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
“我意已决,陆叔无需再劝。做人做事,要凭着自己的良心。我此时离开,定然会良心不安。即便到了星空学院,怕是也没有心思修行破境。倘若陆家要出了什么事情,那我更是要悔恨终身了——不若留在陆家,或许也能够尽锦薄之力。”
“牧羊——”
“陆叔,这回就听我的吧。”李牧羊一脸固执的说道。“因为私心,我确实希望能够把我的父母以及妹妹先送到安全之处。但是,因为良心,我也着实希望能够和陆家同舟共济度过难过。”
陆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李牧羊,看着自己的儿子,久久的沉默不语。
又陪着陆清明喝了两杯酒,说了一阵子话,李牧羊便告辞离开。
等到李牧羊走远,披着雪狐狸毛皮风衣的公孙瑜出现在了陆清明的身后。
她和丈夫并排站在一起,看着院子里那排向后园延伸的清晰脚印,仿佛那每一个脚印里面都能跳出来一个李牧羊来。
“夫君一片孝心,做妻子的能够理解。但是,你就不怕父亲收了牧羊送的礼物心中不安吗?”公孙瑜语带怨恨的说道。“倘若不是他的话,我牧羊孩儿——牧羊孩儿怎么会吃那么多的苦头?怎么会遭了那么多的罪?怎么会——怎么会父母皆在眼前,却不能相认?”
陆清明面露痛苦之色,一脸愧疚的说道:“小瑜,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我也知道你仇恨家父。这是陆家亏欠你的,我没办法做任何的解释。可是——这是父亲六十大寿,我想让他高兴一些。而且陆家正经历险境,生死兴亡还是未知之数——我不想让他的心里留下遗憾。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心里留下遗憾。”
公孙瑜轻轻叹息,良久,出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是天意。”陆清明握紧妻子的手,沉声说道。
——
——
砰砰砰——
门口传来大力的敲门声音。不,应该说是大力的用脚撞门声音。
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李牧羊的宝贝妹妹李思念一人。
果然,李牧羊嘴里的‘请进’还没来喊出来,李思念就已经一把踢开门闯了进来。
当她和李牧羊无奈的眼神对视后,立即又退了出去重新关好房间门,站在门口轻声问道:“哥,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李牧羊没好气的说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够学会进别人的房间要先敲门这种事情啊?
李思念再次推门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哥,你起床了?”
“早就起床了。”李牧羊将手里的毛笔搁下,说道:“你会这么早起床,倒是让人觉得奇怪。说吧,你这么早跑来有什么事?”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李思念笑嘻嘻的说道。“哥,你还记得我昨天晚上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李牧羊摇头。
“我昨天晚上和小心姐姐说好了,今天一大早就命你将那幅送给她的《寒梅傲雪图》送给她——昨夜分别的时候,小心姐姐还特意提起过这件事情呢。你赶紧收拾收拾,把那幅《傲雪寒梅图》给送过去。”
“那幅画不是已经被你送过去了吗?”
“我是送过去了。可是那幅画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白纸。我能给小心姐姐说你手里拿着的就是《寒梅傲雪图》吗?那样的话,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李目就是李牧羊李牧羊就是李目嘛。”
“画已经被你送出去了,我只好重新再画一幅。”李牧羊说道。
“那是当然。你赶紧画,现在就画。画好之后就立即送过去,可不要让小心姐姐等久了。”李思念催促着说道。
担心李牧羊拖延,她径直朝着李牧羊写字的桌案走来,说道:“我来给你铺纸研墨,你现在就动手。”
“不用着急,我一会儿就画——”李牧羊说话的时候,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李思念的前面。
“嗯?”李思念眯着眼睛打量着李牧羊,说道:“李牧羊,你在搞什么鬼呢?后面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天啊,你不会又在看之前的那些春宫图吧?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还没改掉以前的那些坏毛病。”
“我以前哪里有什么坏毛病啊——前不都是你要看那些书的吗?”
“呸呸呸——本小姐冰清玉洁,才不会看那些黄书呢。”李思念轻咬薄唇,眼神焕彩的盯着李牧羊,出声说道:“你是准备自己拿出来,还是让我过去抢出来?”
“我真的没有那些春宫图。”
“不是春宫图?难道你去了星空学院带回来更不不堪入目的东西回来?”李思念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伸出小手,说道:“快拿来给我瞧瞧。”
“——”
趁着李牧羊发傻的时候,李思念突然间冲到李牧羊身后,迅速的将压在上面写满毛笔字的纸张掀开,一幅梅香袭人的《傲雪寒梅图》正在眼前。而且,正是李思念想要在昨晚送给李思念的那幅。
李思念冷笑连连,说道:“我还怕某人心虚不敢去呢。原来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急不可耐了?恨不得昨天晚上就跟着回去吧?”
李牧羊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小声解释着说道:“我怕忘记那幅画的画法,所以——就多练习几次。”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初见崔见!
