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你快躺下。”云初微顿时紧张起来,“才刚刚有了那么点好转,柒柒说你还不能下地走动呢!”
苏晏摆摆手,“我无事,大概是躺得太久气不顺,一时没能适应,过会儿就好了。”
云初微双手握着他泛凉的手指,“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苏晏嘴角扬了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是君,我是臣,他赏,我得谢恩,他罚,我也得谢恩。”
“你傻啊!”云初微眼角泛着泪花,“若非我逼问了萧忌和萧沐,还不知道你一个人扛下了这么多,谁做皇帝,原本与我们无关的,九爷这么为了他,真的值得吗?”
苏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辅佐赫连缙吗?”
“那是以前。”说起这个,云初微肠子都悔青了,“要早知道站派系付出的代价这么大,我说什么都不会把你往这条路上推的。”
“都过去了。”苏晏莞尔,“虽然还不能真正的功成身退,但起码,我成功了一半。”
“一半有什么用?”云初微心疼起来,“他都跟你割袍断义了。”
苏晏垂下眼睫,“微微,你帮我把萧沐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九爷。”云初微眉头皱紧,“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天吗?”
苏晏摇头,“不亲耳听到那些人的消息,我放心不下。”
云初微无奈,起身去外院把专门负责外地情报的萧沐叫了进来。
“九爷,感觉怎么样?”看到苏晏的伤势,萧沐只恨不得把赫连缙拖出来千刀万剐,自家主子为他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割袍断义?
帝王无情,不外如此!
“他们都安全离开京城了吗?”苏晏忍不住轻咳两声,微喘着问。
“嗯,离开了。”萧沐如实禀,“九爷放心,新身份都安排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离开就好。”苏晏点点头,又问,“那么,她呢?”
萧沐顿了一下,“她安然无恙,已经按照九爷的安排入了内廷,如今就等皇宫里面的人接应了。”
苏晏颔首,“如此便好,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萧沐咬牙,“可是太子他……”竟然如此薄情寡义,实在可恨!
苏晏抬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没你的事了,退下。”
——
通往广平府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徐徐前进,行得缓慢,似乎是怕颠簸到里面的人。
窗缝里透进来的光线刺痛了骆舒玄的眼睛,他不适地皱皱眉,掀开眼皮,对上的,是姜凡儿一双清淡的眼。
“姜姑娘?”骆舒玄揉揉眼睛,他是在做梦吗?自己分明已经上了刑场,如无意外,这时候该在阎罗殿,可是,身边的人怎么会是姜凡儿,难道她也遭了意外?
得见骆舒玄终于醒来,姜凡儿心底涌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脸色却是淡淡的,“别瞅了,你还没死呢!”
骆舒玄一下子僵住。
姜凡儿又道:“不仅是你,你爹,你娘,还有你祖父祖母以及你那些堂兄弟姐妹,全都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骆舒玄一激动,直接抓住姜凡儿的手,全然忘了男女大防,目光中急切非常。
“上刑场之前都会被套上头套,你们全家人都很幸运,得了宣国公的庇护,借此机会全部换成死囚犯,只不过,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骆舒玄,也无骆家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骆舒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姜凡儿道:“我带你回家,回广平府。”
听到这句话,骆舒玄没来由地鼻尖泛酸,“姜姑娘,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只是小小地配合了一下宣国公而已,要谢,也该谢他。”姜凡儿道:“为了这个局,他被晋王,哦不,如今应该称呼为太子,太子误会了宣国公,并刺了他一剑,自此割袍断义,而这个误会,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骆舒玄大惊,“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这些吗?”
“当然不知道,也不可能让他知道。从一开始,宣国公就打算自己来做这个罪人,哪怕是让太子误会一辈子,他也要借着贤王的手毁了骆家,让骆氏一族彻底消失在世人眼中,逼迫皇上‘立子杀母’,手法虽然极端,但不可否认,这是唯一能让晋王早些入主东宫的法子。”
“那我姑母……”
“骆皇后这个头衔已经不存在,不过,内廷应该会多出一个宫人来,至于皇上能否找到她,就得看他们之间的缘分深不深了。”
骆舒玄再一次惊得张大嘴巴,“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象,骆家的人一个都没死,就连姑母也……”
“嗯,全是宣国公设的局。”姜凡儿点点头,“你呀,等到了广平府以后就乖乖跟着我去衙门做事,别辜负了宣国公的一番苦心安排。”长这么大,验过无数尸体,见过数不清的案子和形形色色的人,她从来没钦佩过谁,但宣国公此人,却是头一个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若非那个人还活着,她非得用刀子剖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
皇城,长信宫。
“皇贵妃娘娘,最新一批宫人送来了,娘娘要亲自挑选吗?”
萧皇贵妃慵懒地倚在美人靠上,骆岚的死让她最近心情颇为畅快,连对这些小事都有了兴致,“嗯,让人进来吧!”
话音落,外面便走进来一批内廷刚调教出来的宫人,一水儿的浅色服饰。
萧皇贵妃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第二个身上。
不知为什么,此前分明从来没见过此人,却觉得好生面善。
“你,抬起头来。”萧皇贵妃指了指那宫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