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达扫视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众多陆家亲眷部将,朗声说道:“大家都起来吧。今日是陆公大寿,我来与诸位同贺。大家不须拘礼,开怀畅饮便可。”
“谢陛下。”众人纷纷起身,侍立两侧。
楚疆也走了过来,对着陆行空弯腰行礼,笑着说道:“楚疆祝国尉大人福寿双全,破境如破竹。疆也有薄礼奉上,还请国尉大人不要嫌弃。”
“多谢二皇子。”陆行空对着楚疆躬身道谢。
又转身看着楚先达,说道:“陛下,进屋喝茶吧?”
“进屋喝茶。”楚先达笑哈哈的说道,拉着陆行空的手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楚疆紧随其后,眼神却在人群中打量着,像是在搜索什么重要人物。
当他在人群中发现李牧羊时,嘴角微扬,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跨入陆府院门。
“你认识他?”李思念一直站在李牧羊身侧,看到李牧羊和楚疆的眼神交流,出声问道。
“不认识。”李牧羊摇头说道。不过,现在应当是认识了吧?
“上次静水凝露,他当众抛出了一个辩题,皇权重乃或军权更重——当时大家皆以为是冲着陆家而来。今日他们父子俩同时来给陆爷爷祝寿,怕是没安好心。”李思念心直口快,出声说道。
李牧羊扫视四周,说道:“慎言,这样的话可千万别被人听到了。”
“放心吧。我说话只有你能够听见——”李思念撇嘴说道:“再说,这件事情众所周知,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李牧羊轻轻叹息,说道:“陆家情势危急,有些事情还是要埋在心里才好。要是被有人心听到,怕是因此而引起一场争执。虽然陆家对我们不薄,但我们终究只是客居陆府。就算帮不了他们什么忙,也不能给他们招惹来什么麻烦——”
李思念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牧羊,说道:“感觉你知道很多事情似的。”
李牧羊苦笑摇头,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没有知道那么多事情。”
因为李牧羊救了陆清明,陆家待李牧羊极其亲切。不管是陆老爷子还是陆清明,都对他毫无隐瞒,将陆家面临的最真实状况说与李牧羊知道。
知道的多了,烦恼自然也就多了。面对陆家此时面临的乱局,李牧羊不得不设身处地的替他们思考一下破局之法。
虽然暂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君王亲来贺寿,这个面子给的不可谓不大,陆家的荣宠也不可谓不高。
只是,君心难测,楚先达对待陆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怕是在场的大部份人是心知肚明的。
特别是依附于陆家的那些将领,他们更是清楚,即使陛下亲至,也并不代表陛下当真对陆家多么的信任或者说多么的爱护。
楚先达来,是他非来不可。
因为陆家的千年门楣,也因为陆行空的身份地位。
倘若不来,那就证明西风皇氏是准备彻底的和陆家撕破脸了。
陆行空邀请楚先达坐在主位,楚先达不应,硬生生的将陆行空给按在主位,自己只是坐在旁边的客座。
楚先达坐下了,和陆家亲近的长者族老就没办法再坐了。谁敢与君王平起平坐啊?
楚先达打量着陆府大院里面的风景,轻声叹息,说道:“朕幼时没少到陆府来玩耍,对陆府大院比皇宫还要更加熟悉一些——那个时候最喜吃陆府里面的肉食,总觉得陆家的煮肉要比皇宫里面的更好吃一些。”
楚先达转身,和伺候在一旁的陆清明说话:“清明,我记得你书房的字还是我题的吧?”
