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一碗馄饨下肚,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摸摸肚子说:“其实大家伙也都是杞人忧天了,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哪怕星孛现世,对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影响。就像这次,开始是星孛锋扫帝座,凶在上面那位,急的自然也是那位,不过听闻那位最近在祭坛祭天,心诚感动了苍天,星孛已经偏移,变成了星入北斗,北斗为臣子,现在就算急,也是那些大臣才是!”
田仲说完,放下几个铜板,吃饱喝足的走了。
等田仲走后,摊主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喃喃的念道:
大臣,急?
第71章 事将启
第二日, 京城大街小巷突然起了新的流言, 星孛入北斗,凶在臣子。
起初京城的众人并没有在意, 毕竟前些日子连皇帝的都传过,可很快, 大家伙就发现有些不大对劲了。
京城平日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们,突然变的很是惶恐。
大臣们当然惶恐了, 之前星孛现世虽然闹的厉害,可凶兆在圣上身上,在江山社稷上, 哪怕他们表面上表现的多忧国忧民, 可又能有几分真心。
可如今, 事摊到他们身上,虽然不知道这凶兆到底对的是谁,可也足够让他们惶恐不安的。
很快,众人就发现, 京城各大寺庙道观香火突然鼎盛了起来。
而往日门可罗雀的钦天监,也突然变得赤手可热起来。
祭坛
赵孟坐在蒲团上, 看着跪在下面的钦天监监正。
姜监正额头上的汗都下来, 趴在地上飞快的说道:“臣一回去就对钦天监所有人下了封口令,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这消息绝对不是从钦天监传出去的。”
“那外面的传言是怎么来的。”赵孟淡淡的说。
姜监正身子一抖,忙说:“这星孛入北斗的天象并不复杂,一些对天象有些涉猎的饱学之士应该也能认出来, 这京城的传言,说不定是他们传出来……”
赵孟懒得听姜监正这些猜测,直接问旁边的羽林卫统领:“查的怎么样了?”
羽林卫统领抱拳回道:“卑职将钦天监所有人梳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不过卑职抓了几个散布流言的人,经审问,这些人可能是前朝余孽。”
地上的姜监正听到没有牵扯到钦天监,暗暗松了口气。
赵孟对幕后的主使是谁丝毫不奇怪,从星孛现世起,那位就开始不安分了。
当然那位也从没安分过,赵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赵孟突然对姜监正问道:“朕听闻有不少大臣跑到钦天监询问天象之事?”
姜监正汗顿时又下来:“钦天监众人谨遵陛下旨意,不曾向任何大人透漏过天象之事。”
“看来真有不少问的,”赵孟冷笑一声,凶兆在他身上时也没见有几个去问的。
姜监正知道自己回错了话,顿时不敢吭声。
“既然他们这么担心,朕就成全他们,传朕旨意,让朝中所有大臣来祭坛祭天。”赵孟看着旁边的供奉的东西,“朕的诚心都能感动苍天,他们肯定也能感动苍天,为朝廷留下他们这些‘栋梁之材’吧!”
田府
“让我去祭坛祭天?”田仲躺在床上,看着来通知他的李忠。
李忠回道:“陛下听闻钦天监上报,言此次星孛现世的凶兆可能应在大臣身上,甚感担忧,特下旨让朝中所有大臣都到祭坛祭天祈福,以求上苍降福,佑百官安。”
“祈福,我又不信这个,不去!”田仲直接说道。
要是别人这么抗旨,李忠肯定当场叱责了,可对于田仲,李忠深知这位惹不起,陪着笑说:“圣上这也是担心您,才特地让老奴来通知您。”
“他的好心我心领了,可我好不容易才请个假修养几日,才不想去祭坛那地方吃斋念经呢!”
“哎,可别,”李忠一听急了,忙哄道:“我的二公子,奴家知道您身子娇贵,吃不了祭坛那里的苦,可别的臣子都去了,就您不去多不好看,您说是吧,只要您去,奴家一定帮您准备妥妥的,定然不让您受了累。”
“算了,你别啰嗦了,去就去,”田仲不情愿的说,随手从床头摸出一锭金子,丢给李忠,说道:“送你喝茶,记得等我去了帮我备好我喜欢的茶点,我可不吃祭坛那冷水冷饭。”
“老奴一定偷偷的在祭坛外给您老备好。”李忠一听田仲松口,满口应下。
“行了,你回去回你家主子吧!”田仲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李忠说完,轻轻的退下。
等李忠走后,田仲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帐子,赵孟,你也忍不下去了!
半夜,田仲坐在院子里,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在那里一个人喝酒。
抬头看着天上那个斗大的星孛,田仲举起酒杯,说道:“敬你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田仲喝完,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天上的星孛,叹息道:“你这么美,为什么是灾星呢?”
又自言自语道:“因为世人把太多的不幸怪罪于你,战乱怪你,叛乱怪你,谋逆怪你,甚至连废个太子皇后都怪你!”田仲讽刺的笑了笑。
想到将要去的祭坛之行,田仲又倒了杯酒,对星孛笑道:“几日之后,只怕君的名声更响了!”
