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最高的人走了,剩下没有压力,聚在一起吵吵闹闹,间歇还有气不顺想要找散修盟的茬,都被两位元婴压了下来。
安顺跟着两人往前走,一路雕梁画栋,他却不敢分心观赏。
三人进入司恒的房间,他的房间在楼船正中间,地方颇大,伊舟一进门就把司恒拉着坐下来,自己再爬到他身上。
随后像个主人一样招呼安顺:“你坐啊。”
“小子不敢。”安顺偷偷地觑了司恒一眼,连忙低下头,要说的话在嗓子里滚了几回,才开口道:“仙长之前说的,能让小子修炼的办法,可……可……”
“可还算数?”他话说道后半段又卡住了,司恒便替他接上,他脸上似笑非笑,捏着徒弟的小胖手:“自然是算数的。”
安顺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又听他说:“不过这个方法,有点疼,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住。”
“能,我能。”安顺抬头盯着他的脸,咬牙说道。
“是吗?”司恒也不知信还是不信,他手指敲在椅子扶手上,一声声似乎敲在安顺心上。
过了不知多久,安顺才听他说:“行吧,这是你说的。”
司恒说完,就把伊舟抱了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胖脸:“你先回去修炼,师父要给他疏通经脉了。”
伊舟总觉得司恒身上的伤还没好,闻言便有些不乐意:“不能过段时间再疏通吗?”
“你这是在找借口不修炼?”司恒问道:“虽然练剑幸苦,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说出去太丢你师父我的脸了。”
他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还很年轻没活多久的徒弟稍稍一激就进了坑,扔下去我才不会找借口,就气冲冲地推门走了出去。
确定徒弟进了自己房间,司恒这才关上门,转身面对安顺时,脸上的表情已全部消失,连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站在高处俯视的味道。
安顺被看着,逐渐地下头,但腰没弯,也依旧记挂着修炼的事。
“仙……仙长,现在可……可以开始了吗?”
“刚刚我徒弟在这,有句话就没说。”司恒开口。
“仙长请讲。”
司恒开口道:“你的经脉梳不通,只能重塑,重塑的话活的机会不高,你还要试?”
对面的人沉默许久,就在司恒耐心将要用尽时,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句话:“小子愿意试。”
他抬起头,眼底似有星光闪动,把平平无奇的脸照得熠熠生辉起来,就连说出的话,也不像之前那般软弱无力:“小子是个凡人,就算不试这一次,也不过还有五六十载的寿命,用这些命换一个机会,我愿意。”
他话说的斩钉截铁,司恒也不再多费口舌,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到安顺面前。
面前突然多了个桶,看起来很像凡间用来泡澡的那种。
“进去。”司恒说。
安顺应声,一只脚刚准备踏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要脱衣服吗?”
“脱了吧。”司恒随意点点头,手上多出几个玉瓶来,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把几个玉瓶中的东西,分别倒入另一个空瓶中。
等到安顺脱完衣服坐进去的时候,司恒也正好把东西弄好。
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份徒弟原本的食物,食物自动飞向木桶上方,瓶口斜倾,往木桶里倒入乳白色的液体。
那是灵乳,在伊舟筑基之后偶尔给他喝的,远不像小时候那种一碗水一滴灵乳的兑法,凡人根本承受不住。那些乳白液体刚接触到安顺,他就疼的大叫起来。
不过只叫了一声,安顺就再没发出声音,不是他生生抗住,而是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不愿意听他说话。
灵乳倒满大半桶,一直淹没到安顺下颚。
身上无处不通,偏偏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清醒的忍着那钻心蚀骨的疼痛。
就在他疼的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司恒动了,他站起身,走到木桶前,手上拿着兑好的玉瓶,瓶口轻移,往里面滴了一滴东西进去。
“忍着点。”
那滴液体刚进入木桶,安顺脸色就变成煞白一片,翻起白眼,半响后,他才恢复一丝神智,微微吸了口气。
身上像是有刀子在割,要把他的皮肉筋骨一一分开。安顺从未体会过这种痛法,疼得他有一瞬间想要大喊放弃。
但他做不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没有给他说话的权利,他甚至连昏死过去都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不紧不慢地往木桶里不断加入液体。
除了头颅,安顺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疼痛以及如影随形,却无法分辨处于什么位置。
滴完玉瓶内的最后一滴,司恒停下动作,在旁边安静等候。
安顺的感觉没有出错,他的皮肉筋骨确实被一一分开,灵乳吊着他的命,只要稍有差错,他就会一命归西。
被剥离出来的经脉自然比在身体内更好去处杂质,司恒法力运转,渗入灵乳下方,找到经脉,逼出经脉中的杂质。
