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讨个没趣,讪讪的回房,念葭瞧着不忿,想打抱不平替她说几句话,谁知门帘一动,却是闵书女不请自来了。
“听说妹妹想请人喝茶,我就不客气了。”
哪有这样不客气的?以为她们家的茶是想喝就喝的?
念葭才想叉腰,宁芳已经开口了,“去,泡两盏茶来,再把家里带的好点心装一盘,请闵姐姐尝尝。”
念葭这才忿忿收手,转身打水泡茶去了。
闵双桃进屋,径直在炕上坐下,左右打量一番,颔首称赞,“惯道人说江南富庶,瞧妹妹说话这口气,就比我强上许多。”
因近日在宫中教导有成,宁芳看着自来熟的她,也是波澜不惊,“听闻姐姐亦是出身世族的嫡女,不似这等眼浅之人。左右无非几样吃食,怎么就扯到富不富庶了?”
闵双桃再看她一眼,收起伪装,露出一抹苦笑,“再如何的世族嫡女,不也一样被送入宫中?若不是你父亲在朝堂上的极力争取,只怕此刻我也……”
她摇了摇头,但宁芳却忽地恍然。
她自从听到承宠的风声之后就一直生病,莫非是装的?
看她神情,闵双桃微微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我不会看错。所以这话,我就放心跟你说了。”
她坐到宁芳身边,低低耳语,“如今这宫中有多少人肯关照你们宁家姐妹,就有多少人恨你们。谁叫你们宁家,堵了人家飞上高枝的路子呢!”
宁芳顿悟!
永泰帝不能再睡书女了,那些人家可怎么攀龙附凤?
那圆脸姑姑今天这样难为她,只怕也是有缘故的,回头可得好生查一查。
谢了声多谢,闵双桃又道,“你大概也知道,吴太妃膝下唯有一女,即永宁长公主。但我曾听说,长公主家的驸马却不幸于前年过世,遗下一双未成年的儿女。而吴太妃母族寒微,驸马又门第平平,如今永宁长公主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想来生活不易。”
那吴太妃愿意格外照顾宁萱,应是看在三舅公的份上?否则单凭一个宁家,还不值得人家这么做吧?
不过这样也好,三舅公教过她,一个人不要怕被人利用,能被利用才证明你是有价值的。不管吴太妃日后需要的是何等回报,眼前能护着宁萱最为要紧。剩下宁家,也未必不能在适当时候,助永宁长公主一臂之力。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宫中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闵书女为何要替她解惑?
闵书女扯嘴一笑,只笑容里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心酸,衬得她原本冰清冷丽的容貌也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好歹还有个肯替你不惜触怒龙颜的爹,我家爹娘却皆已早逝,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狠心的叔婶送到这见不得人的地方来。你便当我讨好你吧,往后若是我有什么事,也望你肯拉我一把才是。”
看她迅速垂下眼眸,掩去那一闪而过的晶莹,宁芳到底心软了。
被送进宫来的,都不容易。
才握着她的手,想安慰一二,她却忽地抬眼笑得明媚,“你真信了?那未免也太好骗了。事实上,我父母俱在,此次入宫也是我自己同意的。只因我入宫,我爹终于有了官做,从此不必在族中受那些闲气,可是划算得很呢!”
看宁芳一脸目瞪口呆的诧异表情,闵书女笑得越发愉快。
此时刚好念葭端着香茶点心进来,闵书女不客气的喝了茶,又吃了点心,“果然都是好东西,今儿教你这些乖,也不算我白吃白喝,以后可别这么轻信人了。”
说完她不客气的拿帕子把一盘子点心,还讨要了二两茶叶打包带走,宁芳也没拦着。
只念葭莫名其妙,“二姐儿,二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芳怔怔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心内竟是五味杂陈。
亏她还活了两辈子,居然在这深宫之中,就如此轻信了别人,实在不该。
但细细想来,她却不信闵书女真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开心自愿,否则她又为何百计避宠呢?
不过她肯跟她说这些话,有心交好必是真的。所以做个容易心软,相信别人的好人也不吃亏,不是么?
否则谁爱跟一肚子鬼心眼,凡事都算计个八百道的人打交道?
转过弯来,宁芳安心了。
还告诫念葭,“往后咱们在宫中可得做个好人,偶尔吃点亏也不要紧。老人不常说么,吃亏才是占便宜呢!”
念葭听得越发莫名其妙,只宁怀璧若听说此话,必要大赞女儿一声,引为知己。
因为他也决意,做一回大大的好人。
第310章躲事
桃县。
转眼已到腊月十五,明日十六就是祭拜土地爷爷的正日子。
这日一早,张书吏家的婆娘张大娘才烧好早饭,便唠叨着嘱咐儿子,“……去了衙门,记得要有礼貌,话别说漏了。只说家里有事,你爹要陪我回趟娘家,所以命你来告假。”
那张家儿子张满仓是个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不耐烦的喝了口粥,抓着煎饼就往外走。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要您这么翻来覆去的说。不就是想躲明儿的头柱香么?当谁不知道呢?”
“混小子说的什么话?”张书吏不高兴的从屋里出来,瞪了儿子一眼,“你以为你爹就是那么怕事的人么?只是我这该说的话都说了,那宁大人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少不得得避避这个风头了,否则谁敢搅合进去?那年老丁家的事,莫非你们忘了不成?”
张大娘听着直叹气,张满仓也不作声了。
老丁家,就是那年“失手”被打死的衙役丁强家。
张满仓还记得,那丁叔叔是个牛高马大的好汉子,为人仗义,心地也耿直,小时候常扛着他玩。
可就是因为太听话了,被当年的唐县令一说,真个就带着人去堵那些上香的人。可那些高门大户岂是好惹的?转眼间就葬送了一条性命。
家里没了顶梁柱,原本感情极好的新媳妇也只能哭着改嫁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个病怏怏的老奶奶,拉扯着他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弟妹过活,日子过得极是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