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清林的心里开始有了心结。
他仍然爱惜宋榷,但是这种爱惜已经开始变质。而且,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开始发生变化,越来越礼让躬谦,却再也没有任何的激情。就连每月的夫妻之事也是敷衍应付,只是不想撕破了脸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纳妾是不敢的,娶了宋氏的女儿,那比娶了皇家的公主还要娇贵一些。哪里敢提纳妾之事?
于是,和许多官员一样,顾清林在外面偷偷的养了一房小的。
那是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女子,温柔似水,又温顺如猫。而且,那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时常和自己讨论诗文子集至深夜不休。
顾清林一下子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他逐渐衰老的身体也瞬间恢复了青春。
很多时候,顾清林不愿意回家,宁愿去外面和那女子说几句闲话吃一桌小菜兴致好的话再写几个字下一盘棋,他的心情也会瞬间开心许多。
“今日就不回去了。”顾清林轻声说道。
小书童立即明白了顾清林的意思,笑着说道:“大人,我这就让人去回报夫人,就说老爷今日有要事要处理,就宿在这军机处了。”
“嗯。”顾清林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虽然有诸多杂事缠身,但是身边人的小意奉承还是让人非常的受用。“让人回去的路上,给夫人带两盒琼玉楼的糕点——夫人最是喜欢。”
“是,大人。”
顾清林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吧。去歇息了。”
顾清林的马车出了军机处走向与府邸相反的西城,却没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盯梢。
第七百二十章 风再起时!
烟带斜街。柳巷。
乌沉内敛的马车在一幢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小书童赵如意上去轻轻叩了叩门,朱红色的木门应声而开。开门的俏丫鬟看到书童,不由得脸色大喜,问道:“如意,老爷回来了?”
“是的。小姐还没歇息吧?”赵如意问道,说话的时候便已经让开身子,将从车上下来的顾清林给请进院子。
“没呢。小姐在画画。今日在习上次老爷教的墨线法,一直画不好,正在和自己怄气呢。”丫鬟心思剔透,自然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讨主人开心。
果然,顾清林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墨线法是丹青之道中最难的三线法之一,和铁线金钩法以及点线成林法并列。老爷我当年学这墨线法的时候,可是用了数年的功夫,舒怀竟然想一夕学成?”
“老爷,小姐也是担心自己画不好,被老爷说笨。”丫鬟看到老爷高兴,笑嘻嘻的说道。
“舒怀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怎么会笨?”顾清林朗声说道,也是为了让屋子里面的美妾听到自己所说的话。
果然,月色之下,一个白衣少女当门而立。
少女眉目如画,气质如兰。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让人觉得惊艳刺眼,但是却散发出来一种沁人心脾的美感。
江南女子,温柔似水,气质似水,就连身段皮肤骨血都是水做的。
“怎么又来了?”舒怀站在门口,表情似嗔还喜。
“累了,就想来看看你。”顾清林笑呵呵的说道,上前握着女子的手,说道:“小翠说你在习我教你的墨线法?”
“看到老爷画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用起来却是笨手笨脚,完全没有美感。好好的一幅画,却被糟糕了。正想着要好好学习一番,免得老爷考验的时候,舒云会被老爷笑话。没想到老爷今晚就来了。”舒云巧笑嫣然,柔声说道。
“哈哈哈,那还是老爷的不是了?”顾清林舒心大笑,此女子果然不凡,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那倒不是。只是舒云担心老爷——”
“好了好了。”顾清林出声打断舒云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她的心里又何偿不担心?只是,等到舒云说出来的话,他的担心又会增加一分。
不去提,也不想,这样才能好好的享受现在。
※※※
顾府。又称为相府。
因为整个西风帝国只有一个右相,左相直到现在还没有人选出炉。所以,大家习惯性的把顾府称为丞相府。
大家一说相府,便知道是顾清林府宅,没有第二家。
顾清林虽然是宋家的女婿,但是,却并不愿意和宋氏挨得太近。
他是一个穷书生发家,蒙宋氏看重才有了今日的显赫地位。娶了宋氏的女子,大家都说那是他祖坟上烧了高香。
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顾清林听了也便听了。现在贵为丞相之尊,再听这些话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再说,他原本就对宋氏心生畏惧,在宋家人面前总有一种畏手畏脚的压迫感。
若是和妻子相处好了,那倒还好。若是俩人因为一点儿家庭琐事发生口角,老婆的娘家人距离太近,那他还有好果子吃?
索性搬得更远一些,也让他紧迫的身体和精神能够稍微放松一些。
顾府里面,一个姿态雍容端庄秀丽的女人正在喝着花髓茶。这是一种用千年古树的花髓提炼而成的饮品,如蜂蜜,如精魄,每日切上一丝和水饮用,有益寿延年容颜永驻的神奇效果。所以,因为长期饮用这种花髓,直到现在宋榷仍然如青春少女,丝毫见不到岁月在其脸上驻留的痕迹。
当然,这是娘家的人送过来的。虽然自己的丈夫贵为帝国之相,但是,想要喝这花髓茶也是不可能的。下面的那些官员想要孝敬,也不一定就能够寻得着。
正在这时,府里的容嬷嬷提着一盒糕点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小姐,老爷派人回来,说他今日公务缠身,今日就宿在军机处那边。不回来休息了,让夫人切莫等他。还让人送了两盒琼玉楼的糕点,小姐趁热吃一块?”