经脉脆弱,在法力进入时便变得千疮百孔,但破破烂烂的经脉在杂质逼出之后,却神奇地开始缓慢恢复。
这也是药的效果。
杂质被一点一点驱除,灵乳又渐渐开始发灰,木桶上方又多了一个玉瓶,往下滴落液体。
这次滴的灵乳并未经过稀释,液体浓稠,一滴下去,原本发灰的液体又变成乳白色。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安顺以为自己身在地狱,旁边的男人才终于停下动作。
木桶上方的玉瓶收回,司恒手上又多了另一个瓶子。
安顺认识这个瓶子,他猛地瞪大眼,却没办法阻止,只能看着那些液体又一次滴落进来。
相比之前,司恒现在的动作要快得多,液体滴的速度快,安顺也会觉得越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疼得失去了所有知觉,眼前尽是灰暗,下方是一处深渊,深渊中带着安静又祥和的味道,诱惑着人进去,就在安顺一只脚踏入深渊时,他突然会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祖父把传家宝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安顺乖孙以后肯定也能成仙人。”
深渊退去,神智重新恢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疼痛,眼前的男人挑了挑眉,有些诧异:“难得。”
再之后,痛觉终于找到对应位置,等他从木桶中踉跄着爬出来时,安顺竟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轻松。
捡起地上的衣物遮身,他朝司恒行了个大礼:“多谢仙长再生之恩。”
“先别忙着谢。”刚刚的一番动作也耗费了他不少心力,司恒稍作休憩,对他道:“还剩头没剖开呢。”
以为自己半只脚踏入仙途的安顺……
……
司恒在给安顺疏通经脉的时候,其余弟子也全部到齐。
玄言本想找司恒询问是否升船,但走到门外,却发现房间布置了阵法。
以为师兄是在教徒弟以免人打扰,玄言也不多事,转身往回走。
反正跑这趟不过是因为司恒的统领地位,不管问不问,这船都是要往前走的。
玄言一边走,一边暗自羡慕师兄与他徒弟的感情,昨天那样的情况,不是所有徒弟都敢站出来。
再说了徒弟还那么小。
玄言在心里叹了一句:少年无畏。
他走到半途,正好经过那个小师侄的房间,玄言因为心里所想便转头看了眼房间,却见房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他那个跟门闩差不多高的师侄。
“师叔。”伊舟低头叫了一声。
“师侄?”玄言看了看小孩,又回头望了眼最里面的那扇门,干笑一声:“你没跟你师父在一起啊。”
“没有。”小娃娃听到这话,圆脸生生拉长了些,跟玄言一样瞥了眼最里面的门,嘟着嘴道:“弟子去修炼了。”
“去吧。”玄言刚说完话,那扇门便又在眼前关了起来。
第31章
头部的重塑筋脉更难一些, 需要格外小心,为了安全起见,司恒决定把这个时间往后推延两天。
他给安顺安排了个房间, 又指使着他把木桶里的水倒掉再搬回自己屋子,随后重新弄了一桶水, 让他重新泡进去。
安顺现在看到乳白色液体就头皮发麻,身体对于疼痛的记忆异常深刻, 他忍不住退后一步,又在司恒的盯视下一步步挪到桶边, 脱衣服把自己埋了进去。
出乎安顺意料的是, 这次泡进水里, 身上竟然没感觉到多少疼痛,甚至觉得身体都舒展开来,很是舒服。
安顺吐出一口气, 暗自嘲笑自己实在太过大惊小怪。
仙长又怎么可能每次都用一样的东西呢。
见他坐稳,司恒抬手, 在虚空中按了下。
身上多出一股力道, 压住了他。安顺以为司恒是怕自己乱动毁了药性, 也没多在意。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眼睁睁看着桶内的水越来越多, 一直淹没脖颈到达下巴,也没有停歇的迹象。
木桶很高, 桶口比他头顶还要高出一部分。
液体已经进入鼻腔, 安顺慌乱地想要尖叫, 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封住声音。
那些乳白色液体从下巴涨到口鼻,再一点点升至眼睛,直至慢过头顶。
水位每上升一丝,被淹没的地方就会多一份疼痛,安顺心中惊恐,说不出动不了,头疼得快要炸开一样。
等液体没过头顶,司恒又拿出一顶盖子,木盖与桶口完全吻合。
在光亮彻底消失之前,他才听到一句勉强算得上安抚的话:“放心,死不了。”
安顿好了安顺,司恒回到自己房间,修书一封传回宗门,把雍城的事情说了下。
把传书飞剑送走,司恒神识探开,绕过一间间屋子,只覆盖住伊舟那一间。
小徒弟正规规矩矩的练剑,用的还是那把木头做的。他做功课的时候向来认真,每个招式最少重复五百次以上,才会换下一个招式。
只是今天的剑招,看起来更缓慢一点,位置也时不时出错。
司恒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等徒弟最后一招练了三百次之后,才施施然从椅子上起身,往门外走去。
房间内,伊舟把最后一招练完,刚放下剑喘了口气,就听房门被敲响。
不用猜就知道这人是谁,伊舟小声哼了声,收起木剑,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转身准备去开门。
伊舟刚回到房间就知道中了司恒的计,但再一想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做完每天功课。
上船之后司恒便在他腿上绑了玄铁纱,平日里行走打坐都不会摘下,所以蹲马步这一项便暂时省去。
伊舟认真练完剑招,又在房间内腾移练习完身法,正兴冲冲的准备去找自己师父时,就发生了玄言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