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说，倘若我真的疯狂到要以武力彻底解决你们，我肯定早就安排好一切，一旦血盟会事件发动，肯定是源源不断的雷霆绞杀，将革新派、青年军官和帝国外围军阀通通一网打尽，绝不会留给你们半点机会的！
    “但现在呢？现在，我却进退失据，左支右拙，被动挨打，疲于奔命，哪有半点精心策划的样子？你相信堂堂帝国首相的庞大布局，就是这么漏洞百出，毫无后手吗？
    “你要证据，最大的证据就是我现在凄惨至极的模样，这副样子还不足以证明，我对整件事真是一无所知，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吗？”
    东方望的声音，真是将“委屈”两个字演绎到淋漓尽致，直抵人心。
    连李耀都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话。
    他继续愤怒万分地咆哮道：“血盟会事件发生后，革新派看似猝不及防，不少人纷纷落网，组织蒙受了严重的损失，但你们很快就重整旗鼓，甚至瞬间就拉拢了雷成虎、惊雷舰队还有大量青年军官、外围军阀乃至四大家族中野心勃勃的不安定因素，实力何止膨胀十倍！
    “随后，你们就发动了排山倒海、环环相扣、源源不绝的反击，一鼓作气将我的势力全部推平试问，如此犀利和猛烈的反击，真是仓促之下可以做出的吗？
    “秃鹫李耀，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厉灵海的帮凶，又知不知道整件事的全部底细。
    “如果你是她的帮凶，那我佩服你们的隐忍、谋划和演技，这实在是一场近乎完美的布局，没有给我留下半点反击的机会，无论我怎么做，都是必死无疑的！
    “如果你不知道真相，那实在很可悲，你也被厉灵海利用，变成了她的棋子、忠犬和匕首！
    “相信我，帝国皇后厉灵海，在血盟会事件发生之前，就知道一名帝国元老将被刺杀，并计算到了之后一切连锁反应，早就谋划好了每一步的应对策略，这根本不是什么仓促之下的反击，而是早有预谋的进攻！
    “哈哈，厉害啊，厉灵海，我真是一次又一次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竟然可怕到这种程度，所有人，从四大选帝侯家族到革新派，从前线将士到后方的军阀，从我这个帝国首相到雷成虎那样的铁血悍将，统统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东方望笑得无比凄厉，耷拉的皮肤配合狰狞的笑容，真如恶鬼一般。
    “等等，我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李耀深深皱眉，在深思熟虑很久之后才问道，“东方首相说，皇后殿下在整件事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所以是她策划了一连串的阴谋，但我就不明白了，她得到的‘好处’究竟是什么？
    “论兵权，她并没有染指一兵一卒，深海舰队是东方圣将军在指挥，惊雷舰队是雷成虎将军在统帅，四大选帝侯家族的精锐就更不用说，轮不到她来管。
    “论威望，她虽然是革新派的领袖，但也仅仅起到一个号召和串联的作用，除了在帝都的‘哭陵事件’中稍稍露了一下脸，在杂号将军和伤残退伍老兵那里博取了一些好感之外，平时她都深居简出，相当低调，并没有太过威风八面的时候说句那什么的话，她平时在战场上抛头露面的次数还没我多呢，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秃鹫李耀和黄金大鹫，但未必所有人都清楚皇后殿下在‘革新帝国’的大业中，发挥的作用啊！
    “论局势，随着东方首相你的倒台，东方家势必会被大幅削弱，但三大家族加革新派联手，也有极大把握能风平浪静、波澜不兴地解决一切，眼看就要迎回神武皇帝陛下，再造元老院了，皇后殿下的地位和号召力只会进一步降低。
    “从‘帝国利益高于一切’的角度来看，所谓‘阴谋’好像没太多坏处，也没给皇后殿下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嘛！如果您非要说，皇后殿下潜伏爪牙，苦心经营几十年，精心策划了一连串阴谋，却是毫无半点私心，只为了帝国的复兴和崛起，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毫无半点私心？呵呵呵呵！眼看就要迎回神武皇帝陛下？哈哈哈哈！”
