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那也不是说嫁就好嫁的,”珍娘也索性直说:“我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喜好,不能大街上拉一个来就嫁了吧?”
    正文 第237章处处是离愁
    本来心情就不大好,强被拉来作陪,珍娘这话说得口气便有些重了,不似平日圆融温顺,程夫人老姜一块,立刻感觉到了,随即就笑:
    “怎么,跟文掌柜的闹别扭了?”程夫人呵呵着道:“小男小女儿家家的,拌几句嘴也是常事,世人不是都打这么过来的?别当真,啊?”
    珍娘立刻瞪圆了眼睛:“干娘,你说谁?文掌柜的?”她的语气愈发强硬起来:“我跟文掌柜的有什么关系?”
    程夫人笑看业妈妈一眼,后者会意,上来笑道:“姑娘还瞒什么?上回不是当了夫人的面说,自己已是及笄之年,心里也有个人了,婚嫁不过一句话的事?自己的话莫不也忘了?”
    珍娘心里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上回说这话时,他还在自己身边,病时相守相伴,更为自己将手也伤了,自己只当命中注定,必是要在一起的了,哪里想得到,今日竟也尝分享的滋味?!
    眼见珍娘低了头,程夫人只当自己的话是真的了,愈发嘴角咧得开了:“你不知道吧?昨儿我见着文掌柜的了!他来给老爷送节礼,我听说了,便叫他吩咐了几句呢,你想不想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
    珍娘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陡然闪过一丝不快:“干娘只管吩咐,与我何干?”
    程夫人自以为事地笑对业妈妈道:“看看,看看,赌气都赌成这样了。”
    珍娘实在忍无可忍,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相信自己?一个秋字已在她齿缝间打转了,可转念一想,她又不得已吞了下去。
    说出来又有何用?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其实,她这里受程夫人纠缠时,秋子固人却就在离她不远处的一艘轻舟上。
    本是走个大早,却因在城外徘徊了一阵,反落后了。
    为什么徘徊?他问自己。
    早起山景实在美得很,太阳初升,露珠晶莹,各色被大户富绅定下的彩船上正奏着细乐,一阵阵箫管悠扬,让人闻之赏心悦耳。
    可秋子固听在心里,却只有离愁。
    自己就这样走了,连带半个月也没见上珍娘一面,也不知她会怎么想自己?
    这个念头才一浮出心头,立刻又叫被强压下去。
    你管她怎么想?你对她又不是真情,不过为历劫罢了。待寻得高僧求得细解,证实自己的想法没错之后,她便是过眼云烟了。
    可是真能说过就过?
    不能细想,想起珍娘来,秋子固就觉得自己心上缺漏的那个洞,在向外止不住地泊泊流血。
    管她呢!
    秋子固咬紧了牙关,重重甩头,好像要将珍娘甩出去似的,可她却成了烙在心里的印,哪里能说丢就丢?
    好在有船从他脚边过,划桨打起的水花,溅湿了他干净的布鞋,秋子固不觉皱眉,船上便有人声传来:“这位爷,实在对不住!早起手滑,见谅见谅!”
    船家是个老爷子,精瘦的脸和手,虽干扑焦黄,却肌肉蹦现,很有把子力气,一起的还有个活泼泼的小丫头,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是老人家的孙女。
    秋子固正好走得乏了,便问船家去哪?若顺路便好讨个方便,有人在身边,也省得老想心里的那个影子。
    老爷子说了个地方,倒是离顺天府不远,秋子固便问能不能稍他一程?船钱好说。
    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堆出笑来,挤得眼睛都看不清了:“说什么船钱?我认得你,你是秋大厨么!能讨得些秋厨的路菜下酒,已是祖坟上冒烟了!”
    秋子固尴尬地笑:“怎么你认得我?”
    小丫头笑得前仰后倒:“秋厨大名谁人不知?再一个,除了您这样爱干净到成毛病的人之外,还有谁走远路也穿这样洁净的鞋袜?不上一个时辰就得灰得看不出原样儿来!”
    秋子固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出门时还白得耀眼的松江绫袜和青绢面鞋,都已开始有发黄的趋势。
    自己以前都是坐车,走路不过在隆平居门前门后打转的,哪里想得到这些?
    老爷子见秋子固尴尬,便叫那丫头:“浮萍,将船拢住了,靠上柳堤去!”
    于是秋子固登上船去,再看看日头,竟已升得老高了,远远的城门处,人头攒动,渐渐热闹起来。
    不知她起来了没有?一定起来了,她盼着这一日,盼了许久,这会子想必知道自己走了?
    也不知文亦童会跟她说些什么?那样一张巧嘴,说什么都有可能,但无论如何,不会偏向自己。
    不过算了,能有他安慰,也许她不会太难过在意。
    秋子固难过之极,沉沉地垂着头,水面上纹路泛起,又轻轻压了下去,看得出老爷子是水路老手,孙女儿叫浮萍,也是另一个证明。
    “秋厨这是去哪儿?顺天府?”老爷子不看秋子固,看着手里的桨,好像在问它,而不是他。
    这是人家宅心仁厚,看出自己难过,有意给自己留面子呢!
    秋子固轻轻抬头,笑了一下:“正是。”
    老爷子点头:“那可不近,您只得一天空,怎么跑得那么远?十天半个月只怕也到不了。”
    秋子固没答,情不自禁看着一轮高悬红日,被阳光刺痛了眼,也不肯避让。
    浮萍嗔着:“爷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是昨晚的酒还没醒?人家的事与咱们什么相干?”说着有些痴痴地望着秋子固:“秋师傅你说是吧?”
    秋子固没应声。
    老爷子一下爆笑开来:“真真是人家的事与咱们何干?小丫头反替别人急眼了?”
    浮萍被说破心思,一下脸涨得紫红,好在秋子固是常不放别人在眼里心里的,倒没耻笑她的意思,反认真地对老爷子道:“船家何必争执?别为我一个伤了和气。”
    老爷子心说街市上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秋子固不通世情,本事手艺极大,人也长得出色,却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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