容嬷嬷是宋榷从宋家老宅带出来的老人,即便自己和顾清林结婚多年,府里下人皆以主母或者夫人相称,她们这些宋府带来的老人仍然以“小姐”称呼。
宋榷也念着她们的这份感情,再说小姐这个称呼听起来也亲切,让她有种仍然置身宋宅的美妙感觉。
“公务缠身?”宋榷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说道:“当真是公务缠身吗?”
“这——”容嬷嬷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她是宋榷的贴心丫鬟,顾清林在外面养个小的,小姐知道,她也知道。可是,这样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却没必要说破。不然的话,那可就是撕破脸了。家宅不宁,对自己也不好。
“这是本月的第几次了?”宋榷又饮了一口花髓,那股清凉的气息传遍全身,心中浮现的火气也瞬间熄灭。再一次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第六次。”
“上个月呢?”
“上个月——只有四回。”
“倒是越来越过份了。”宋榷冷声说道。
“小姐,我也觉得这个苗头不对。老爷以前是从来都不会夜不归宿的,后来由每月的一次变成两三次,现在变成了五六次——这个月还有好几天呢。这样下去,以后老爷怕是有一半的时间宿在那个狐狸精那边。”容嬷嬷愤愤不平的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论姿色,论气质,论身份论地位,论娇贵程度——她哪能和小姐比?就是和小姐提鞋都不配?”
容嬷嬷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自家的小姐身份太娇贵,所以才导致顾清林多年相处起来压力过大,不敢也不能爆发,只能在外面稍微释放。
“哼,家花没有野花香——”宋榷冷笑连连。“顾清林也不想想,他是靠谁才有今日今时的地位——难道他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吗?”
“小姐,你可别冲动。老爷待小姐还是不错的,而且,老神仙现在也多依仗老爷,很多事情也喜欢和老爷商量——”
“我明白。所以我才隐而不发,任由他在外面贪恋花丛。只是,他变本加厉,那就怪不得我了——老爷我是不会动的,至于外面那个小的,难道她我也动不得吗?和我宋榷抢男人,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小姐的意思是?”
“我先回去和大哥哭闹一番,诉诉委屈——这样,就算有什么事情闹出来,家里也不会再责怪于我。”宋榷一脸冷笑的说道。
“还是小姐想的周全。”
——
夜色深沉,黑暗寂静。
突然间,夜幕被撕开,宁静被打破。
一声凄厉的嗓音传遍整个烟带斜街:“走水了,走水了——”
接着,那呼叫的声音便此起彼伏的喊叫起来。
“快救火啊,来人啊,着火啦——”
“我的房子没了,我的房子没了,全没了——”
“快点跑,再不跑就没有命了——”
——
砰砰砰——
赵如意拼命的拍打着房间门,出声喊道:“老爷,老爷,快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呼——
顾清林睡得正香,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音,猛地坐了起来,出声喊道:“如意,发生什么事情?”
“老爷,着火了——烟带斜街着火了,邻居都已经烧着了,这里也很危险,我们得赶紧回去——”
“着火?”长期浸淫官场斗争,顾清林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对他下手。
不然的话,无缘无故的,怎么这里就着火了呢?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推了推已经睁开眼睛一脸迷惑的看向自己的舒怀,说道:“舒怀,快起床,邻居着火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着火?”舒怀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床弟之欢,原本身体虚弱,现在就更显疲惫,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股子迷糊不清的味道。
“是的,着火——快起床,不然就没命了。”顾清林一边在赵如意的侍候下更衣,一边催促舒怀赶紧起床。
舒怀这才安全清醒,两个伺候的丫鬟也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帮舒怀穿衣梳发。
“头发就不要梳了,赶紧出去——”顾清林吆喝一声,拉着舒怀的手就往院子里跑。“马车呢?”
“老爷,马车卸了,马也歇了——我让人去套车了。”
“快一些。”顾清林出声喝道。
左右两边的邻居房子全部都烧着了,火焰通天,浓烟滚滚。自己所在的这幢小院也被那两边的烈火夹攻,木质的房子结构很快就被点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眼见着房间都开始起火,里面的那些衣服首饰怕是都要化作灰烬了。
“房子——”舒怀惊呼着说道。
“房子可以再租。”顾清林出声安慰。
“可是老爷送给舒怀的白玉棋和书画还在里面——”
顾清林心中一暧,更加用力的握紧了舒怀冰冷的小手,说道:“那个也不要紧,明日我再送你——”
马车很快就赶到了小院门口,顾清林拉着舒怀的手就要上车。
正在这时,一群穿着巡城司护卫服的卫队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为首的将官正要大声的发号救火施令,突然间看到了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金光闪闪的顾清林。
他愣了愣,然后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身的举动。
砰!
小将吴岩单膝着地,朗声说道:“小将吴岩见过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