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李牧羊一直跟在这搜索队伍后面不肯离开的原因。
那些生员需要找到自己的金币,不然的话他们即使到达学校也难以生存。
李牧羊也需要找到那些金币,那些钱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是父母担心自己吃苦小心翼翼地藏进来的。
是他们准备让李牧羊吃肉食加新衣有能力请同学朋友吃饭喝酒而不至于馕中羞涩被人笑话的,甚至罗琦还隐晦的表示,到了天都一定要请崔小心吃顿饭,毕竟大家同学一场,李牧羊能够获得文试第一崔小心功不可没。
李牧羊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是应该请崔小心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
当然,仅此而已。
假如崔小心没有拒绝的话。
与这些金币的重要性相比,被这个模样俊美但是神态高傲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一坨狗屎的家伙骂几句反而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了。
虽然李牧羊也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有种被宵小冒犯的感觉。
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就是一名聪明可爱的小花猫,那种高不可攀的高冷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崔照人很无语。
崔照人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字号的大傻逼。
竟然有人跑来用江南城主的权威来压迫自己?竟然有人用自己那个白痴表弟的恶名来吓唬自己?
如果让他知道燕家和崔家的关系,燕伯来燕相马父子和自己的关系——想必他的表情一定会相当精彩吧?
“你当真要看?”崔照人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刚才陈管事说三楼上面住得都是贵重人物。贵人自然有贵人的心胸,贵人自然也有贵人的气度。我们也不需要全部进去,只需要选派几个代表上去,让你们的人陪着四处查看搜检一番——”
“倘若什么也没有查到,那自然最好。但是如果大少的手底下有什么人的手脚不干净,取走了我们这些穷困学子的求学费用,还请大少能够替我们作主,把那些金币还给我们。我们必当感恩于心,将大少的美名义举传遍天下。”
崔照人笑得更加开心了,眼睛弯曲地看着李牧羊,说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我们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大少出身高贵,背景不凡。手下护卫众多,实力强悍,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远远不如的——不过读书人嘛,多少都有一些记仇。我们闲暇无事的时候喜欢写写诗写写文章什么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生活中经历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被我们无限夸张放大。譬如有人抽我们一巴掌,我们就把他写成捅了我们十几刀的流氓恶霸。有人摸了人家姑娘一把,我们就把他写成跟着三五狗奴才当众非礼良家妇女的无良恶少——”
“如果我不让你们上去搜检,在你们的文章中就成了以强权强抢进京学子钱财欺辱进京士子的恶棍?”崔照人打断了李牧羊的话,笑着问道。
“这样写也不错。看来大少也是爱好诗文的雅致之人,来日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放肆。”崔照人暴声喝道。从笑脸相迎到恶脸相对在一瞬间完成,快得让人难以接受。“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是?”李牧羊问道。你倒是快些报出借我的来历啊。你报出来我才好知道江南城主和那个跑到天都的无良大少能不能压得住你吃得死你。
崔照人的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的行踪极其保密,为了完成这一系列的布局,前前后后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倘若为了这几个废物学生暴露身份,那么被有心人听去自然会扩张出去。到时候陆家或者陆家爪牙沿路追杀救人,以他身边的这些人力当真是难以抗衡。
好不容易才把铁壁将军拿下,这是刺向陆家陆行空的骨中剑,也是陆行空争相的拦路石。和天都的那些大人物相比,这船上的几个学生算得了什么?
忍耐!
必须要忍耐!
“你说你叫李牧羊?”崔照人出声问道。现在时机不对,但是总有对的时机。到了天都,他要让这些人生不如死。
“是的。”李牧羊拱了拱手,说道:“敢问贵姓?”
“你不配知道。”崔照人声音冷傲地说道。“这三楼你们上不去,这船舱你们也搜不了——都回去吧。”
他冷眼对视着眼前的众多生员,却对身边的人喝道:“倘若有敢冒进者,格杀勿论。”
“——”
全场死一般的安静。
那些嚷嚷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家伙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公平和正义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难道有人会把它当真吗?
“这就是欺负人了。”李牧羊有些不满地说道。我都报了我的后台,我都说了燕伯来是我伯伯,燕相马是我兄弟,你怎么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难道他们的来头还不够唬人?“燕伯父经常说,宁肯背后捅刀,不要当众打脸。你这么做可就是当众打我们的脸了?”