    东方望笑得快要断气，忽然双目圆睁，尖叫一声，“那就来吧，迎回陛下！”
    从始至终，他怀中都死抱着一只猫狗大小的人形包裹，包裹皮不知用什么材料炼制而成，隔绝能力极强，李耀多次用神念窥探，竟然无法穿透进去。
    此刻，东方望将包裹一抖，整张抖散开来，从里面飞出一团黑黢黢如木炭般的东西，夹杂着冲鼻的臭味，“啪嗒”摔在李耀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李耀微微一怔，在碎片溅射到自己身上之前就张开了灵能护盾，仔细观察这团焦炭也似的物体。
    乍一看，就像是一只烧焦的猴子。
    但手脚和面孔，赫然是人类模样，只是等比例缩小了好几倍。
    虽然黑黢黢好似焦炭，但并非被大火烧得蜷缩成这样，却像是体内的水分统统蒸发，又用秘法活活……将精血和神魂都吸吮干净，才枯萎成这般模样。
    “这”
    李耀盯着拳头大小的黑炭脑袋看了半天，试图从龇牙咧嘴，痛苦万分的表情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这是什么鬼？”
    他搞不懂，东方望为何死到临头，都要将这样一具恐怖之极的焦尸抱在怀里。
    “还没看出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东方望的笑容既苦涩又狰狞，“这就是星辰大海的主宰，真人类帝国的君王，厉灵海的丈夫，你们处心积虑想要迎回的神武皇帝陛下啊！”
    李耀的眼神顿时定住，足足凝固了半分钟才稍稍放松：“哇……您……您真是胆识过人，豪迈不羁啊，竟然，竟然疯到把陛下都搞成这样？”
    东方望苦笑道：“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我……信。”
    李耀想了想，点头道，“狭天子以令诸侯，你要的是活天子，不是死皇帝，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刚把陛下劫走时，他总不会是这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吧？所以，陛下是死在你的身边，你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究竟怎么死的？”
    “中毒。”
    东方望眼底浮现出浓烈的迷惑，道，“一种十分蹊跷又无比猛烈的毒剂，我每天都会派最好的医生为陛下检查身体，确保他的安全无虞，但始终都没检查出来！而且我怀疑，这种毒剂是早就注入了陛下体内，通过定时、遥控等等间接方式来激活，就是要让陛下死在我手里！”
    第2311章 地下皇宫！
    李耀又仔仔细细瞅了那具黑黢黢的焦尸一眼，还是分不清究竟是中毒，亦或者被某种极其霸道的功法，将精血和神魂都吸了个干干净净，不由皱眉道：“凭什么说是中毒，还是很久以前就种下的？”
    东方望犹豫了一下，道：“全天下人尽皆知，陛下是被我挟持，是我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如果我说，陛下其实非常信任我，担心有人要谋害他，所以和我联手演了一场好戏来掩人耳目，实际上是躲到我这里寻求保护，你信不信？”
    “哇，真相原来是这样，我当然信了！”
    李耀道，“原来东方首相真是毫无私心，一心为国，和陛下肝胆相照，纯洁如白莲花一样的忠臣啊！”
    东方望咳嗽一声道：“好吧，这么说或许太夸张了一点，但陛下和我的关系，的确不是全然对立，很多时候我们亦要合作，他要借助我的力量来压制其余三大选帝侯家族，以及宫廷中的不安定因素包括厉灵海！”
    李耀道：“陛下对皇后殿下不满么？”
    “不是不满，而是害怕！”
    东方望道，“陛下对厉灵海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他说最近几十年，特别是帝国反击战爆发以来，厉灵海的变化越来越大，很多时候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连站都站不稳的人。
    “不怕笑话，陛下说他和厉灵海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同床共枕，甚至在见到厉灵海时，从生理上就无法唤醒一个男人的能力，但在别的妃子身上，却依旧龙精虎猛，夜御十女不在话下。