第72章 没一个好人
清晨, 田仲亲自收拾完去祭坛要带的东西后, 对旁边的丫鬟说:“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是,”丫鬟应了一声, 轻轻退下。
过了一会,丫鬟带着两个小厮抬着水进来, 放到外间的屏风后。
“公子,热水备好了。”
“放那吧, ”田仲起身,走到屏风后,开始沐浴。
沐浴后, 田仲换了一身雪白的里衣, 从屏风后走出来。
“帮我把头发束起来, ”田仲坐在镜前,看着镜里的自己。
丫鬟愣了一下,她自从被买来,他家主子对自己的事从来亲事亲为, 从未让她近过身。
“怎么,不会么?”
丫鬟反应过来, 忙去旁边拿了一条布巾, 先帮田仲把头发小心的擦干,然后拿起梳子梳了起来。
等梳好后, 丫鬟伸手要拿田仲平日戴的那个玉冠,却被田仲阻止,田仲用手指了指旁边柜子上的那个匣子, 说:“用里面那个。”
丫鬟听了,忙走过去,取了匣子,打开一看,不由“呀”了一声。
只见匣子里是一顶精美异常的玉冠,丫鬟跟着田仲几个月,也算见了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这顶玉冠价值不菲。
“这么好的玉冠,以前怎么没见公子带过?”丫鬟小心的从匣子取出玉冠,把田仲的头发挽上,轻轻的帮他带上。
田仲看着头上的玉冠,眼中露出一丝怀念,这是他加冠时,他爹亲自给他戴的,自从他爹过世后,他怕睹物思人,就再没戴过。
丫鬟帮田仲束好发后,看着一身白衣,头戴玉冠的田仲,也不由被田仲的风华所摄,壮着胆子赞了一句:“公子一身白衣玉冠,端的是芝兰玉树之姿。”
“你觉得好看?”田仲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奴婢再没见过比公子穿白衣更好看的。”
田仲起身,到旁边内室穿上外面的官服,淡淡的说:“我却是最讨厌穿白衣的。”
说完,田仲提起东西,朝外走去。
比起田仲去祭坛去的满不情愿,其他官员一听陛下让他们去祭坛祈福避灾,当即感动的大呼三声万岁。
他们自从听到流言后,未尝没想过也去祭坛祈福祈求上苍保佑,毕竟陛下就是在祭坛祭天才感动了上苍避过了劫难。
可祭坛那个地方却不是他们想去就能去的,如今一听陛下恩准,大臣们岂能不感激涕零,忙收拾好东西,麻溜的都去了。
一时间,京城上的台面的大臣,几乎都聚集到了祭坛。
田仲赶到祭坛时,就发现祭坛有些人满为患。
“田编修,您来了,主子正等您呢,您来随老奴来。”李忠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等我干什么,”田仲撇撇嘴,“肯定没好事。”
不过还是把手中带的东西交给旁边的小太监,然后跟着李忠进去。
跟着李忠进去后,田仲才发现这次赵孟呆的地方不是祭天的地方,而是旁边的偏殿。
“你出关了?”田仲走过去,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上首批折子的赵孟说道。
“如今既然天象不应在朕身上,也不应在百姓身上,朕自然不用再多费周章。”赵孟扔下手头的折子,抬起头说道。
“所以你把那些大臣弄来,让他们遭罪?”田仲说道。
“遭罪?”赵孟往后面一倚,“朕这是心系臣子安危,给他们恩典。”
“哈哈哈,”田仲顿时大笑,“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装好人!”
赵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挑眉说:“难道现在外面那些大臣不是在说朕皇恩浩荡?”
田仲止住笑,懒得回他。
赵孟知道让自己说中了,笑了一下。
田仲不愿意看这家伙得意的样子,就没好气的问道:“你叫我来又有什么事?”
“听说你前几日不小心从屋顶掉下来了,现在身子可好?”赵孟随意的说。
田仲没好气的说:“还不是拜您所赐。”
“这事朕可不担。”赵孟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
田仲听了顿时冷笑道:“就算那封信是真的,你当初就真无辜?”
赵孟沉默了一下,说道:“确实,朕也算不上无辜。”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田仲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李忠忙要去拦,赵孟摆摆手,叹了口气。
田仲出了偏殿,心里的火气还止不住,索性直接出了祭坛,到祭坛山脚下的集市买了酒,随便在山路旁找了棵树,爬上去喝起酒来。
半坛酒下肚,田仲心里终于舒坦些,也不愿回去,就把酒挂在树杈上,往后一仰,躺在树上,漫无目的的看着天上的云。
天上的云还是那么的悠闲,不紧不慢的飘着,田仲无聊的看着一朵云彩在那往前跑。
突然,田仲耳朵动了动,田仲不由轻轻坐起身来,就看到旁边通往祭坛的山路上,一队马车正在努力的往上爬。田仲眯着眼了看,看到马车上有一个齐家的家徽,显然是一个齐姓大臣的马车。
昨日赵孟下旨,让大臣们都来祭坛,所以从今早起,从山脚到祭坛的马车就络绎不绝,几乎没断过,现在来个大臣家的马车,实在没什么奇怪的。