走在前往崔家的街道上,李牧羊的心情还真是有些忐忑。
这是江南一别之后,他和崔小心的头一回私下见面。以前都有李思念在旁边,而且那个时候李思念才是主角,崔小心的视线都极少落到自己身上。
李牧羊的怀里抱着那幅他清晨起床后新画的《寒梅傲雪图》,自从李思念发现这幅画后,对着他冷嘲热讽了一个早上。就连吃饭的时候还在说要不要去崔家吃个早餐崔家的糕点在整个天都都享有美名之类的话——这丫头的嘴巴还是那么毒。
当然,李牧羊早就适应了。
以前李牧羊在前面走着走着的时候,李思念突然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让他转过身看着自己为的就是用他的黑脸照镜子——这样的羞辱李牧羊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几句风凉话?
原本李牧羊是想要李思念陪着一起来的,他怕自己一个人过来连崔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可是李思念以自己被李牧羊伤害过的理由拒绝了。
李牧羊站在崔家门口,请护卫通传自己要见崔家小心小姐的愿望,并说是崔小心小姐要自己过来的。
几个侍卫眼神狐疑的打量了李牧羊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让个人进去询问一声。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见这样一个身穿灰衫的低等下人,但是既然此人敢说是小姐要见的人,那就可能确有其事。
不然的话,谁敢跑到崔家大门口来撒野啊?
李牧羊抱着画卷,独自站在门口等待。
崔家的府邸和陆家的府邸在同一条街上,只不过一个在街的东头,一个在街的西头。
同样的高门大院,同样的朱漆大门。
双门之上扣着兽首,台阶两侧各雄锯着一头雄狮。
大门旁边又另有侧门,平时大门不开,只有来了尊贵客人或者重要人物出门时才会打开。
李牧羊站在侧门门口等待,数名腰挎长刀的虎将站在台阶之上虎视耽耽的盯着自己。李牧羊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因为陆家的大门门口也同样是这样的光景。
嘎吱——
扣着铜制兽首的大门敞开,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分两排涌出,侍立两侧,随后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襟口镶有三头蛇图腾监察司制服的男人傲然走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眼神瞬间就锁定在了站在门口显得异常抢眼的李牧羊身上。
“什么人?”崔见沉声问道。
“说是叫李目,是李思念小姐的马夫,来见小心小姐的。”
“李目?”崔见皱眉,说道:“就是那个会画画的马夫?”
昨晚之后,天都出现了两条爆炸性的消息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一、李思念受宋家三少邀请参加静水凝露雅集。天都人都知道静水凝露雅集的存在意义,那是可以直接和帝国王子也有可能是未来君王面对面交流的聚会。而李思念只是一个丫鬟的女儿。
第二条消息也同样和李思念有关系,因为李思念的马夫竟然会画画,而且画得还非常好的样子,就连天都年轻一辈之中在丹青之道上最有造诣的宋洮都对其赞赏有加,天都有名的名媛才女陈文婷也对此人的画技赞不绝口。
李思念火了。虽然李思念一直挺火的。
马夫李目也火了,不少人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和那个一直流传在天都人嘴里的李牧羊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李家的人都那么擅长画画,就连一个马夫都如此了得——
崔见作为帝国监察司长史,有监察百官以及民间风仪之重任,对于静水凝露发生的事情,早有人写成报告放置于自己的书房案头。
“应该是吧。”侍卫也不敢确定。担心自己的失职会被这位大爷责罚,守门的侍卫赶紧说道:“他说是思念小姐请他来的。”
崔见没有和几个侍卫一般见识,而是眼神冷洌的盯着李牧羊,说道:“唤他过来。”
侍卫听令,跑过去邀请李牧羊到大门门口来见崔见。
李牧羊抱着画卷走了过来,旁边的侍卫向他介绍,说道:“这是我们帝国监察司的崔长史。你还不快快行礼。”
李牧羊只得弯腰行礼,说道:“李目见过崔长史。”
崔见皱眉,一个马夫见到自己的时候,他行礼的方式应当是下跪磕头,而不是这般的行士人之礼——他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你是李目?”崔见沉声问道。
“是。”李牧羊弯腰答道。
“抬起头来。”
“是。”李牧羊抬起头,和崔见的眼神对视。
看到李牧羊的腊黄面孔以及布满血丝的瞳孔,崔见更是不喜。
文人应当有文人的风骨,更应当有文人的风流。此人一幅病殃殃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儿精气神在?他不信这样的人可以画出什么让人称赞的作品。也不知道宋洮他们在搞些什么,竟然帮这样的货色扬名。
崔见盯着李牧羊手里的画,问道:“你要见小心?”
“是。”
“所为何事?”
“送画。”
“怀里抱着的这幅?”
“正是。”
“拿来给我看看。”崔见出声说道。
李牧羊抱着画卷站在那里,并没有依他的吩咐将手里的画卷递过去。
“耳朵聋了?长史让你把画卷递过去。”旁边的黑衣监察史怒声喝道。
李牧羊抱紧画卷,说道:“此画是思念小姐送与小心小姐的礼物,昨日取错了,所以特意命我今天一大早送过来——这画昨天晚上就已经送出去了,理当归于小心小姐。小心小姐没有同意,李目不敢擅作主张。”
“找死。”
一声怒喝。
呛!
数名黑衣监察史拔出腰刀,只要崔见点头示意,他们就将李牧羊这个敢违抗上锋的马夫给砍成肉泥。
崔见眼神犀利的盯着李牧羊,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李目罪不致死。一言不合就挥刀斩人,崔长史不怕污了名声?”李牧羊抬头看向崔见,出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