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因为我给他们讲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
    叹了口气,卢致远没有趁手的法器,修为又尚未恢复,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看虞山道士就没有这种困境,他提起道袍往地上一坐,倒豆子一样的将自己的法器从虚空之中倒在了石砖之上。谁敢来借虞山的法宝试试,当即就得展示一下为什么他才是长石观的金丹第一。
    轮到寒松的时候,他先是摘下了念珠,又从怀里拿出自己化缘的钵盂,身上再无别物,弯腰便要一起坐下来。
    虞山道士拦住了他,抬头问:“这就没了?”
    “没了。”
    寒松抖了抖僧袍,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的铜钱。
    虞山捡起了一个捏在手中,仍旧望着寒松,只是这次带了几分同情:“和尚,你怎么来的?”
    “走来的。”
    寒松倒也诚实,从虞山手中将铜钱接了过来,蹲下身子一个一个的捡起了铜钱:“这些都是好心施主给我的。”
    虞山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确认了一个流言。都说北山寺的和尚穷的很,寺里的大佛诸多,没有一个是贴着金的。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是凡人都懂得道理。
    即便是这间邪门的道观,上头那些泥塑里,也有几尊镀金的。
    再看寒松这幅模样,北山寺估计是真的穷。
    眼下石砖上倒是摆了不少的法器,可绝大部分都是虞山道士的。就算道士愿意借,五花八门的他们也不会用啊。
    几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灵璧脚尖处掉落了一枚铜钱,两根指头将铜钱捏起,寒松下意识伸手来接,不料灵璧却没有放手。
    “和尚,你这铜钱是一家家讨来的?”
    虞山道士摇了摇头,修士们都说长石观的不会说话,在他看来,高岭门的法修也好不到哪里去。人家和尚化缘来怎么了,咋还揪住不放了呢?有这功夫商量商量怎么出金杯秘境吧。
    从寒松慧眼中所看到了可以推测出一甲子前,金杯秘境发生了巨变,他们断然不能像之前那些师兄师姐一样轻松的出去了。
    寒松点点头,和尚化缘在寻常不过。虽然自己是为了化到润杯的灵石,而施主们给予铜钱罢了。
    “我记得道家有种法器叫百家剑,是也不是?”
    捏着手中的铜钱,灵璧歪着脑袋询问虞山道士。
    眉毛立刻吊了上去,虞山蹭的一下子起身,怒视着灵璧:“你是怎么知道的?”
    道家的法器里有一样唤作金钱剑,虞山倒在地上的那堆里就有一把。百家剑是要修士亲自去百户凡人家中,每人讨一枚铜钱所制,威力远远的超过寻常的金钱剑。
    可大部分修士没有这个耐心去讨要,近年来用这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就连虞山自己一时都没有想起来,灵璧一个高岭门的剑修,是怎么知道的?
    灵璧连连摆手,赶在虞山发火之前解释道:“我去凡间的时候听算命先生说的!”
    虞山一脸你把贫道当傻子的表情,瞪了灵璧一眼,手指朝她的方向用力一点:“出去以后,贫道一定要和你讨教讨教。”
    重新掀起道袍坐在了地上,虞山道士双手闪现火焰,从灵璧手中抢过了那枚铜钱,用火化开拉长成线。
    将寒松讨来的铜钱一枚一枚的串了起来,不多时便出现了一柄百家剑。
    道士还未来得及显摆,忽的头顶传来了响动,木梯也跟着大幅度的晃动了起来。
    几人屏住呼吸,虞山将他弄住来照明的火光掐灭,密室里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蹬蹬蹬
    有人踩着木梯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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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也顾不上纠结坛子里到底放着什么, 是不是道人褪下来的尸骨, 灵璧他们几人每人都去找了一个坛子,打算藏在了后头。
    一片漆黑之中, 寒松的慧眼再次派上用场, 在灵璧站错地方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虞山道士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法器收回, 拉着死沉死沉的卢致远藏了起来。
    几人竖起耳朵,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动静。
    扯了扯寒松的僧袍, 灵璧小声说道:“和尚你盯住了。”
    就算暂时不能施术法,灵璧也要上去扎他一剑。
    哒
    轻轻的一声, 不管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它现在落在了地上。
    为何用它来形容呢,因为根本用不着和尚的慧眼来确定来人的方位, 一双绿色的闪烁着亮光的眼睛飘在半空之中, 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几个的位置。
    从这眼睛来看,来的应当不是个人吧?
    尚未来的及作出反应,只听耳边呼啸而过一股风, 似有什么东西与灵璧擦肩而过。伸过尖利的爪子掐着她的脖子,用力一拉, 想要将她从坛子后头拖拽而出。
    那双绿色的眼睛距离她的面门只剩了短短几寸的距离, 灵璧还未受过这种委屈,柿子捡软的捏啊这是?旁边和尚的个头可比她大多了,第一眼也该看见他吧?
    身上使不出术法是一回事, 但不能让这绿眼怪看不起, 双臂向下探向腰际, 灵璧将宝剑拿在了手里。手腕翻了剑花,剑尖瞬间就改了方向,朝上折了来,直直的扎进了绿眼怪掐着自己的手掌心里。
    滴滴答答
    腿上有黏腻的液体低落,出乎意料没有活物的温热,灵璧心神一动眉头紧锁。手握剑柄迅速向上,剑尖彻底扎透了不管是个什么东西的手掌。
    只听它惨叫一声,大力的挣扎了起来,想要从灵璧这里逃开。可惜灵璧身后的寒松没有给它机会,纵身一扑压了上来。
    即使没有法力傍身,寒松靠这一身铜皮铁骨都是一个好手。先是锁住了它的喉咙,掌心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丝丝的凉意。
    “虞山道士,掌灯!”
