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岚一旁看得直摇头:“一般音乐会都会附赠大师班的套票,买了音乐会的票就可以免费参加讲座, 他们倒算得精,以书抵票, 又赚一笔。”
“一本书的钱就可以听瑶光讲课,多值啊,而且明天瑶光会现场签名的, 不买书,签哪儿?”陆酒酒将书抱在怀里, 宝贝兮兮的用袖子擦了擦封面。
左岚朝天翻了个白眼:“所以说粉丝的钱好赚啊!”
——
嘉利剧院对街的巷子里有家很出名的音像店。
几十年的老店,走的是复古怀旧风,近几年‘情怀’这东西在网上炒得很火, 又加上这店里各种类型的cd海量,甚至吸引了不少音乐名人前来,这样一来二去, 招牌就打出来了。
陆酒酒也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混得很熟。
在家被闷了两三个星期,难得出来一次,简直像脱缰的野马,乐不思蜀,出了剧院,左岚又被她拉到了音像店里。
她心血来潮,扬言要买下瑶光所有的古琴专辑。
“他的专辑你不是早就集齐了吗?”左岚提着一盒馄饨,靠在收银台边哧溜哧溜的喝着。
陆酒酒在cd架上一盒一盒的找专辑,头也不回的答:“我想再入一套将来传辈儿!”
左岚又和瞅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
这大半夜的,店里也就他们两个客人,看店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胆怯怯地睨了左岚好几眼,就是不敢提醒她不要在店里吃宵夜。
“瑶光的《今宵酒醒何处》来了吗?上次你们老板说会给我带的。”陆酒酒找了一圈,就差那一碟,于是回头问看店的男孩。
男孩点点头,从收银台后面出来:“来了,我给你找。”
他垫了个椅子从cd架的最上层找到那盘碟,递给陆酒酒,说:“这个专辑有点早,买的人不多,所以放在最上面。”
陆酒酒接过cd笑眯眯道:“是有点早,这是他个人独奏的第一盘专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
正说着话,推拉门上的风铃突然被撞响了,三人不约而同一齐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身材高挑,长发如瀑,穿着件白色长裙配短款牛仔外套,男的嘛……
很好形容,一身黑,黑帽子黑口罩,黑衬衫黑长裤,上下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截鼻梁,打扮有点渗人,看起来像恐怖分子似的。
“进来嘛,这里面保证有你要找的碟子。”黑衣男仿佛有点不情愿,被长发女抱着手臂拖了进来:“你好不容易来迎江一次,我总得尽尽地主之谊!”
她将男人拽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即松手,还轻轻扣着他的手腕,把人往古琴区拉,然后就撞上撑着拐杖捧着cd盯着她的陆酒酒……
一时间,双方都被突然摁了暂停键似的,相互静止不语,沉默对视。
最后还是左岚首先打破沉寂,一脸的不可思议,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哟喂,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美女古琴演奏家田诗小姐么?”
陆酒酒至今还记得,她与田诗当年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她去质问专辑的事,结果闹得不愉快,大打出手。
后来她们网络宣战,田诗毫不心慈手软,拿高于她的人气引导舆论,拿精心策划来的‘证据’颠倒黑白,最后她遭众叛亲离,网络暴力,心灰意冷之下封号退圈。
时隔四年,昔日闺蜜成仇敌的人这么近距离的站在面前,比起先前她伫立在高高的舞台之上要来得真实多了。
陆酒酒此刻对她才有些许熟悉感,但依旧是不悲不喜地盯着她,和她还缠在黑衣男人手腕上的指尖,格外刺眼。
眉梢下意识微缩了下,她拧着眉,满脸不高兴:“徐阳呢?”
田诗陡然见到陆酒酒,心里确实不设防备地跳了一下,不过她这几年好歹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接触的人也各色各样,只一个转眸间,便淡定自若下来。
从容大方地朝她伸出手,笑得优雅迷人:“老朋友,好久不见啊?”
“去你妈的老朋友,我问你徐阳呢?”陆酒酒简直一刻都不想和她装,一把挥开她的手,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浊气。
突然而来的大嗓门把田诗震慑住,连她身后的黑衣男人也忍不住抬眸看着陆酒酒。
左岚也嗅到紧张的气氛,立马小跑着过来给她撑腰,指着田诗身后的黑衣男人质问道:“你这个人,不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大半夜的手拉手像什么话?”
