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曹严拍了拍桌子,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暴戾与不屑。“他便是京城有人又如何?如今大雪封路,他就是一个瓮中之鳖。他若是再敢跟本官对着干,那就别怪本官下狠手。等到来年开春雪化了,料京城那边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巧言令色获得圣上赏识的小小商贾县令,跟本刺史计较。”
曹严很自信,他觉得李文柏就算再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子,能有现在的地位,也不过是靠着嘴皮子,拍马屁上位的,死了就死了,朝廷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七品县令,去为难一个四品刺史。
但他根本不知道,李文柏这个七品县令,对京城那边的很多人,意味着什么。
“也是。还是泰山大人看的明白,是小婿糊涂了。”施五连连点头奉承。
曹严看了施五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婿,年纪越大越没用了,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李文柏,都应付不了,狼狈地跑到前庭求救。
“行了,你也别担忧了。等明天本官一到交合,保管让那李文柏,乖乖做人。矿,你继续挖,壮丁,你继续征募,料他也不敢拦你。”
“是,泰山大人。”
……
……
第二天一早,交合县衙。
李文柏洗漱完毕,将手从温热的脸盆中抽出。手背上冒出了水汽,李文柏望着淡淡的水汽,笑了笑。
只花了片刻喝了点粥,换了一身规整的七品浅绿官服,便匆匆忙忙走出后堂。
他不喜欢生活节奏太过急匆匆,但今天不一样。
陈一志在前堂等他,手摁在腰间的刀柄上,背对着公堂,望着县衙外的漫天风雪。
听到李文柏走来,陈一志转过身,笑着看着他。
“让陈叔等了这么久,文柏失礼了。”李文柏拱了拱手,满怀歉意地说道。
“冠玉你这是说哪里的话。”陈一志快步向前,拉住李文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大笑道:“若非冠玉足智多谋,只怕一十二个村子的百姓,到现在都还回不来呢。说到底,陈叔我,还得替西高村的村民们,谢谢你这个父母官呢。哈哈哈……”
说着,就要躬身行礼。
“哎。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李文柏连忙拉住陈一志,摆手道:“若非陈叔你出手相助,吓走施五,小侄哪能如此轻松破案?这份功劳,小侄可不敢独吞。”
一番客套后,两人一同骑上了马,走出了县衙。
“施五这个交合一霸,仗着背后有一个刺史老丈人,在交合称王称霸了多少年了。想不到,最后居然栽在了你小子手里。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英雄出少年啊。”
陈一志和李文柏并排而骑,心情很好。
李文柏出言推辞了两句,心里却没有陈一志想得这么开。
他想得比陈一志远得多,在他看来,如今施五并不在交合县,他们哪怕掌握了一切证据,距离胜利还远得很。
因为他的真正目标,是西州刺史曹严。
只要曹严一天不倒,那么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有付诸东流的可能。
很快,两人骑着马,停在了一座宅邸的门口。
这是蒋勇的宅邸。
陈一志收起笑意,撇过头给手下递了个眼色,然后朝着宅邸挥了挥手。
一个大头兵躬身施了个军礼,带着两队人马,几下便冲破了蒋府的大门,鱼贯而入。
很快,府里便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尖叫声和讨饶声,大概是婢女和一些仆从。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紧接着,五花大绑的蒋勇,被两个兵卒提了出来,跪在了李文柏的马前。
“李……李文柏,你不能抓我。我岳父还未归来,你不能抓我。”
蒋勇双目充血,怒瞪着李文柏,大声喊叫着。
李文柏居高临下,俯视着如同一个小丑一样可笑的蒋勇,面无表情。
“等施五回到交合县,我连他也抓。更何况你蒋勇?来人,枷锁拷上。”
“是。”两个衙役走上前,将准备好的枷锁,戴在了蒋勇的脖子上。
见李文柏无所畏惧,完全不受威胁,蒋勇也干脆不求饶,张大嘴巴破口大骂起来,嘴里满是污秽之词。
李文柏还没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陈一志听不下去了,怒道:“来人呀,掌嘴。把这小子的嘴巴打烂,本将军倒是要看看,这小子的嘴到底有多硬。”
“是。”
一个兵卒闻言,走到蒋勇的面前,举起巴掌,就要挥下去。
蒋勇瞪大了眼睛,心中既怒且悔,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兵卒。
兵卒深吸了口气,捏了捏手掌,看准蒋勇的脸,便要打下去。
这时,街道的拐角处,传来一声怒喝。
“我看谁看。”
第129章 对峙
兵卒顿了顿, 抬头看向远方。
所有人都寻着声音的来源, 扭头看向街道的拐角。
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 蒋勇便激动的颤抖起来, 眼中泛起了欣喜的泪水。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父亲, 父亲他果然来了。这下有救了,这下我们有救了。”蒋勇低着头喃喃道,然后使劲扭转着身体, 想要向街角看去。
李文柏调转马头, 看着街角缓缓驶来的两架马车,眉头一皱。
这个施五, 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
他身旁的陈一志则是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被掩饰住。说到底, 对于施五, 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想招惹。
人都是这样,一旦长期被某个人或者势力压迫,那么将来即便有了翻身之日,再次面对这个人或者势力之时, 还是会不自觉地产生抵触或者不安的情绪。
但是一想到李文柏已经掌握了施五犯罪的所有证据,陈一志便放下心来, 心想:“反正本将军只需要听李文柏指示就行, 到时候出了事,也有李文柏在前面扛着,本将军怕什么?”