    灵璧只能听到打斗的声音,瞧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悬浮在黑暗之中左右翻滚,手中握着两把剑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倏地一下几道火光从虞山道士的手中窜了出来,照亮了整间密室,灵璧才发现自己正对着石墙。羞愧的转过身来,准备加入和尚与怪物的斗法之中,却发现寒松已经将人制服了。
    卢致远拍了拍手:“真不愧是护寺的武僧,小师傅果然有几分手段。”
    寒松不知在何时占了上风,字面意义上的占了上风,因为他正现在用脚踩着那东西的后背。
    身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虽然有所不同,但灵璧还是不自觉的就想到了百子尊者,泛起了恶心。
    脖颈上传来阵阵的痛意,被这怪物狠狠的掐了一把,灵璧身为一个非常在意自己形象的女修,现在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了。
    手持双剑稳步上前,寒松天生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叫人看了发怵。可在此刻这位仰面躺着的人形怪物眼中,走来的女修表情比和尚还要让人害怕。
    “呸!”
    被寒松踩在脚下的这位,可以称之为人却又与人有极大不同的东西,还是个硬骨头。侧过脑袋往地上啐了一口,绿色的双眼在跟着围过来的虞山和卢致远身上逡巡着,张口骂道。
    “尔等当真是丧心病狂!”
    这话说的灵璧就不乐意啊,虽然修真界不讲究什么女修男修的个体差异,一切以法力与境界为准,女修也照样能打爆你。可上来就掐着她的脖子,还要说她丧心病狂,你这怪物还讲不讲理?
    杀人的青虹剑从灵璧手中脱落,铛的一声,擦着这人的脸颊没入了石板之中。
    被剑光晃了眼,脸颊似乎能够感觉到剑身传来的丝丝寒意,这人双唇紧闭不说话了。
    灵璧作为四人中观察力比较强的,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报这一掐之仇,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妥。
    倒是虞山上前拦住了她,还将和尚拽了开来,蹲下身子试图去扶地上的人。朝下一看,只见他身量与寒松相似,甚至还要在高一些,皮肤要比寻常人薄,体温也更低,一双绿色的眸子与人大相径庭,更像是别的种族。
    “多半是个妖孽,待贫道将它收服!”
    虞山拿起刚刚做好的百家剑,朝着此人的额头拍了上去。
    额头上出现了一片红痕,这人抬头朝着虞山道士:“呸!”
    小暴脾气忍不得了,虞山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百家剑对此人无用,反而从地上捡起了另一件法宝,要继续攻击眼前的这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正要砸下去的时候,一双胖乎乎的手从后头将他懒腰抱住。
    “不要打!我认得他!”
    卢致远的话灵璧和虞山都冷静了下来,将手中的法宝收好,等着书生说下面的话。
    “刚才我就瞧着眼熟,他就是我旁边的那个夜叉!”
    松开虞山,卢致远伸手指向头顶。
    “泥塑成精了?”
    虞山手中的百家剑面对妖孽铮铮作响,救卢致远的时候,因着旁边的夜叉太过丑陋,他留了些印象。
    “讲了三天仁义礼智信的胖子?”
    寒松觉得脚下一浮,此人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嗖的一下蹿到了卢致远的身边,盯着书生一个劲儿的瞧。
    “正是。”
    卢致远拱手拜礼。
    “多有得罪,我还以为你们是将我封进泥塑里的罪魁祸首。”
    夜叉转身向灵璧鞠了一躬,面上也满是歉意:“方才逃脱,有些急躁,仙子勿要怪罪。”
    几人目光上下一扫,夜叉身上还带着些白色灰色的痕迹,恰好像是刚刚从泥塑里逃脱一般。
    认出卢致远后,夜叉也放下了警戒,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别笑话谁。
    “幸亏你们跑得快,金杯秘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同百年前大不一样了!”
    言语间他似乎知晓一些金杯秘境事,众人也不打断,叫夜叉继续往下说。
    “百年前我来过一趟,彼时有个小道士手持金杯接引。给了我一身衣裳,只要我在那台子上一站,当个十余日的肉佛,叫信徒们拜一拜,就能功德加身。”
    说着夜叉往地上一坐,朝灵璧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道友下手太重了,可有伤药?”
    灵璧摇头。
    “没有就算了。”
    表情略带失落,夜叉继续说道:“走的时候,他们在我的位置做了个泥塑。回去了我就天天惦记着,这等好事一定要再来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十年前秘境开放,我再度进来的时候,结印的小道士不见了。身上不知怎么,法力全无,有个糟老头子在我身上刷了一层什么黏腻的液体后,把我封进了泥塑里。”
    打了个冷颤,想来绝非是什么好的回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自打儒生开始在观里给凡人们授课,我就心烦的不行,懵懵懂懂的清醒了过来。”
    “不过你们黑漆漆的在神殿底下干啥呢?”
    夜叉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
    寒松用慧眼扫视了夜叉好几遍,身上无有半分邪气环绕,扎好的马步收了起来。
    “此地蹊跷,我们在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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