黑衣男人眼神波澜不兴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三个姑娘,已经从这三人的气场里察觉到了新仇旧怨,忽而眼角弯了弯,像是在笑,紧接着将手从田诗指尖抽出来,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的靠着cd架,一副‘和我没关系,我只围观吃瓜’的姿态。
田诗:“……”
陆酒酒和左岚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了一眼。
但此时没心思对个陌生人过多揣摩,甚至从他们进门到现在,陆酒酒都没怎么正眼看过那个黑衣男人,她的注意力全在田诗那里,于是又追问道:“你今天这么大的演出,徐阳没陪你一起过来?”
田诗虽然看起来孤立无援,但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没塌,甩了甩头发,言简意赅:“没有。”
“你们吵架了?”陆酒酒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后面的男人,皱眉问:“你今天可是和瑶光同台,这种时刻,就徐阳对你那宝贝劲儿他怎么可能不……”
“和你有关系吗?”田诗突然扬声打断她,眼里森冷的笑意凌厉刻薄:“大家四年没见,你一上来就打听我男朋友,合适吗,你是他老婆还是他妈啊,管他那么多?”
“你……”
陆酒酒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才发现,几年过去,她历练得越发伶牙俐齿,早已不是最开始那个初见徐阳还会脸红的小女孩。
这两人,吵架互掐的段位明显不在一个级别,左岚一旁看不过眼,无声回头,端起她吃剩的那盒馄饨汤,二话不说,照着田诗最洁白无瑕的裙子上就是一洒……
“啊——”
田诗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陆酒酒:“!!!”
黑衣人:“!!!”
场面局势转变太快,陆酒酒彻底傻眼,紧了紧手里的拐杖,几乎是双目夺眶欲出地瞪着左岚。
左岚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地掏了掏耳朵说:“从她看到你完全没有一点羞愧和胆怯的时候,就该直接上去干一架,废那么多话干嘛?”
话音刚落,田诗那边刚好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冲上来,左岚毫不示弱,撸了袖子甚至有些兴奋地张牙舞爪,两人一接触,瞬间不顾形象的纠缠扭打在一起。
扯头发就算了,左岚那个老流氓居然还去掀人家裙底,田诗护不住自己的裙子,也效仿着去掀她的——
呃……结果左岚穿的是裤子……
看店的小男孩早就吓得躲到收银台后面给老板打电话了,只打算围观的黑衣男人也开始有点不淡定,支起了身子,准备过来劝架。
陆酒酒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撑着拐杖拦在他面前给左岚打掩护,竖着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些,警告道:“女人间的恩怨让我们女人自己解决,男人最好不要插手!”
黑衣男人脚步没有停顿,却无声睨了她一眼,依旧没说话,陆酒酒被他这个眼神冻了个激灵,有点慌,情急之下抬起右边的拐杖抵在他胸口,强撑起气场威胁:“你再往前走信不信我拿拐杖抽你?”
男人终于停了脚步,眼神凉飕飕的盯着她,又垂眸看了一眼和她气场完全不符的石膏脚,眼尾似乎又弯了下,低沉沉的嗓音从口罩后面不甚清晰的传了过来,带着满满的嘲讽。
“瘸子,能站稳了再说。”
“……什么?”陆酒酒闻言,微微瞪大眼反应了几秒,然后气得差点窜飞起来,提了嗓子就鬼吼鬼叫:“你骂谁…你骂谁是瘸子?够胆你他妈再说一遍?”
对战的时候被对方戳到痛处,要么就此气弱,要么恼羞成怒,陆酒酒显然属于后者。人在气头上,什么理智素质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没去想什么后果,抡起拐杖就朝男人腿部抽过去。
眼看那银白色的拐杖迎面飞来,男人都准备好抬腿一脚踹开,恰在此时,拐杖那头忽然被人半途紧紧捉住——
闻讯赶来的店老板还有些气喘吁吁,来回瞅瞅这拔剑弩张的两个人,只认出了陆酒酒,无奈的赔笑道:“陆大小姐,陆祖宗,我是哪里得罪您了,这大半夜的带人来砸我的店?”
陆酒酒气呼呼夺回拐杖,憋屈地瞪了老板一眼:“谁砸你的店了,店里的东西一样没碰。”
“行行行,没砸店……”老板举手投降:“但在我店里打架斗殴也不好吧,这门口路过的人看见,多影响我生意啊?”
说着,又一不小心瞥到后面扭成麻花一般的两个,头疼抚额,立刻碎碎念叨着去拉架:“美女美女,两位美女,这么打架太破坏形象了,快松手快松手,哎呀别拽头发啦,再拽该秃瓢了。”
好不容易扯开两个人,他拉着彪悍的左岚不敢放,拖着来到陆酒酒面前继续劝:“大家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多大点儿事就动手哇?”