想到这,陈一志便浑身轻松下来, 挺了挺胸,傲然望着前方缓缓驶来的马车,恢复了往日府兵都尉的威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抽他。”
正当众人都看向前方的马车时,李文柏突然转头,对那个兵卒呵斥道。
兵卒愣了愣,看了看李文柏,又看了看陈一志,见陈一志没有反对,于是深吸一口气,朝着蒋勇的脸,狠狠地抽了下去。
“李文柏你敢。”
马车里再次传出施五的怒喝声。
但是因为隔得远,怒喝声很快被这边的耳光声淹没。
“啪。”
“啪。”
“啪。”
……
兵卒似乎越抽越熟练,力道和准度都在逐渐提升,声音也变得越发清脆悦耳起来。
“唔……唔……父亲……唔……救……救我……唔……”
几个耳光下来,蒋勇的两边脸已经肿地老高,口齿也变得不清不楚。他只能一边含糊不清的求救,一边泪眼婆娑,委屈地望着前方的车驾。
李文柏看都不看蒋勇,只是骑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的两架马车慢慢靠近。
施五在左侧的马车上,刚刚那两声怒喝,便是从那架马车里传出的。
那么右侧的那架马车里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便是施五千辛万苦请来的西州刺史,曹严了吧。
“还真是有点难办啊。”
李文柏皱了皱眉,低声道。
突然,他的目光往马车的后方移了移,愣了愣,然后眉头舒展,笑了起来。
只见两架马车的后方,仅仅只跟随了两队兵马。充其量,也不过三十人。
“还以为带了多少前庭兵力呢,原来就这么点人。凭这三十不到的兵马,也想从本官手里抢人?”李文柏在心中冷笑,心中不觉大定。
李文柏可不看什么刺史不刺史的,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尚且无法替代千军万马,更何况一个马上就要落马的刺史?
在他的眼里,只有兵权和皇权,才是真正的硬实力。别的所谓官衔,在真刀真枪面前,真没什么用处。
马车越来越近,一记一记耳光下来,蒋勇眼看就要不行了。
施五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掀开帘布,晃了晃身子跳了下来。
好你个李文柏,老夫女婿的脸都快被打烂了,你居然还敢笑眯眯地看着老夫?
施五怒了,指着李文柏大骂道:“姓李的,老夫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还不快给老夫住手。”
李文柏眼睛一眯,失声一笑,似乎见到了很可笑的事情,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等到施五脸色越来越阴沉,李文柏才止住了笑声,冷冷地看着他,张嘴说了两句话。
“本官乃是朝廷钦封七品县令,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官住手?”
空气突然凝固,好似风雪也跟着停了下来,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交合县对施五说这句话。
现在李文柏说了,而且还是居高临下,当着施五的面,说了。
很多兵卒都是交合县本地的人,视线在李文柏和施五两人之间来回转动,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的气氛,心中都不由得一紧。
陈一志骑在李文柏的身旁,张着嘴巴,看着李文柏,然后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兄弟,还是你牛。”
在场的人里,或许只有两个人感受不到紧张的氛围了。
一个是被抽得快要不省人事的蒋勇,另一个,便是耳光抽出节奏来的八个兵卒。
施五着急地看了看明显快不行的蒋勇,又怒视着李文柏,忍不住气得浑身颤抖,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他无法反驳李文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