    “还有，陛下说厉灵海经常趁着夜深人静时在皇宫中游荡，鬼鬼祟祟不知搞什么勾当，他有心想要查探，但厉灵海偶尔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等。”
    李耀抬手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什么意思？”
    “没人知道厉灵海究竟怎么办到的，皇宫是四大选帝侯家族的重点监控对象，到处都安插着监控晶眼和我们的眼线，按理说，没人可以在皇宫里神出鬼没才是。”
    东方望道，“不过，真人类帝国皇宫，据说就建造在一万年前星海帝国的皇宫遗迹之上，虽然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但地底深处还掩埋着无数秘密都未可知。
    “当年黑星大帝武英奇督造皇宫时，便将这里作为真人类帝国的最后抵抗基地，所以地底四通八达，有大量迷宫、武器库、碎片世界的入口，通过密道和传送阵来连接，还有各种威力惊人的防御大阵和错综复杂的机关，连元婴乃至化神强者都可以困住。
    “据说一千年前，黑星大帝发动了数十万修真者来建造‘地下皇宫’，这些修真者大多是星海共和国崩溃时的战俘，黑星大帝承诺，只要他们建成‘地下皇宫’，就算将功折罪，可以转化成修仙者，在真人类帝国展开新的生活。
    “岂料，‘地下皇宫’真的建成之后，黑星大帝却将数十万修真者统统坑杀在‘地下皇宫’中，并将他们的冤魂炼制成了极厉害的防御大阵，从此之后，数十万冤魂始终徘徊于皇宫地底深处，而‘地下皇宫’的秘密便只有历代陛下知道，直到……中间好几代皇帝都死于非命，‘地下皇宫’的秘密再无人知道。
    “我们四大选帝侯家族，自然也想发掘‘地下皇宫’的秘密，但我们四家彼此牵制和平衡，谁也不愿意别家抢先将秘密弄到手，再加上发掘整座地下皇宫的难度实在太高，稍有不慎，甚至会造成整颗天极星的地壳剧变，生态失衡，环境恶劣到不适合人类生存，后果这么严重，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此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按神武皇帝陛下所言，厉灵海似乎掌握了某种能自由穿梭于‘地下皇宫’的方法，此事大有可疑，我自然秘密进行调查，这才发现‘革新派’存在的蛛丝马迹，知道了厉灵海勃勃野心的冰山一角。
    “但那时候我依旧没想到厉灵海的图谋会如此之大，而手段又如此绵密和狠毒，还以为她仅仅是过去五百年间，层出不穷，祸乱宫廷的那种女人。
    “所以，我仅仅部署了常规手段，想要她‘因病亡故’，维持帝国的体面，其实却将她暗中抓起来慢慢炮制和拷问，问出‘地下皇宫’的秘密。
    “至于陛下，既然来寻求我的保护，这样‘自投罗网’，我自然也却之不恭了。
    “我对陛下没有恶意，不过他被帝国反击战的节节胜利冲昏了头脑，整个人都膨胀了，生出他承受不起的野心，我身为帝国首相，自然有义务好好敲打他一番，让他冷静下来，认清楚现实，不要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了。
    “岂料，针对厉灵海的秘密抓捕行动并不顺利，抓到的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厉灵海早就逃之夭夭。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毒杀了这个替身，想要宣布皇后殿下已经崩逝，用这种方法将厉灵海的威胁降至最低谁想到，还是远远低估了她。
    “而陛下自从接受我的保护以来，始终都好好的，却在‘吃人修炼事件’和‘血盟会事件’纷纷爆发，我最措手不及，焦头烂额之时，毫无征兆地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周身所有液体都蒸发殆尽，变成这副样子，连一缕残魂都没有留下。
    “当时，还有好几名医生和冥修师陪伴在陛下身边，第一时间就进行了抢救，注射了上百支医疗药剂到陛下体内，却都无济于事，陛下体内就像是有一个微型黑洞，将他活活给……吸干了！
    “不早不晚，恰好就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陛下死得如此蹊跷，摆明了是有人要陷害我，将我赶尽杀绝，又要我背上这口黑锅！的确，陛下在我手里一死，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更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只能等死了！