“你说是——”崔照人很是洒脱地耸耸肩膀,说道:“那就是吧。”
“——”
“海盗。发现海盗——”有人大声吆喝道。
“张二狗,你他妈傻了,这是大湖,哪里有海盗——”
“湖盗,发现鸡鸣泽湖盗——”之前的声音再次吆喝起来。
鸡鸣泽是青海、红河和太湖这三方水域的汇集地,又远接古梁山和十八子山。所以湖盗极多,局势极乱。他们时不时出来骚扰一番,转眼间就消失在那大湖之中。
帝国屡派官兵剿匪,屡战屡胜,但是也屡剿屡不灭。
官兵一来,他们就一洪而散变成渔民。官兵一走,他们又汇集成团变成湖盗。这让帝国高层也对此伤透了脑筋。
“湖盗来了?”有人惊呼出声。
这些学子大多数都是娇生惯养,很多人更是第一次出门。
他们的人生顺风顺水又波澜不惊,没想到这才刚刚准备出门就遭遇湖盗——金币被盗了,终究是能够想到办法的。但是要是被这些匪盗给一刀砍了脑袋,那就谁也没办法想办法了。
李牧羊两腿一夹,感觉到裤裆处那沉甸甸的布包还在,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心想,就算那些湖盗上船,自己也是可以用这些金币来买一条命的。
“少主,鸡鸣泽湖盗有三艘大船聚拢而来,看来是盯上了这艘楼船。”军师苏荣快步朝着这边赶来。
崔照人眼神冷洌,声音带着杀伐之意,说道:“这些混蛋全部该死。”
“可是少主——”
崔照人猛然转身,喝道:“看好货物,不许有任何闪失。”
“是。”一群人躬声应命。
第七十七章 冷面菩萨!
楼船之上有专职护卫十二名,为的就是护卫船上客人一路安全。
无论是钱财安全还是人身安全,都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但是,这一刻船上商旅纷纷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安全。
钱财被人偷了个精光不说,现在小命也要被那些匪盗给拿走——总要给他们剩余点什么才行吧?
众人汇集在甲板之上,看着横江拦截的那三艘挂着各种各样旗帜的冲撞型大船,看着那血迹斑斑的帆布船身,一片哀嚎惨叫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那些匪人,他们应该不会杀人吧?”
“匪人怎么会不杀人?听说他们还吃人呢——”
——
“那个该死的小偷。”张林浦眼眶发红,气急败坏地骂道。
“林浦兄,现在匪盗当前,你怎么还在在意那点儿身外之物?”身边好友出声询问。“保命才是要紧啊。”
“平之兄,你还想不明白吗?匪盗最喜欢的是什么?是钱啊。我们的金币都被人给盗了个一干二净,等到匪盗攻破船只,找我们要钱的时候,我们告诉他说金币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人抢走了——他们能信吗?他们拿不到钱,那就要拿走我们的命了。”
“——”牛平之也跟着惶恐担忧起来。
李牧羊对张林浦刮目相看,心想这家伙能够考到那么好的成绩确实是有不凡之处的。至少脑袋里面的弯弯饶都要比人强上许多。
夹了夹大腿,感觉到那包金币还在之后,李牧羊跟着紧张的心情才稍微得到了一些舒缓。
他是有钱的!
倘若那些湖盗当真登船抢劫,在身边的小伙伴都拿不出钱财的情况下,自己把裤子一脱,数出近百个金币拍在他们面前,那将是多么威风霸气的一幅场景?
虽然姿势不够优雅,但是至少诚心可嘉吧?
楼船管事陈涛强行镇定,但是苍白的脸色和断断续续地话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惧。
他们以前也遭遇过湖盗,但那都是十几人或者三五十人的小股匪盗。找找关系或者送些钱财就打发走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来得人也太多了些吧?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时好酒好肉地供着大家,可曾有过丝毫亏待?各位勇士,现在楼船有难,我们遭遇了——遭遇了一大股鸡鸣泽湖盗。旗帜混乱,也有可能是三股——我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拿出所有的斗志和勇气——”
“陈管事,不是我等不尽力。你看看对面三艘大船,怕是这趟来得湖盗足有数百人吧?你让我们十二人去抵抗数百湖盗——我们就是神仙也做不成吧?”
“就是。就算让我们去送死,那也得让我们死得有价值——我们被人给一刀刀砍了,你们在场的各位就能够没事?”
“还是把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好言好语把他们给打发了吧——”
——
这仗还没有开打呢,这些护卫勇士们却已经先胆怯了。
最要命的是,李牧羊竟然还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护卫也是人啊,护卫也有爹妈儿女啊,你让人家去拼命——其实就是去送死。人家也不乐意吧?
陈涛大急,转身看向众多生员,说道:“各位都是有大才之人,现在大难临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给出个主意?”
“我们没钱了。”张林浦大声喊道。“就算是要投降,也得是你们船行拿钱打发。”
“就是。总不能让我们把身上的肉割几斤送过去吧?”
“陈管事,这件事情必须你们站出来承担。我们是没有办法了——”
——
李牧羊的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大家说得确实有道理。
果然,危难时刻,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至于力量——谁会想到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去?
陈涛嘴唇蠕动,说道:“先接触看看——看看他们要什么再说吧。”
三艘破旧大船横冲而来,又将彼此的距离拉开,形成一个正面拦截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