见她还是一脸不善,于是换了雀跃一点的语气哄道:“你来这儿肯定是买碟的。店里新到了一批广场舞大碟,首首神曲,还有配套的教学盘,动作分解的非常详细,要不要看看,有你最喜欢的那首《哥哥妹妹》哦?”
光说不尽兴,他还直接就唱了:“妹妹你听我说呀,哥哥我是真的爱你,请不要再对我置之不理,哥哥我伤心不起……”
陆酒酒:“……”
店老板好像突然被自己的歌声陶醉到,还待继续往下唱,陆酒酒情急之下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环视一圈自他开嗓之后就陷入一片死寂沉默的其他人。
一个个都抿着唇没说话,静静的把目光投向她,仿佛都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儿里,憋不住,漏出来的肯定就是哄然大笑。
这种诡异的安静有点可怕,有种自己某些奇怪的癖好被当众揭露出来的羞耻感。
陆酒酒放开老板,又尴尬的摸摸鼻子,辛苦撑出来的气场早就垮得不成样子。
为了做一波挽救,她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跟店老板以及在场所有人澄清道:“我今天来不是买广场舞大碟的!”
说着掏出一直护在怀里的cd以证清白。
老板瞄了一眼,眉梢一抬:“哦,瑶光的《今宵酒醒何处》!”然后仿佛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你上次让我带的,刚到货,正想和你说呢。”
随即又皱眉‘咦’了一声,纳闷道:“我记得,瑶光的所有专辑你早就买齐了啊,怎么还买?”
这个问题左岚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忍不住从旁插嘴调侃:“集齐一套远远不够,她还想再集一套将来传给子子孙孙!”
老板成功引开这俩人气头上的注意力,于是笑眯眯地点头,顺势惊讶:“这么喜欢瑶光啊?”
左岚竖起大拇指,帮她回答:“终身偶像!”
沉默良久的田诗忽而抬头瞥向陆酒酒,眼波一转,又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黑衣男人,神色微微闪了闪。
好在陆酒酒也适时地碰了碰左岚,让她别说太多,田诗在场,所有与古琴相关的话题都是敏感的,她再不想让这个人过多窥探到自己的内心。
最后四人出了音像店,对于今晚的遭遇,田诗终究有些憋屈,临别前心有不甘地威胁左岚:“你等着,今天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左岚吊儿郎当扫她一眼,耸耸肩:“who care?”
陆酒酒往前一跨,挡在她身前,也威胁道:“你敢动她一下我就敢让你身败名裂,你信不信?”
说得太过认真,眼里的寒光都要刺破人的心肺似的,田诗看着她,抿了下唇,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她表情依旧未变,眸子里慑人的锋芒也未变,继续说:“还有,我不管你和徐阳有没有闹矛盾,但你背着他大晚上和另一个男的在外面手拉手确实不合适……”
她撑着拐杖走近几步,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告诫她:“徐阳是背叛了最好的朋友选择和你在一起的,丢掉了良知底限,抛弃了是非对错,那么不顾一切,你好歹要凭良心对人家!”
田诗终是不服气,故意挑衅道:“我要是不呢,怎么,又要让我身败名裂?”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当年就一败涂地的人,现在又拿什么威胁我?”
陆酒酒定定看着她,也不恼,反而笑了笑,眸子在黑夜里异常清亮,仿佛漫了一层水光,脸上飞快掠过一抹狡黠:“你没听过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还带着点无赖的语气:“我大不了在泥巴里多折腾几次,反正我习惯了,可您就今非昔比了,好不容易爬上的神坛,再摔下来,该比我疼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任医生!
第32章
回去的时候, 左岚老妈子似的数落了她一路。
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还在不停叨叨的说:“为这么个人渣鸣不平有什么劲儿, 人家绿不绿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他可会念你一点好?说不定还会怨你欺负了他女朋友,下次躲你背后再捅你一刀!”
陆酒酒被恐吓得缩了缩脖子, 全程一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是是是, 陛下您说得对, 小的也是一时脑袋发热, 现在已经悔不当初了,您就别再唠叨我了成不成?”说着作揖求饶,顺势接过左岚递过来的背包,心累地往门口一靠。
左岚拿她这幅德性没辙,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低头收拾收拾自己的背包打算回去, 靠墙上的人直起身子,偏偏头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开车多不安全,今晚干脆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