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也不是很傻吧?
“没事,傻姑娘才更有福气。”夏温言摸摸月连笙的脸,神情语气温柔极了。
他不需要她有多聪明,还是傻气些的好,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能将事情看得透彻,而将事情看得愈透彻很多时候就愈伤心。
所以,还是傻气些的好,懵懂着,日子很多时候会过得比聪明人开心许多。
“温言,我有事跟你说。”月连笙习惯性地将夏温言冰凉的手拢在手心里,“前边知信妹妹告诉我的。”
温言很聪明,他能由一句话一件事联想到很多很多,想要查清连绵出事的真相,单单靠她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原来她很惧怕嫁给他,如今,她很庆幸她能嫁给他。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温言温柔。
也不会再有第二人像他一样愿意待她好。
“好,你说,我听着。”
“那第三个要嫁给你的姑娘的死,也有蹊跷。”
第36章 真相
头七。
传闻人死之后第七日夜里魂魄都会回自己生前所住的地方来看一看, 家人则要在其魂魄回来之前为其准备好一顿饭菜,让死者吃了饭后安心上路。
月连笙这一日自是要回月府西院去的, 因为邹氏和月连笙的亲人只有她, 她是一定要回去给他们烧上一顿好菜, 好让他们回来的时候能吃的饱饱的。
对于西院,对于月连笙,东院大房的人如今那是避之不及,原本认为她成日里闷着一张脸是一个丧气货, 如今那就是地地道道的晦气货, 觉得只要她沾点关系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不然月仁华不会无缘无故折了腰, 月尤嘉也不会平白无由地就染了风寒,林氏更是在邹氏头七这日晨崴了脚。
月连笙一点不在乎东院的人如何看她, 在她眼里,他们避得愈远愈好,因为她也不想瞧见他们。
西院里静悄悄的, 不过几日无人居住而已, 紧挨着院墙根的小小泥地里种植的不知名植物已然全都死去,屋中椅柜凳子等器具上皆蒙了一层层薄薄的灰,月连笙将院子里里外外快速地打扫了一遍,将她与月连绵那屋里桌上的笔墨纸砚摆放好,这才去打水来烧饭做菜。
夏温言昨儿夜里吃过晚饭后便开始咳嗽不止, 未多久便沉沉睡了去, 肖大夫来诊脉后险些大发雷霆, 道是不听话的病人他日后再也不想理会了,甚至将月连笙骂了个狗血淋头,道是身为妻子不劝丈夫好好休息便罢竟还让他出去胡乱走动。
是以夏温言今日并未随月连笙一道到月家西院里,并非他不想,也并非他太听肖大夫的话,而是直到月连笙出门时他仍未醒来,月连笙除了能让自己快去快回,什么都做不了。
竹子仍留在谦逊园照看夏温言,绿屏陪月连笙回月府,还有大狗晃晃。
月连笙本不想让绿屏给她帮忙,可为了能尽快回去照顾夏温言,她不得不让绿屏给她搭把手。
她烧的都是月连绵和邹氏爱吃的菜。
红烧蹄髈是月连绵最爱吃的菜,可他长到快六岁却只得吃过一次,因为他们买不起,是以每每出街,看着路旁摊子上摆卖的红烧蹄髈他都忍不住流口水。
月连笙揉揉又有些发红的眼睛,而后伸手去拿盐罐子,可她却发现盐罐子里没有盐了。
没有盐,还怎么烧菜?
“绿屏。”绿屏在旁择菜,月连笙唤了一声,道,“盐罐子里没有盐了,我去买些,很快就回来。”
“少夫人,还是奴婢去吧。”绿屏当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菜叶子,“您坐着就好。”
月连笙有些过意不去,“那就麻烦你了,出了街口往右走一会儿便有一家杂货铺。”
“奴婢记下了。”绿屏点点头,然后揉揉晃晃的脑袋,叮嘱道,“晃晃,我出去买盐,你好好陪着少夫人。”
“汪汪!”晃晃响亮地叫了两声,显然在说“我知道的!”一样。
绿屏离开后,月连笙将蹄髈焖在锅里,然后打算坐在绿屏方才的位置将菜择完。
就在她堪堪提起裙裳要在矮凳上坐下时,本是安安静静的晃晃忽然狂吠起来,可它的叫声又在一瞬之间戛然而止,月连笙心头猛地一跳,赶紧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她还不及转头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顿时觉到一柄锋利的薄刃抵到了喉间来,同时一道阴阴冷冷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别动,我会让你死得迅速了当。”
月连笙顿时满面煞白,额上瞬间冒出的冷汗凝成了珠,不止是因为抵在她喉间的锋利薄刃,还有她感觉到正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朝她耳朵凑来。
死亡的感觉。
她看不见。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才更为可怕。
月连笙看不见的死亡,是一根被火烧得通红的细长银针!
银针足足四寸长!
这根被火烧得通红的细长银针正由这用薄刃抵着她喉间的男子夹在套着银指套的指尖,正朝她的耳孔刺来!
他竟是要将这根细长银针刺进月连笙的耳孔里!
男子嘴角扬起了阴桀的冷笑。
月连笙害怕地紧紧闭起了眼。
就在月连笙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那本是只差一分就会将她咽喉割破的薄刃抖了一抖,划伤了她的脖子,但与此同时,那眼见着就要刺进她耳孔里的细长银针停了下来。
因为男子的手停住了。
不是因为他想停,而是因为此时此刻,也有一柄锋刃抵在他喉间!
就像他手中的薄刃抵着月连笙咽喉一样!
而手执锋刃抵着他喉间的人不是谁人,竟是方才说要出去买盐的绿屏!
她是何时去而复返的,没人知道,她手上是何时带的这一把锋刃的,亦没人知道!
