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软善,只怕是从来就没多想过,小孙氏分明是带着目的而来的,不过没关系,婆母没法儿识破,她这个做儿媳的能识破就行了。
不管小孙氏如何试探,她目前都不想与她们计较,等分了家,嫡出两房要想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她是绝不会介意陪她们好好玩一盘的。
“微丫头,你要是喜欢,就搬你院儿里去吧!”曲氏见她盯着墨兰良久,以为她很喜欢。
“不了。”云初微笑道,“我院里花草已经够多,今儿就只是过来一饱眼福的。”
“李氏这件事上,你觉得我处理得可有问题?”到底是头一回接管这么大家族的庶务,曲氏即便看似镇定,内心也还是有些忐忑的,这些话不敢对外人说,怕被人拿捏住她处事不决,笑话她是小,万一以此来作妖,那就得不偿失了。对自家儿媳却没这么多讲究,在她眼里,云初微的脑瓜子,绝对顶得上三五个小孙氏。
云初微莞尔,“娘不必顾虑我的看法,你是个心善之人,从不会存害人之心,你要如何处理,遵从你的本心就是了。”出了事,一律有她和九爷担着,断不会叫旁人有机可乘。
得了云初微这么一句安抚,曲氏忽然觉得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微丫头说得对,做什么事都要遵从本心,或许李氏这事儿摊老太太头上会做得更绝更让苏府上下服气,可她不是老太太,没必要违心地去效仿自己本就不喜欢的人的手段。
——
文月郡主骆雨珊的生辰宴,国公府并没收到帖子,因此没人去,不过有了苏晏强大的情报网,云初微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尽晓天下事。
骆雨珊算是顺天府贵女圈中的领军人物,平时围着她转的贵女不少,这次生辰宴来的人也不少,但有那么一部分,纯属来看笑话的。与她玩得好的那几位都知道她心悦晋王的事,也曾深信不疑等晋王玩儿累了静下心来就会娶她为妃,虽然晋王顽劣,但他生母受宠啊,今上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心偏他身上让他成为继承人,那么骆雨珊便是将来尊贵的皇后娘娘,所以她们得趁现在抱紧大腿。
岂料,赫连缙的一巴掌,打醒了所有人的梦。
脸肿的是骆雨珊,看笑话的是那帮子曾经做梦的人。
席面上,众女睃过来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冷嘲,让骆雨珊憋了一肚子的火,可她还是不得不全程陪着笑脸,谁让自己脑热把这些个一贯捧高踩低的混蛋玩意儿请来了呢。
游园的时候,碰到云雪瑶在刻意刁难许菡。
许菡原本没想过要去给骆雨珊过生辰的,只因赫连双怀着身子不能去酒席上,所以把这个名额让给了许菡,请她代替自己去送礼。
许菡来京城一年多,认识的人并没几个,玩得最好的也就云初微和永淳公主两个,与东阳侯府云雪瑶这一类是根本搭不到一块儿,可就算搭不到一块儿,人家也有的是办法搭上门来,分明是故意将她撞倒,还非得咬着不放,说她不长眼睛,撞到了未来的贤王妃也不知伏低做小赔礼道歉。
许菡撞破了膝盖,疼着呢,真想一转身回府抹点药,可围着准贤王妃的这几人不放她走,你一言我一句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好似她真犯了十恶不赦的杀人大罪一般。
骆雨珊正愁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出气筒,又岂会轻易放过,于是几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全都叮着许菡不放,混乱中也不知是谁伸手大力一推,将许菡推入荷塘,没人呼救,更没人救人,岸边是一片哄笑声,紧跟着,人人就跟没看到似的全都走开了。
许菡不通水性,在水里扑腾两下就沉了下去,甚至都来不及呼救。
昏昏沉沉中,有人轻轻搂住她的腰肢,一种极其熟悉的墨竹香悠然入鼻,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他,像是潜意识里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要拥抱住这种恍若隔世的清香不让它逃走。
……
许菡是在自己家里醒过来的,睁开眼只见自己的两个丫鬟一个嬷嬷三双眼睛焦急地落在自己身上,她慢慢坐起来,“嬷嬷,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记得分明,自己去守仁伯府赴宴,遭到了准贤王妃云雪瑶的刁难,文月郡主骆雨珊的排挤,最后被人推下水,之后……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她就完全不记得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不会凫水的,如果没有人救,她一定会淹死,但当时的情况,那些人个个都巴不得她就此淹死了才好,到底是谁那么好心救了她呢?