    “这、这么环环相扣的阴谋，这么阴狠歹毒的药剂，不是厉灵海干的，还会有谁？”
    “但是”
    李耀道，“皇后殿下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弑君，杀死她的丈夫？”
    “或许是陛下知道了她太多的秘密，甚至在考虑废掉皇后，她才先下手为强；又或许，她就是想要四大选帝侯家族，乃至整个帝国都乱起来！”
    东方望道，“你刚才也说了，只要东方家割让出大把利益，再迎回神武皇帝陛下，四大选帝侯家族和革新派还是可以维持住勉强的平衡，或许这一幕并非厉灵海想要看到的，她就是要让帝国一片大乱呢？
    “神武皇帝陛下已经在位六十年，在帝国历代陛下中，都算是在位时间较长的一个，能安安稳稳当六十年皇帝，自然因为四大选帝侯家族对目前的利益格局都比较满意，没有轻易推到重来的必要。
    “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最近二十年帝国的重心都放在战争上，甚至都没有立下太子。
    “原本我们四大选帝侯都想，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在分割战后重建的利益时，再考虑设立太子的事，将太子也当成一个交易条件来全盘考虑。
    “现在的局面如此危急，陛下这么一死，顿时将四大选帝侯家族加上革新派都推上了风口浪尖。
    “对革新派来说，你们的口号是‘尊皇讨逆，神武革新’，现在连‘神武皇帝’本人都被‘逆贼’谋害了，你们绝不可能放过罪魁祸首，甚至要祸及九族，将东方家彻底诛灭，才能维持你们的大义，对不对？
    “对东方家来说，原本很多旁系支脉都可以出来收拾残局，只要把我这一支牺牲的，就有可能维持家族不灭，但出现如此恶劣的事情，一切都变成未知数，说不定东方家的残余力量都要狗急跳墙，拼死一搏了！
    “对其余三大选帝侯家族来说，他们对于太子的人选，自然都各有主张，要扶持自己的利益代言人。
    “如今正面临帝国千年未见之大变局，无论前线还是后方，各个领域的利益都在重新洗牌，谁家的傀儡能当皇帝，自然能占据极大的优势，甚至取代东方家，成为新的‘第一家族’！
    “所以，新帝的人选，必然会争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厉灵海这么阴险，肯定还有后手，只消她略施小计，还怕三大选帝侯家族不大打出手，乱成一团吗？”
    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东方望从计算力上，却恢复了帝国首相应有的水平，将整件事抽丝剥茧，一一分析清楚。
    亦是听得李耀汗流浃背，心底发寒。
    “我还是想不通。”
    李耀喃喃道，“帝国一片大乱，对皇后殿下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帝国一片大乱，对厉灵海有什么好处。”
    东方望咬牙，艰难道，“我只知道，如果帝国风平浪静，让你们安安稳稳度过权力的过渡期，那厉灵海就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后，时间越往后推移，她越不可能掀起半点风浪，最终只会默默无闻地湮灭于星尘之间！
    “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绝不会甘心就这样湮灭的，绝不会！”
    第2312章 被谁夺舍？
    在李耀的感知中，东方望的神魂如火山爆发般，从脑域深处喷涌出来。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而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李耀急道：“东方首相，别激动，我相信你，你慢慢说！”
    东方望的双眼都烧成了灰蒙蒙一片的玻璃珠，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正常的视觉，干枯如树枝的双手却在虚空中乱捞，将帝国疆域图撕成片片细碎的涟漪。
    帝国前首相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厉灵海，厉灵海，你可以算尽一切，却不可能算到我和东方拓早就达成秘密协议，我手上有自己绝不可能刺杀东方拓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