谁人又能想得到一个小小婢子竟怀着不凡身手!
只见她手中的锋刃通体沉黑,刀锋却泛着银光,显然是一柄上好的兵刃,仿佛能削铁如泥,若不是身手了得的人,根本拥有不了这样一柄锋刃。
此时的绿屏面色沉沉,眸光冷冷,与寻日里总是恭恭敬敬的她判如两人,此时的她,像一名影卫,更像一把刀!
她的锋刃抵在男子脖子上,让他丝毫不敢动弹,甚至令他额上沁出了层层冷汗来。
他在恐惧。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绿屏是何时又是如何来到他身后的,他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以为他是一只成功的螳螂,却不知黄雀一直在他身后!
“拿开你手上的薄刃,休要做无谓的挣扎。”绿屏声音冷如冰霜,“我手中的黑刃绝不会比你的速度慢。”
男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跟本不是绿屏的对手,他连她何时出现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是对手?
男子将抵在月连笙喉间的薄刃慢慢移开,那指尖夹着细长银针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他的身子却是绷紧着,一动不敢动,即便他为又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而震惊。
月连笙害怕得脑子阵阵嗡嗡响,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听清绿屏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感觉到那抵在她喉间的薄刃移开了,她的脖子还在,她的鼻息心跳也还在,她这才敢慢慢睁开眼。
睁开眼时,她看到那本应在谦逊园里昏睡着的夏温言竟然在她面前。
她以为这是她的错觉,不由抬起手来揉揉眼睛。
夏温言仍在,眸中满是心疼之色。
不是错觉,是真真切切的他。
“温……温言……”月连笙喃喃唤他一声,双腿因后怕而发软,让她倒向了夏温言怀里。
夏温言赶紧抬手揽住她,瞧着她脖子上被划伤的血痕,眸中心疼更甚,他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可若非如此的话,根本引不出凶手来。
这是下下策,他本不想用,他不舍让月连笙冒险,是月连笙坚决要这般做。
只是她内心虽然坚决,却也害怕着,才至于她慌得忘了他一直在她身边,一直都陪着她,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的。
夏温言拥着浑身颤抖不已的月连笙,冷冷看向被绿屏牵制着的男子,冷声问道:“谁人让你这么做的?”
将烧红的细长银针刺入人耳孔内的杀人手法不仅残忍,更是高着,因为这样的死法根本不会在死者身上留下任何致命伤,烧红的银针也根本不会让血水从耳孔里溢出,如此一来,就算仵作验尸也根本查找不出死因,就像是平白无故死亡一样。
男子冷冷嗤笑一笑,显然根本不会回答夏温言的问题。
绿屏将手中锋刃朝男子脖子更凑近一分,毫不在意那泛着寒芒的刀刃将他的脖子割破,只是冷冷道:“我家公子问你话。”
“他问我便要答?可笑!”男子看着夏温言的眼神尽是鄙夷。
绿屏正要再逼问,夏温言却打断了她,唤竹子道:“竹子,将他脚边的手炉捡起来。”
“是,公子。”竹子跑过来,捡起了男子脚边的手炉。
为着将那根四寸长的细长银针在取月连笙性命的前一瞬仍保持着通红滚烫,这样的寒冬里没有手炉煨烤着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手炉,从来都是有钱人家的妇人小姐才用得起的东西。
夏温言让竹子捡起手炉时,男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竹子将手炉捡起,夏温言只是看着,并未伸手接过来看,他的双手此刻正搂着仍在后怕的月连笙。
“一个大男人不是我这般的病秧子药罐子,从来是不会用手炉的,那你的这个手炉又是从何而来?”夏温言将男子不在完全冷静的眼神看在眼里,语气依旧冷得不能再冷,同时带着笃定,“这般精致的手炉,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用得起的。”
“竹子,将这手炉拿去问遍整个青州的工匠,看是谁人制的这只手炉,又是制给谁人的。”夏温言冷声吩咐道。
“是!公子!”竹子应声,当他提着手炉要走开时,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只见他将手中手炉拿起来凑近鼻底,又嗅了嗅,道,“公子,这手炉里的熏香,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好熟悉。”
手炉里的熏香味很淡,是以竹子又嗅了一回,然后他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道:“这熏香味是……是三小姐最喜欢的白兰花香!”
月连笙身子猛地一颤。
夏温言面上的冰冷神情却是不变,反是更沉更冷了一分,除此之外,一点震惊之色都没有。
就好像……他心中早已知晓了答案一样。
锅里的蹄髈已经烧焦,可此时,已无人有心去理会它。
*
夏茵茵今日受到了杜知信的邀请,请她到府上替她选选布匹做好看的衣裳,道是远在京城的姑母让人给她送了好多好看的布匹来,她都不知道怎么选的好。
这个向来看自己不顺眼和自己不对盘的知县千金突然请自己去帮她选布匹,夏茵茵很诧异,根本不知道杜知信是真的找她帮看布匹而已还是别有他事,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没有办法拒绝,哪怕她根本就不想去。
杜知信是知县千金,不是她这商户小姐说拒绝便能拒绝的。
而且杜知信不只请她,还请了徐氏,她本还要请月连笙的,但想到今日是她娘和弟弟的头七,便作罢。
如此一来,她就更是拒绝不得。
夏茵茵随徐氏到知县府的时候,知县府的厅子里摆了满当当的布匹,每一匹的面料花色都是上上乘的货色,杜知信是真的请她们来看布匹的。
夏茵茵一点不想在知县府久留,她只想快些帮杜知信选好布匹然后寻个理由离开,谁知杜知信今日对她非常地热情好客,请她看这又看那的,忽尔只见她朝夏茵茵身上轻轻嗅了嗅,好奇地道:“三小姐,你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啊,好像是……白兰花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