变的特种燃烧弹，却顾忌到大一统灵网处理中心的特殊环境，不敢胡乱使用。
    更何况，看四面八方整座空间站都被液态金属吞噬的样子，区区几百发特种燃烧弹，也是杯水车薪！
    终于
    “弹药耗尽了！”
    “攻击符阵过载了，该死，要冷却半分钟！”
    “冰冻弹！谁那里还有冰冻弹！”
    一个个火力点变得断断续续，甚至有火力点完全沉寂下去，而除了少数并暂时冰冻起来的液态金属傀儡之外，剩下的液态金属傀儡依旧不为所动，满脸微笑冲了上来。
    即便那些被冰冻弹凝固住的液态金属傀儡，真正被损耗掉的也只是外面薄薄一层金属壳，因为寒意还没有侵入他们内部，内部的液态金属就通过“脚底”流淌出去。
    这种“金蝉脱壳”的战术，令冰冻弹的攻击效果降低到了极限。
    第一头液态金属傀儡化作一道银白流光，刺入敢死队员之中，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如果说刚才的远程攻击里，他们仅仅是被动挨打的靶子，那么白刃战彻底变成了他们的天下。
    无论链锯剑还是震荡战刀，都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身躯被斩裂，立刻可以融合，四肢被斩断，同样可以化作锋利的“毒蛇”单独发动进攻，脑袋被轰爆更不叫事儿，他们随时能凝聚出几十个仅仅具备装饰作用的脑袋！
    唯有高热战斧那橘红色的斧刃，才能对他们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彻底瓦解液态金属的内部结构。
    然而斧刃能够破坏的，也仅仅是接触面的一点点液态金属而已，莫玄教授早就针对这种傀儡的弱点进行了优化计算，在感知到温度过高时，剩下的液态金属会自动散开，远离高温区域，再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