陆清明躬身行礼,笑着说道:“正是。臣书房的牌匾更是陛下亲笔题写。”
“清明,你我是儿时玩伴,何须如此多礼?淡然一些,就当是闲话家长。我来是要和你们共贺国尉寿诞的,你们这般拘谨,倒让朕觉得好生没趣了。”楚先达摆了摆手,示意陆清明自然随意一些。
陆清明直起腰背,笑着说道:“陛下厚爱,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敢失了礼数。”
“今日没有君臣,只有长辈和兄弟。”楚先达倒是极懂得收揽人心,笑着说道:“所有人都无须拘礼。千年军府世家,自然要有热血豪迈的气息。今日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当为国尉大人贺。”
“谢陛下。”陆行空一脸感激的说道。
楚先达扫视厅内众人,出声说道:“陆家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少了一些。清明一代单传,到了天语这边又只有一个男妹。这可怎么给陆家开枝散叶啊?这可不妥,要多生一些才是。儿孙满堂,也是一种福份。国尉大人,你说是不是?”
陆清明面露尴尬之色,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怒气。
陆行空却是不动声色,像是没有听出楚先达话里的深意,呵呵笑着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我也和清明说,多生几个才是。无论男娃女娃,多生几个,多一些子女环绕膝下,老了方可享受这天伦之乐。你看我只有清明这一个儿子,终究还是觉得冷落了一些。”
楚先达看着陆清明,说道:“清明,国尉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还需努力才是。”
“是,陛下。”陆清明沉声应道,满是憋屈之感。心想,我有几个儿子女儿,关你皇帝什么事?你说这种话,是欺人陆家人丁单薄吗?
或许,话里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威胁我陆家顺从听话一些,不然就断子绝孙?
此人过来,不怀好意。
“陆家世代从军,为我西风帝国镇守边疆——人们常言,陆氏不倒,国土不失。足见陆家对我西风帝国之重要。”
陆行空表情凝重,赶紧说道:“实是一些无聊人士的闲言碎语而已。陆家是西风的陆家,也是陛下的陆家。陛下待陆家恩宠深厚,如同国士。陆家也只能以国士之礼以报之,鞠躬尽粹,百死不辞。”
“朕明白,朕明白。”楚先达拍着陆行空的手背,笑着说道:“陆家是西风的陆家,也是朕的陆家。国尉大人更是托孤重臣,对西风,对朕都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陆家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失去了多少大好男儿的性命——朕都记在心里,定不会让忠诚之士感到寒心的。”
“谢陛下。”陆行空只得再谢。
“时间如白驹过隙,溜得飞快。一眨眼间,国尉大人既然就已经六十了——直到现在还让国尉大人鞍前马后为国效力,朕心甚是愧疚——”
陆行空躬身行礼,说道:“臣尚能持枪,尚能披甲,尚能为国杀敌。只要帝国需要,陛下需要,臣自当再上战场,为君冲锋——”
“呵呵——”楚先达的嘴角咧了咧,显然,这个话题大家聊的不是太愉快。
楚先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是百般不快。
今天是大寿之日,这位陛下却当众想要讨回兵权,一脚将自己踢开——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楚先达的脸上又重新凝满了笑意,说道:“前几日天都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少年人竟然硬拼西风剑神木浴白而不败——那位少年可在此处?”
第四百一十五章 当众挖角!
听到楚先达问起李牧羊的消息,在场不少人脸色大变。
站在管事群里面的李岩满脸震惊,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君王竟然主动提起自己儿子的名字。李牧羊大战西风剑神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但是,他一直担心的是西风剑馆的报复,却没想到就连一国之君也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
李岩一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阵仗,以前是公孙瑜小姐的车夫,现在是陆行空老爷子的管事——可以说,现在的成就已经是他的人生巅峰。
所以,当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从那个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嘴里说出来时,他有一种很荒谬和很不真实的感觉。
罗琦站在小姐公孙瑜的身边,听到楚先达问起李牧羊时,两人的脸色同样变得苍白。罗琦是愤怒加惊吓,公孙瑜更加镇定一些,但是同样的担忧李牧羊的安危。
两女对视一眼,终究只能够保持沉默。
这样的事情,只能交给家里的男人来处理。
李思念站在李牧羊的旁边,用力的握了握哥哥的手,说道:“哥,没事的。他就是问问——”
李思念虽然是在安慰李牧羊,但是反而比李牧羊更加的紧张忐忑一些。
“这个人可是帝王啊,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一国之君啊——”
李牧羊回握住妹妹冰冷的小手,沉声说道:“嗯,没事的。”
楚先达说陆家人丁单薄的时候,陆清明只是尴尬和愠怒。当他有意在人前提起李牧羊时,陆清明眼里就浮现起一抹浓郁的杀意。
“此人想要作甚?难道当真想灭了我陆家满门不成?”