“是骆二公子。”嬷嬷开口答:“是他亲自把姑娘送回来的。”一面说一面伸手去贴她的额头,就怕发了高热,那得赶紧请大夫了。
骆舒玄么?
许菡揉着额角,她怎么感觉那个人像是……晋王殿下?
在她没看到的角度,嬷嬷担忧地蹙了蹙眉,送自家姑娘回来的的确是骆二公子,但救姑娘的人却是晋王殿下,这件事,除了当时在岸边呼天抢地的她,其他人一概不知。
且看当时晋王殿下那样焦急的神情,像是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宝贝被人给伤着了,整个人阴沉得如同冰窖里爬出来的恶魔。
嬷嬷不比那两个懵懂未知的小丫鬟,她当然知道晋王殿下的那种眼神和反应意味着什么。也不知是福是祸,这事还是莫让姑娘晓得了吧,任何一个人摊上那混世魔王的魔爪,名声指定都得臭,更何况自家姑娘还未出阁,若是让外头人晓得了,往后姑娘还怎么嫁人?
“往后这种聚会,姑娘还是少去的好。”嬷嬷一面伺候着她喝下汤药,一面叨咕,“一个个儿都是贯会装的,一面要让外头人夸赞她们善良高贵,一面又做着恶心人的龌龊事,哪像姑娘你,善就是善,恶就是恶。”
许菡乖巧地喝下了一碗苦涩的药汁,今天争气地没吃蜜饯。
当时的情况的确由不得她,因是在内院,又是骆雨珊的地盘,那么多人对她一个,就算她有三头六臂百张嘴,也不一定能取胜。
只是将她推下河这件事,到底是个不大不小的仇,倒是可以记一记,等往后找着了机会还回去就是。
旁边伺候的丫鬟多嘴道:“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不,遭报应了吧!”
许菡微惊,“怎么了?”
丫鬟道:“姑娘有所不知,昨儿领头欺负你的那位云四姑娘和文月郡主二人,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头发全掉光了,这会子估计躲在房里哭成一团呢!”
许菡愕然,“头发全掉光了?”
“是的呢!”丫鬟点头,“原本两家都是下了死命令不准往外传的,可这么惊悚的事,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仆妇哪里管得住嘴,出府来办事就给悄悄传出来了。”
许菡嘴角抽了抽,该不会又是晋王殿下给那二人的教训吧?他这个人向来花样百出,整人都不带重样儿的。
其实她这次还真猜错了,替她出气的并非赫连缙,赫连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出手,云初微就行动了。
云初微素来最见不得恃强凌弱以多欺少,更何况许菡还是她的好姐妹,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比喻虽然不恰当,但云雪瑶和骆雨珊胆敢欺负到她的人头上,那就别怪她不给面子,准贤王妃如何,皇后侄女又如何?惹她不高兴,她一样收拾!
为她配药的苏晏更是没什么感触,一副药就能让夫人开心的事儿,他很乐意做,不管她要去对付谁。
至于被狠狠整治的那两人——
云雪瑶一大早醒来只觉得头皮痒痒,让丫鬟打来温水洗头,岂料越挠越痒,索性用抓,头发一抓一把地掉,到最后掉得一根不剩,那又癞又秃的模样,吓得房里一众丫鬟婆子惊声尖叫。
云雪瑶本人更是直接哭晕过去。
这眼看着过完年就要嫁入贤王府了,却发生这种事,黄氏气得半死,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云雪瑶身边伺候的人谁也没幸免,全都被打的打,踹的踹,若不是范氏及时过来阻止,险些就被黄氏处死了几个。
相较于东阳侯府,守仁伯府倒是比较安静,骆雨珊的生母骆太太铁青着脸,让人迅速去请了大夫来,等大夫断言骆雨珊是中了药导致头发掉光,短时间内都生不出新发来时,她脸色更沉了些,也没罚骆雨珊身边的人,甚至连怎么回事都没问一句,只是看向骆雨珊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那不是看女儿的眼神,只是看一枚联姻棋子的冰冷眼神,不带任何一点关怀的情绪。没了发,没了名声,这样的人,便如同裂了一条缝的花瓶,终究失去价值,不值得再在她身上花更多的功夫。
“让人进来好生伺候。”骆太太离开得利索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