其它不知情的人则是纷纷看向李牧羊。
羡慕者有之,担忧者有之,还有人兴灾乐祸。
无论如何,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李牧羊的身上。
陆行空豪迈大笑起来,看着楚先达说道:“正欲向陛下介绍呢,没想到陛下主动提起了。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救下许达将军的少年英雄?”
“自然记得。”楚先达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误了朕的大事,杀了朕的监察司掌令史,毁了朕大半个监察司,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好几次做梦都欲杀之而后快呢。
“少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时我便请求陛下奖赏这少年英杰。只是陛下事务繁忙,此事后来不了了之。”陆行空佯装没有看到楚先达的表情,仍然自顾自的说道:“后来此少年入了星空学院,勤奋好学,修行破境势如破竹。为西风贺,为陛下贺,贺我西风获得此少年英才,贺我陛下得此国之栋梁。”
楚先达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但是笑容却变得阴冷起来,眼神里有神光闪烁,说道:“既然我帝国有此少年英雄,朕自当一见——李牧羊何在?”
“李牧羊。”陆行空出声唤道:“快来拜见陛下。”
李牧羊收拾心神,不再躲避,穿越人群,昂首挺胸的朝着正厅走去。
他走到楚先达的面前跪下,再次朗声说道:“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楚先达出声说道。
李牧羊便抬起头来,表情平静的和楚先达眼神对视。
楚先达眼神如鹰,又如利箭。狠狠地朝着李牧羊冲撞过来,就像是要把李牧羊的瞳孔戳瞎一般。
李牧羊的心神微震,仍然不动声色,努力的,保持平和的姿态和楚先达对视着。
他心中无私,亦无悔。
无论是当初在楼船之上和崔照人的搏杀,还是后来天都城里和止水剑馆木浴白决斗,他都是为了保命而已。也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不夹杂私仇,更没有什么利益。
倘若再次遭遇那样的境况,他仍然会做那样的事情。
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楚先达严肃的面容突然间绽放开来,笑着说道:“此子见君王而不惧,众人瞩目而从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牧羊躬身道谢,说道:“谢陛下称赞。”
“嗯。你就是李牧羊?”
“是。陛下。”
“朕御笔亲点的西风文试第一,你我相见应该更早一些时候才是?”楚先达看着李牧羊,一脸温和笑意,说道。
李牧羊表情微愣,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收买我吗?
“陛下所言甚是。”李牧羊来不及多想,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据我所知,牧羊修行时间只有短短一年时间吧?”楚先达看着李牧羊说道。
李牧羊心中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正式修行时间极短,不过,我妹思念自小被一个老道士收为徒弟,授其《破体术》。妹妹修行时,我也依着葫芦画瓢——也算是提前下过几年功夫了。”
李牧羊进入星空之后知道那个总是一身油腻的老道士其实来头不小,而且那《破体术》更是世间极其强大的功法秘笈。他却故意不说道士之名讳,只说功法的名字。想来能够暂时帮他避开那个难以解释的火坑吧?
果然,听到李牧羊的话后,在场不少人表情微惊。
“你是说令妹所学的功法为《破体术》?”楚先达自然知道《破体术》的来历,说道:“令妹是紫阳真人的弟子?”
李牧羊装出一脸天真无耻的模样,茫然说道:“紫阳真人?我不知道谁是紫阳真人。我只识得一个浑身油腻的道士,一次又一次的逼我喝极其难喝的药汁——不过,他确实收我妹妹思念为徒,而且传授了她一套功法为《破体术》。”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视线又全部都聚集到了李思念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